周五偏头瞅了眼宋瓷,见宋瓷表情异常的严肃,就知道这丫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么,你信么?”
宋瓷踢皮球,把问题又抛给周五,“周叔,你信么?”
周五抖了抖烟灰,说:“以前不信,但现在么,有些信了。”他盯着宋瓷表情莫测的俏脸,笑了笑,“你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宋瓷是信的,但一想到韩湛若真是太平帝转世,那他前世曾死心塌地的爱过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那样优秀,宋瓷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她冷哼一声,说:“不信!”
这时,莫张狂从屋里走出来,站在他家小院子前面,看到宋瓷还在跟周五讲话,他笑骂道:“宋翡丫头,磨蹭什么,快些上来!”
宋瓷听到莫张狂那中气十足的喊声,赶紧把打火机丢给周五,“走了周叔,晚上再聊!”
宋瓷踩着自行车就跑了。
周五咬着烟头,凝视着宋瓷的背影,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宋瓷一到莫张狂那里,就看到莫张狂在换鞋子。“老师,这是要外出吗?”
“去西山。”莫张狂就回答了这么简短的三个字,但宋瓷的心却随之沉了下来。
去西山做什么?显然不是去摘启灵果的。
宋瓷心事重重的跟着莫张狂去了西山,去时,莫张狂从博古架上取走了一个白玉观音瓶。
莫张狂带着宋瓷进了西山的后山。把灯打开后,莫张狂直接领着宋瓷来到二楼的走廊上,站在关押药婆婆的牢房门口。
南宫莹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身体不舒服晕死过去了。
莫张狂交给宋瓷的药方中,就有一副药需要用到药人的血液,但他发现宋瓷一直没有来取过血。
身为莫家的少主,宋瓷可不能这么心软。她不来,莫张狂便只能带着她来了。
莫张狂把观音瓶塞到宋瓷怀里,语气霸道不容置喙,“宋翡,你去取血!”
宋瓷慌忙紧握住观音瓶,觉得手中的玉瓶格外的冰冷。
见宋瓷迟迟没有动作,莫张狂不由得冷笑问道:“怎么?不忍心了?”
宋瓷直接承认,“是的,我以为,医生的天职就是救人。老师,你让我做的这件事,我很难接受。”
宋瓷公然质疑莫张狂的做法,反倒符合她的身份。
毕竟她可是病毒专家,以前做的是拯救人类的事。现在要她去取一个女人的血液来制药,等于是在谋杀一条命。
‘宋翡’肯去做才怪呢。
莫张狂也明白,想要让‘宋翡’认可他们的想法,纠正她对药人的态度,的确是一件难事。
但莫族出品的所有口碑药里面,都需要用到药人的血液,她不得不这么做。
莫张狂将他那只长满了褶子的手,轻轻地搭在宋瓷的肩膀上,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宋翡,你得明白,你伤害一个人,就能拯救无数人,这是值得的。”
“我知道你不会认可我们的做法,但当你看到那些受病痛折磨,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生活中的人,在服用我莫家的药物而重获健康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宋翡。”莫张狂捏了捏宋瓷清瘦的肩膀,告诉她:“身为莫家的少主,你必须这么做!”
宋瓷低下头去,观其神色,像是成功被莫张狂说服了。
在莫张狂讲这番话的时候,南宫莹莹终于抬起了头来。她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望着宋瓷和莫张狂,嘴唇嗫喏了片刻,才冷笑了一声,骂道:“老狗。”
“听听,你满口的仁义道德,博爱无疆,可真是讽刺!”
“需要用我的血液去提高药效,只能说明你莫家的医术还不够高!莫家,也不过只是一群邪魔外道!”
莫张狂听到南宫莹莹这些话,怕她的话会影响宋瓷的心境,便用力地推了宋瓷一把,将宋瓷推进了牢笼之中。“宋翡,快点,磨磨蹭蹭的,难成大事!”
宋瓷身子踉跄了几步,这才站稳。
她站在药婆婆的面前,挡住了身后莫张狂的注视。宋瓷双眼含泪地凝视着药婆婆,她握着玉瓶的手在发抖。
南宫莹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之意。
宋瓷非常小声地说了句:“奶奶,对不起你...”
南宫莹莹看懂了宋瓷的唇语,她怕宋瓷心软下不了手,怕宋瓷是药人的身份会被莫张狂发现。心一狠,南宫莹莹动了几下嘴唇跟腮帮子,然后张开嘴,用力地朝宋瓷吐了一口唾沫!
“呸!”
宋瓷一愣,便听到南宫莹莹怒骂道:“能拜莫张狂那畜生当师父,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却是个没心没肺的!”
“狗东西,来啊,抽我老婆子的血啊!”南宫莹莹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愤怒之意,但她看着宋瓷的眼神,却是慈爱的,包容的。
骂完,南宫莹莹无声地用唇语对宋瓷说:“孩子,动手吧。”
宋瓷看懂了奶奶的唇语,她心如刀割。她很想转身一刀捅死了莫张狂,但她心里无比清楚,杀了莫张狂一个人,并不能解救奶奶。
死了一个莫张狂,还有一个莫随心,莫随云...
宋瓷强忍着心痛,蹲下来平视药婆婆,她假装生气的骂药婆婆:“老东西给我闭嘴!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家主是胸怀大爱之人,你不能污蔑他!”
药婆婆快被宋瓷这话恶心死了,她瞥了眼走廊上的莫张狂,犀利地骂道:“莫张狂,心眼比针孔还要小,他还胸怀博爱?”
“比起他那个哥哥,他狗屁都不是!”
药婆婆这话是真的刺激到了莫张狂。哪怕八十岁了,莫轻狂仍然是莫张狂心中的那片逆鳞,谁都提不得。谁提他恨谁。
莫张狂皱着眉头,催促宋瓷:“宋翡,快点儿,别跟她废话!”
宋瓷流着泪,低下头去,不顾药婆婆的挣扎解开了她手臂上那根软管的塞子。
空气顺着软管钻进去,立马有血液从药婆婆的体内流出来,宋瓷忙用观音瓶接住血液。
不忍去看这一幕,便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落泪。
南宫莹莹注意到宋瓷在哭,她余光扫到莫张狂走了进来,怕莫张狂看到宋瓷的眼泪会起疑心,她突然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按在宋瓷脸上。
“我记住你这张脸了,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她嘴上说着最凶狠的话,给宋瓷擦泪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宋翡,别搭理她。”莫张狂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宋瓷的身后。
宋瓷听到了莫张狂的声音,后背骤然挺直了。她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奶奶。过了许久,她才听到莫张狂说:“可以了。”
宋瓷猛地松了一口气,她赶紧把软管堵上,将观音瓶盖上,这才站了起来。
垂眸望着虚弱的南宫莹莹,宋瓷偏头问莫张狂:“药婆婆会死吗?”他们刚才取走了药婆婆好多血。
莫张狂摇头,“人没那么容易死。走吧,你还得去制药呢。”莫张狂转身便走。
怕会引起莫张狂的起疑,宋瓷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南宫莹莹,遍跟在莫张狂身后走了。
走出后山的牢笼,宋瓷便看到莫张狂拿出手机给照顾南宫莹莹的人打了个电话,通知对方多做一些补血的食物,给南宫莹莹送去。
他们这样做,根本就是把南宫莹莹当成了畜生,一头被圈养起来,任由他们使用的畜生!她没有人权,没有自由,她的一辈子都是绝望的。
那一瞬间,宋瓷忽然希望南宫莹莹就这么死去。
死了,就是解脱了。
离开西山,与莫张狂说了声,宋瓷就回了制药坊。她用吸管取了一些血放进小颗粒药丸中,宋瓷闻着那股熟悉到令她反胃的药香味,眼里再次噙满了泪水。
晚上,宋瓷回到宿舍楼,就有些魂不守舍。
因为韩湛住在宿舍楼,食堂那边便谴人将食物送到了宿舍楼里。韩湛跟宋翡都没吃晚饭,在等宋瓷回来一起吃。
瞧见宋瓷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韩湛跟宋翡都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回事,宋瓷?”宋翡以为有人欺负了宋瓷。
宋瓷在餐桌旁坐下,发现今晚的食物中有一道猪血做的菜汤。宋瓷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她猛地站了起来,迅速地朝一楼的公共厕所跑过去。
听到宋瓷呕吐的动静,宋翡表情一怔,她慢悠悠转过头来,问韩湛:“你们这是打算生二胎了?”
韩湛一个冷眼瞪向宋翡,“她现在要是怀孕了,那孩子他爹就是莫族人。”宋瓷与韩湛之前分开了两个月,宋瓷不可能会怀孕,如果怀孕了,那就是出轨了。
宋瓷是不可能跟别的男人生孩子的,宋翡眉头就皱得更深了。“那这是怎么了?”
韩湛刚才就细心的注意到了,宋瓷是在看到那碗猪血汤后,才露出那种痛苦表情的。韩湛站了起来,快步走向了厕所。
在谷中休养了几天,韩湛腿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行走间速度快了许多。
他一靠近厕所,便看到宋瓷用双手接了一捧水,她喝了那口水,咕噜噜的漱了口,这才把它们吐出来。
反复做了数次,宋瓷这才抬头盯着镜子里的她自己。
因为呕吐过,她双眼的眼尾泛红,细长妩媚的眼睛更添加了一种朦胧的可怜的软弱感。瞧见韩湛无声的站在自己身后,宋瓷朝着镜子里的自己勾了下嘴角。
明明是在笑,却可怜的让人想要抱抱她。
韩湛也不问她今天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他只是一把将宋瓷转了个身,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靠在我的怀里,会好受些。”
宋瓷闻到了韩湛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调的香水味,她那颗愧疚不安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韩湛。”
宋瓷揪住韩湛腰间的衣摆,她用力到指关节都在发白。
“韩湛,我今天去了后山,我亲自取了奶奶的血液...”宋瓷的眼泪,打湿了韩湛的胸襟。
原来是这样。
韩湛大手掌拖住宋瓷的后脑勺,他说:“别愧疚,也别难过,你必须更坚强一些。宋瓷,再忍忍,我们很快就能将奶奶救出来了。”
“你现在所作所为,都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你无需愧疚。”
韩湛的话是在理的,但宋瓷怎么不愧疚呢?
她去医院抽几管血做化验,韩湛都心疼的要死。而她,今天却生生的抽走了奶奶一瓶子的血液!
宋翡也悄悄地走了过来,她听到妹妹无助的哭声,想到后山奶奶的遭遇,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变得更加冷硬起来。
等宋瓷回屋去休息后,宋翡叫住韩湛,她说:“如果莫随心并没有按照我们设想的剧情走,那么韩湛,我会亲自动手。”
韩湛知道宋翡开始心急了。
他说:“不用担心,他会那么做的。”
宋翡:“最好是。”
莫凤英与莫漾当天下午便抵达了大理。
她们提前在网上订好了金梭岛上的一家民宿酒店,母女俩同住一间。
有管家亲自来接他们母女去金梭岛,到了住宿地方,莫漾将东西稍微整理了下,就换了衣服,穿上拖鞋,走到阳台,在躺椅上坐下。
她静静地凝望着玻璃外那片风景如画的洱海,一阵阵走神。
那个孩子,现在就在金梭岛上,她现在出去逛一逛,说不定还能看见他呢。
莫凤英第一次远处旅行,心里非常激动,她换上了漂亮的裙子,站在镜子前面给自己编头发。
莫凤英脸蛋小巧而精致,非常适合双辫子造型。她扎好了辫子,拿着一朵新鲜的茶花走到莫漾的身旁蹲下。
“妈妈,给我把花插在头发上。”
“好。”
莫漾接过花,盯着莫凤英的脸颊和发型细细瞧了片刻,这才将那朵茶花别在她脑袋左侧。
莫凤英跑到镜子前面转了个圈,觉得这样很好看,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发给莫随心看。
收到图片,莫随心立即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母女俩跟莫随心聊了许久,直到饭点到了,他们这才挂了视频。
莫凤英打扮的这么好看,就是想要出去吃个晚餐,拍些照片,再去游览夜晚的洱海。
“妈,去吃饭。”
“好。”
莫漾挑了一个珍珠手拿包,跟着莫凤英一起去餐厅吃饭。莫凤英实在是开心,饭桌上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许是心情好,她到了金梭岛后,都没怎么咳嗽过。
莫漾心不在焉的,很少附和她的话。
莫凤英发现了,便停下了谈话声,狐疑地望着她妈,“妈,你不开心吗?”
从上了飞机,莫凤英便注意到妈妈的话变的少了起来,这是不同寻常的。
莫漾跟莫凤英一样,几乎没有单独出谷旅游过,她每次出谷,都有父亲陪着。终于能独自出来旅游了,莫漾不该是这个态度。
莫漾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香槟。
她目光投到前方海岸边的礁石上。
那里,有一群游客正在礁石边玩水,拍照。
而一名英俊青年,正席地而坐,面前支着一块画板,身旁摆放着油画材料。青年的身边,围绕着几个小姑娘。吸引小姑娘的并不是青年作的画,而是青年那张俊逸的脸颊。
莫漾看着那青年的脸,仿佛间以为时光穿梭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齐听雪也是这样美好的年纪,穿着浅灰色的格子衬衫,第一次出现在莫漾的面前,莫漾就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
“妈!”莫凤英诧异地唤了她一声。
莫凤英回过神来,问莫凤英:“怎么了?
莫凤英指着礁石那边的青年,吃惊地说道:“妈,你竟然背着爸爸在外面偷看帅哥,还看得目不转睛!”
“妈,你醒醒,人家跟我差不多年纪,跟你着实差了辈分。”
莫漾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刚才看对方那眼神,可专注了。我都没见你那样看过我爸爸。”莫凤英真相了。
莫漾犹豫了起来。要不要告诉莫凤英,她还有个哥哥的事呢?
“妈,你是不是有话想说?”莫凤英瞧出来莫漾的欲言又止,便说:“你想说,就告诉我,这里又没有别人。”
莫漾一想,也是。
这事是不可能瞒住的,与其等莫凤英自己发现了然后跟她争吵置气,不如主动坦白。莫漾想通了,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严肃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莫凤英下意识坐直了,“你要说什么?”
“凤英,其实你有个哥哥。”
莫凤英:!
莫漾不说话就算了,一说就抖出这么大一个猛料,莫凤英都被整蒙了。她迷茫地问道:“我还有个哥哥呢?我怎么没听你跟爸爸说过?”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个哥哥,若真有个哥哥,那莫家少主这个位置,就轮不到她来当了。
莫漾咬着唇,犹犹豫豫地说:“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莫凤英手里的刀叉都掉在了桌子上,此刻,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半晌后,莫凤英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明明这里没有外人,莫凤英却压低了声音,她问莫漾:“这事,我爸爸知道吗?”
看到莫漾点头,莫凤英才松了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你跟我爸爸不是初恋吗?你怎么会…会跟别人生孩子?”
“我读大学时候的事。”莫漾花了一些时间,把她跟齐听雪以及莫随心之间的事讲给莫凤英。
莫凤英从莫漾的口述中,听到了一个充满了爱恨情仇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直接颠覆了莫凤英的所有认知。
她以为感情深厚的父母,不过是父亲强取豪夺来的一场因缘。她以为自己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殊不知她只是父亲为了留下母亲才创造出来的小累赘。
面前的食物摆盘精致,味道美味,可莫凤英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那齐听雪,就死了吗?”
“...嗯。”
莫漾满面悲伤,她灌了自己一口酒,才说:“我怀着你哥,才六个月的时候,齐听雪因为画展赔了钱,精神逐渐失常。我快临盆的时候,他突然发疯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我那个时候,一直都以为他的死是因为压力大而导致的精神失常。我还是坚持生下了那个孩子,在坐月子的时候,莫随心找到了我。”
“那个时候,我也没钱,我生了你哥,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把他养大。莫随心便告诉我,只要我肯回族跟他结婚,他会给我的孩子找一个优渥的家庭,那孩子以后也会很有出息.”
“考虑到我自己的能力的确没办法独自将那个孩子培养成才,我便同意了。我还差几天才出月子,你哥就被莫随心抱走,送到了一个大富人家。”
“婚后一年,我便怀了你。知道在给你办周岁宴那天,我才无意中得知了齐听雪去世的真相。原来他不是因为压力过大才精神失常的,而是莫随心给他下了破坏神经系统的慢性毒药,让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莫漾说起这段隐秘的往事,眼里装满了泪水。“凤英,你父亲他的确爱我,但他也是这个世界上伤我最深的人。”
他杀了她的爱人,夺走了她的孩子!
莫凤英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这些往事,她都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她的父亲,一直都是仁厚的,善良的,他怎么会去杀人呢?
莫凤英心乱如麻,食不知味。
走出餐厅,莫漾提议去洱海边走一圈。莫凤英没有异议,她这个时候脑子里装满了事,看什么都没有心情。
母女俩走着走着,便来到了那片礁石区。天色越来越暗,很多游客都准备回酒店了,但那名青年画家还坐在礁石上,盯着远方的海岸线,一阵发呆。
莫凤英注意到这小哥哥就是母亲之前在餐厅里频繁打量的小哥,便到青年的身旁蹲下,问他:“你在看什么?”
祁俊的思绪被打断,他诧异地超身边看了眼,瞧见身旁坐着一名娇俏少女,他冷淡地回答道:“在想,该怎么构思一幅画。”
莫凤英盯着画板上的成图,说:“你的画很好看,卖吗?”
祁俊盯着面前的画,没做声。
他身处洱海,可画的却不是面前这片海,而是夜色下的森林。那副画显得阴森,看了就让人不舒服。
但这种画,也是有人欣赏的。
祁俊最后还是摇了头,他说:“不好意思,这幅画,是失败的作品。”说完,他直接撕掉了画。
祁俊转身准备走,才发现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妇人。
那美妇人穿着浅紫色的真丝长裙,披着头发,肩膀上披了一条白色的披肩。她穿着白色高跟鞋,站在礁石上,有种遗世独立的美感。
明明不是那种惊艳的长相,却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之情。
祁俊冲莫漾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便擦肩走了。
等祁俊走后,莫漾这才在祁俊之前坐过的地方,并拢双腿坐了下来。“他就是你的哥哥。”
莫凤英一愣。
明白莫漾在说什么后,莫凤英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莫凤英问莫漾:“为什么不跟他多说会儿话?就算不想打扰他如今的生活,多聊会儿天也是可以的。”
莫漾双手纠缠在一起,她舔了舔嘴唇,小声地说:“我不敢...”
莫凤英挑眉。
她没当妈,不能理解莫漾的心情。
莫漾说:“他生活在一个幸福而富裕的家庭里,从小陪着他长大的人,是他的父母。而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我的出现,若是令他生疑了,打破了他平静幸福的生活,那多不好啊。”
“我只是想要看看他,看看他长得高不高,帅不帅,性格是健朗还是沉闷,我就安心了。”
莫凤英听莫漾这样说,心里是非常难受的。她握住莫漾的手,笑着说:“那我们就在这岛上多住几天,多看他几眼。”
女儿的体贴,让莫漾心暖。
接下来几天时间,莫凤英带着她的保镖莫随风在大理各景区游玩,而莫漾则一直呆在金梭岛上,找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偷偷地观察着祁俊。
这天下午,祁俊走进一家咖啡店,他点了一杯咖啡,便走到一面书架前,挑了一本东野圭吾的《红手指》。
祁俊找了一张沙发椅坐下,他翻开书,专心地看起来。
而莫漾就躲在镂空隔断架的另一边,安静地望着祁俊看书的样子。
祁俊的咖啡来了,他尝了一口咖啡,觉得味道不错,这才放下咖啡杯。
祁俊就那样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书。
两个小时候后,祁俊将《红手指》看完。他喝完已经冷却的最后一口咖啡,然后站了起来。
莫漾以为祁俊是要离开了,但祁俊却绕过了那面隔断墙,径直地走向莫漾的咖啡桌。
在莫漾惊讶的目光中,祁俊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祁俊又对坦荡安静,莫漾的心就有多兵荒马乱。
“你...”莫漾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俊冲她微微一笑,他忽然开口,说了一段没头没脑的话,“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告诉我,我是他们收养的孩子。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很爱我,也很疼我。在吃穿用度上,他们从没有苛刻过我,在绘画这条道路上,他们对我要求颇高。”
“小时候刚学绘画的时候,我也发过脾气,丢过颜料,砸过画架。但在父母们的督促下,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
“如您期盼的那样,我成为了一名年轻有为的青年。”
祁俊含着眼泪在笑,他对莫漾说:“我过的很好,您可以放心。”
莫漾听到最后这句话,突然用手捂住嘴唇,低头啜泣起来。
祁俊很有耐心,也很温柔,他抽取了一张柔软的纸巾,递给莫漾。
莫漾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她哭了一会儿,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莫漾整理好自己的失态,这才朝祁俊歉意一笑。“对不起,我失态了。”
祁俊说:“没有。”
莫漾笑了笑,眼睛一直看着上方,就怕眼泪又会落下来。她忍了一会儿,等胸腔内的酸意被驱散后,这才问祁俊:“你知道我的存在?”
祁俊点头,“我知道。这些年,您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她一直都有在跟我的家庭通信。”
所以从小祁俊就知道自己的亲母亲住在很远的蜀地,重新找了一个丈夫,生了一个女儿。
他没有见过母亲,却拥有着母亲的照片。
所以前些天第一次看到莫漾,祁俊便将莫漾认了出来。这些天,祁俊也发现莫漾在偷偷地关注自己。
祁俊能理解莫漾当年的做法,毕竟在那个年代,一个未婚生育的女人,想要把一个孩子独自养大是很不容易的事。
祁俊虽然理解莫漾,但对莫漾并没有很厚的感情。对祁俊来说,他的母亲,是家里那位温柔而不失严厉的女人。
得知母亲这些年一直都有在关心祁俊,还跟祁俊说起过自己,莫漾又有些想哭。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责怪母亲的心狠,殊不知,母亲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着她的孩子。
祁俊站了起来,对莫漾弯了弯腰。“莫女士。”祁俊告诉她:“我能理解您当年的抉择,我也不怪你,但也请恕我无法对您喊一声母亲。为了让我的父母安心,以后,我也不会再见您。”
“请您谅解!”
这就是祁俊的心里想法。
这些话在莫漾听来,无疑是诛心。但孩子不怪罪自己,莫漾已经知足了。
她也没打算跟祁俊相认,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莫漾擦掉再度夺眶而出的眼泪,她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不曾埋怨过我。”
祁俊依然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莫漾又道:“孩子,祝你幸福,一辈子都平平安安。我...”莫漾扭头望着别处,哽咽说道:“我会为你祈福的。”
祁俊道了声好,便背起他的包离开了。
在金梭岛停留了这么些天,见到了应该见到的人,他该走了。
祁俊走后第二天,莫漾和莫凤英也坐上了回家的航班。也就是在这一天,莫随心收到了许多张图片,每一张图片中,都有莫漾和祁俊的身影。
莫随心阴沉沉地看着照片中祁俊的样子,他突然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响起一道虚弱却不失狠戾的男音:“莫家主?”
“钟先生,你的病,我可以医治。”
闻言,电话那头的钟先生欣喜若狂,但转念想到之前莫家主还不肯为自己治病,这突然变了态度,十有八九是有事需要求他。
钟先生犹豫着问道:“莫家主,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钟先生是聪明人。”莫随心脑海里闪过莫漾那些天的主动讨好,闪过那名青年的模样,他脸色越来越阴沉。
“我想要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钟先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想要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他的道德心。“谁?”
“祁俊。”
莫漾与莫凤英回来时,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下了直升机,看见站在飞机坪等候他们的莫随心,莫漾盈盈一笑,走过去抱住了莫随心。
“随心,我们回来了。”
莫随心笑着摸了摸莫漾的头发,问她:“玩得开心吗?”
莫漾颔首应道:“还不错啊,那边环境很优美,要有机会啊,我还想跟你再去一趟呢。”
莫随心便应诺道:“会有那个机会的。”
莫凤英站在莫漾身后,静静听着父母互诉衷肠。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这样的话,莫凤英只会觉得父母感情深厚。可在知道父母年轻时候的那些恩怨后,再听到这些话,她就有种莫漾是在欺骗莫随心的感觉。
莫凤英为偏执的父亲感到难过。
强扭的瓜不甜,强留的人没心,她都懂的道理,爸爸怎么就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