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一愣,随即好像僵住了,额头冒出冷汗,连忙说:“林家那边好像知道宗主是林家人了。”
他不自觉地往阴影处看,心里直怪自己多嘴。
段清泽在发觉沈黎碰到崔钰后,便立即赶了过来,传音给崔钰,要求他遮掩过去。只可惜传音有距离限制,他只耽搁了一点功夫,崔钰便说出了足以引得沈黎怀疑的话。
崔钰的事没人报上来,他也不知崔钰几时来了戮天宗,若知道崔钰在此,他会提前吩咐好。
他藏身暗处,静静看着沈黎。
沈黎不解道:“林家疯了?怎么会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她觉得过去跟林家那么多次接触,林家应该知道段清泽就是当初被林家分支卖掉的魔修之子,特别是当初他们在白鹭县祭拜那次,算是确凿的证据。而且因为三百多岁的年轻洞虚这个稀有条件,要将段清泽跟魔尊对应上也不难。
问题就在于,这种段清泽不会主动公布的事,林家怎么自己爆出来了?是怕正道们不怀疑他们吗?
崔钰了解的内情不多,只能听着宗主的传音,基本照搬:“似乎是林家家主不耻于分支做下的恶事,因此向全天下谢罪。”
沈黎微微点头,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林之存是那样正义的修士,而林之意在太崇秘境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是个好人。
只是,段清泽可以接受身上流有林家血脉一事被天下人知晓么?
说起来,这段时间她也不是没在外面逗留过,都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是最近才爆出来的吗?那段清泽知道么……啊,千里通还通着呢,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崔钰怕自己再说错话,赶紧跟沈黎告辞跑掉了。
沈黎低头看着千里通,忽然低声道:“阿泽,你早知道这事了吗?”
段清泽的声音从千里通中传来,很平静:“是。不必担心,我并不在意。”这消息甚至是他自己让人广为流传的,若他在意,便不会这么做。
“可我在意。”
沈黎忽然转身便往回跑,很快便跑回了本殿前。
摘了面具的段清泽正站在那里,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
沈黎蓦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虽然林家或许是好意,但这种身世的曝出,对段清泽来说或许是一种伤害。
他怎么会愿意世人谈论他的过去?他那些凄惨的过去,他不会想让别人知道。
段清泽轻轻抚着沈黎的脊背,浅笑道:“阿黎,我并不在意。你放心,林家知道的没那么多。我所有不堪的过去,只有你最清楚。”
沈黎听段清泽这样说,心里好过了一些,便仰头看着他笑道:“你最后一句好危险哦,像是要杀人灭口时说的话。”
段清泽忍不住大笑,低头亲昵地说:“我要堵你的嘴只会用这个方法。”
随后他托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吻在她唇上。
沈黎逐渐迷失在这个吻中,刚刚因崔钰的话而生出的那点疑惑,也抛之脑后。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沈黎便在修炼,跟段清泽对招,独自在戮天宗溜达,甚至走出更远之间来回切换。
因为想通“阿泽”和“魔尊”的关系后,她在接受眼前的人也是她的阿泽这件事上进展显著。
与此同时,她也在不停地挑战段清泽的底线。
这一日,沈黎原本正在修炼,而段清泽则去前厅议事,她忽然睁开双眼,蹑手蹑脚跑到了前厅。
前厅里设置了隔音阵,沈黎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前厅内,察觉到沈黎正在门口徘徊,段清泽想着沈黎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说,正要暂时叫停议事,就见她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
其实沈黎本来推不开这门,但段清泽看她有推门的动作,便立即松了禁制让她得以轻松推门进来。
沈黎可不知段清泽偷偷为她做了什么,她鼓足勇气闯进来后,便忍着羞耻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疾步跑向段清泽。
刚刚正在说话的长老停住嘴,看看沈黎,再瞥瞥气息都变柔和了的宗主,果断垂眸当没看到。
其余人反应也差不多。
沈黎走至段清泽宝座前,伸出双手娇滴滴地说:“宗主,我做噩梦了,要你抱抱才会好。”
这话沈黎自己听了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然而段清泽却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面具后的漆黑双眸满是柔和笑意:“梦到什么了?”
并没有编好噩梦内容的沈黎:“……”
她一下埋入段清泽怀中,低声道:“不知道,反正很可怕,吓死我了,你可要好好安慰我!”
在场之人在林姜两家婚宴当日都是在场的,他们明明记得宗主夫人那时还是胆敢辱骂宗主的坚韧模样,不知道为何如今却变得如此娇滴滴?
宗主的喜好真不是他们能臆测的。
段清泽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离开,待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去后,他才轻抚沈黎的长发道:“那要我如何安慰你?”
他托着沈黎的肩膀令她跟自己平视,微笑道:“这样?”
随后他便吻了下来。
沈黎整个人都惊了,抱一下也就算了,大庭广众下亲吻不太好吧,她倒也没有那么开放!
沈黎呜呜叫了两声,段清泽却不肯松开她,直到她眼尾发红,他才松开她笑道:“他们早走了,除了我没人见到你这般娇媚模样。”
沈黎回头一看,整个议事厅不知何时早空了,她刚才却以为有外人在而羞耻得不行。
她气恼地捶了段清泽一拳,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捉了她的拳头在唇边亲吻。
那之后,沈黎还玩了好几次类似的花样,可段清泽每一次都很配合,完全没有生气。
她猜段清泽绝对知道她在干什么,但他却从来不跟她挑明,只是默默地配合,或者说很享受她这样的投怀送抱。
于是,沈黎开始换别的花样了。
这一天,说是在戮天宗附近走走,几天前她也是在附近走了走,然后乖乖回去了,但这次,她却越走越远。
走出了大概五里地,她都在路上遇到好几拨认出她向她行礼并以诧异目光目送她独自一人离开戮天宗的弟子,也没见段清泽出现。
于是她又走出了五里地,然后跃上一棵树,默默地思索。
忽然她扬声道:“阿泽,你在吗?你在的吧?”
他怎么可能放心她走出那么远,是以他一定在悄悄跟着他。
没等沈黎叫第二遍,段清泽便现身于树下。
沈黎低头看着树下的男人,他没戴面具,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嘴角挂着很浅的笑容。
“你一直知道我在折腾点什么,是吧?烦了吗?”沈黎问。
段清泽勾唇笑道:“怎么会烦?我也玩得很开心。”
这话也不是哄她的,即便她有时候会提出很古怪的要求,即便她乱进议事厅打断他们的重要会议,他也不觉得烦,不如说觉得很新奇,也很享受。
看着她笑,看着她闹,他的心情总是会不自觉好起来。
所以他陪着她一起闹,他本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除了她。
沈黎叹道:“你真的完全不会因为那些事发火呢。”
段清泽自然明白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试探他,试探他会不会因为她冒犯了他而发怒。
但他只在意她是不是真正在看着他,爱着的是不是他,其余的并不在乎。
见她在努力尝试消除对他的恐惧,他怎么会不配合,不为此高兴呢?
曾经她为了不给“阿泽”拖后腿而忍受拓脉的痛苦,如今她为了他而与对他的恐惧对抗。
因为他说想要,她便努力去做。
“你戴上面具。”沈黎道。
段清泽也不问为什么,将面具戴上。
瑞蛮面具凶狠,只有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是沈黎喜欢的柔和。
她张开双臂,跳下树,向戴着面具的男人扑去。
段清泽轻松地将沈黎抱了个满怀,他想,这是否表示她已过了心中的障碍?
沈黎确实已经想通了。
不论是她平常与他相处时的观察、感觉,还是她那些试探的结果,都反馈给她一个统一的结论。
他就是那个爱护她,黏着她,宠溺她的男人,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嗯……也有一件事不同,因为有她在,二十二岁的段清泽并不想灭世,而这个三百多岁的段清泽……应该也不想吧?不然他干嘛还要跟她这样纠缠?
想到这应当是不用再考虑的问题,沈黎随口道:“阿泽,在辛伏县时你曾无意间说过你想要灭世……你收集玄石也是为了那个目的吧?现在你应该不会还有这种想法吧?你看人世间多美好。”
段清泽微微一怔,他确实有些时候没想过这事了,柔和的眉眼渐渐变得冷寂,面具下的他勾了勾唇,温声道:“阿黎,我有你了,怎么会想灭世呢?”
现在的他当然并不想立即灭世,等过几年,他也享受够了,再灭世不迟。
沈黎毫不意外地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挣脱开段清泽的手,看着他扬起笑脸:“不然你也没必要这样费时间费精力跟我折腾,是吧?”
段清泽牵着沈黎的手往回走,轻笑道:“是以你准备何时答应我的求欢?”
沈黎:“……?”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成功,瞪着段清泽道:“你当初的要求我只能算是勉强完成了一半,等完成另一半后再说吧!”
段清泽想起他当初的要求是,他要她看着他时看的便只是他,要她爱他胜于爱她自己。
前半确实勉强算完成了,至于这后半,她说她做不到,她最多只能做到爱他像爱她自己一样。他也答应了。
“还差多少?”段清泽颇有耐心地问道。
沈黎只觉得他这问题是乱问,爱意哪能用数值衡量?
她回道:“不知道。等到了那天,我会知道答案的。”
段清泽忽然低头在沈黎耳边笑道:“阿黎,我前几天见过崔钰。他说他又找了些新的经典双修秘籍,要献给我。”
沈黎耳朵都红了,却故作自然道:“人家好心给你的,你就收下呗。”
段清泽笑道:“既然阿黎如此说了,我便收下了。今后我们总归用得着。”
沈黎狠狠掐了他的掌心一下,段清泽却像是毫无知觉,牵着沈黎愉悦地往前走。
这一路上,进出戮天宗的门人们见自己的宗主和宗主夫人手牵手走路,虽已经见怪不怪,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没想到他们的宗主也有沉迷情爱的一天,真是太稀奇了,赶紧多看两眼。
沈黎只当没看到那些戮天宗弟子的偷偷摸摸看过来的视线,不是低头走路,就是时不时看向身侧的段清泽。
其实她现在也不是不能跟他睡,毕竟感情已经有了,其余其实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