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应征工作的妇人女子们更是兴奋,还有些非编户小心翼翼过来问,她们能不能做。
这自是能的。
纪炀早就规定好。
但凡在扶江县开耕种田的,租种田地的,年十四以上的女子,都可以过来应征。
最后一条也非常重要,如果会写字计算,工钱翻倍。
会写字,能计算?
工钱就翻倍?
不少人户开始扼腕,怎么没把家里女娃送到官学。
没看此次应征的女子里,就有在官学待了好三四个月的,那小姑娘聪明,算盘都会打了,字也认识不少。
反正官学下午放学早,她大着胆子问玉娘子,能不能在休息的时候过来做事。
原本是不太行的,可她能写会算,在扶江县太少见了,自然破格录用。
其他人一天二十文,她一天四十文,几天时间,就能把几个月官学学费赚回来?
几乎一夜之间,官学那边去了不少小姑娘,看家长懊恼的模样,估计是后悔得很。
不过也不算晚,现在上了学,以后再进香粉作坊也行。
纪炀见此只是笑笑,他们是送学生去官学了,刘夫子那边倒是罕见抱怨。
没办法,之前只有六十个多学生。
现在一口气送来二十多个学生,他一个人实在带不动啊,连他身边那个小吏都已经可以简单教学了。
可见这些日子都把夫子折磨成什么样了。
纪炀只好安抚夫子,自己也去官学代几天课,好让刘夫子休息休息。
同时又看向潞州城方向。
说好的大批流民呢,怎么还不来?
估计念什么来着,好事基本都是一块来的。
五月下旬,赶在官道修好那天,纪炀看到官道旁上携家带口的众人,心里默默松口气。
他要的高质量浮客,终于来了!
不走官道的原因,约莫是前面有潞州的官员在检查,暂时还不能走。
不过平安奇怪:“少爷您怎么就知道,现在来的一批人里面,肯定有会读书的,或者有手艺的?”
从年初开始,来他们扶江县定居的怎么也有三百多人,其中识字的非常少,有手艺的也不多。
凭什么断定这次来的有厉害的?
纪炀看看玉县丞,又看看凌县尉,凌县尉一脸不懂,玉县丞反而分析道:“因为他们是最晚来的。”
纪炀笑着点头:“咱们知州去凉西州处理救灾的事已经有近两个月,再大的祸事也该平了。”
“大多数百姓能不离开家乡,还是不想离开的,最近不就有到扶江县的人,听说凉西州那边平安无事了,所以又带着家人离开。”
“所以在这个时候要离开凉西州的,必然经过深思熟虑,而且还有一定家底,甚至有些远见。”玉县丞仔细道,“否则自然还是在家安生更好。”
纪炀再次点头。
说白了。
凉西州事情已平,想回家的都会回家,现在还迁徙的,那就是打定主意不回了。
他们既然觉得自己在异乡能过活,必然不是普通人。
而且纪炀觉得,来的人当中,只怕不止凉西州人士,更有再远的灌江府人士。
凉西州是天灾遇上昏庸长官,处理之后也就好了。
但灌江府不同,那边是打仗,是边陲,那地方百姓要走,是真的不会再回头的。
等纪炀说完,众人下意识看向来者。
果然跟知县大人说的一样,他们的衣着并不算破旧,后面还跟着驴跟骡子,更有牛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不过这群人也很尴尬,因为他们刚过来,便看到扶江县知县跟百姓们就在城门口。
弄不清状况的,还以为扶江县官民在迎接他们。
当然,这群凉西州跟灌江府人士也没那样自大,仔细看看便知道,他们在庆祝官道修好。
但两方一对视,不由地尴尬起来。
千里迢迢逃难,正好被此地百姓看到,怎么不尴尬。
纪炀对捕快说了几句,两个捕快便安排他们从侧边进城,并且道:“今日扶江县官道修好,也可以留下一观。”
他们这群人从潞州方向过来,自然看到这条笔直的官道。
听说是扶江县知县用三寸不烂之舌加上政绩换来。
原本以为这样精明强干的官吏,必然是三十多壮年模样。
没想到仔细一看,不少人竟然呆住。
穿着浅绿色绣官服,二梁官帽,确实是知县的打扮没错啊。
可他为何这般年轻?
还很英俊?
举手投足之间,更有大家风范。
可这位小知县并未给他们太多眼神,见他们从侧边进城之后,继续验收官道的流程。
纪炀会带着几个随行官员,在前方骑马,后面有骡车,牛车,驴车。
每辆车上面象征性放些五谷杂粮,再放些六畜。
在这官道上往返一趟,既是验收,也是庆祝。
原本坐马车要走三天的路程,这官道修好,时间缩短到一天一夜,雨雪天气照样通行。
这对扶江县的意义谁都知晓。
不怪扶江县百姓都要过来围观,他们长长的队伍出发,不少悠闲的扶江县百姓就在后面跟着。
趁这个机会!正好去潞州城逛逛。
不过以纪炀的忙碌,并不会全程跟着,后面有凌县尉骑马带队即可。
凌县尉为人正直,纪炀十分信得过他。
这边热热闹闹的队伍出发,还在看热闹的逃难队伍又有点尴尬,好在已经有小吏找到他们,说来扶江县的人必须去衙门登记,否则不能入城。
他们这群人既然来了,自然听过此处的规矩。
心里也暗暗觉得这样好,但凡到扶江县全都登记清楚,各家什么情况心里有数,也不容易生乱。
潞州其他各地都会有些混乱,唯独扶江县不同。
这也是几个家族千挑万选,选了此处的原因。
他们听此并未直接进城,而是等着此处知县带了潞州修路官员工匠们回去之后,这才慢慢跟在后面。
方才事情多,这会心里一松,口鼻间的香味更加明显。
等这群人看到迎面而来的茉莉花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漂亮的花朵,还有荒地上的香粉作坊,来往皆是挽起袖子认真劳作的妇人娘子,这一幕景象让不少人看得呆了去。
此情此景若是作画,那也是高洁绝妙之作。
多数人只是欣赏,唯独有几个登徒子明显眼神不对。
刚口出秽言,巡逻兵士直接把其中一人揪出,狠狠摔到地上。
兵士靴子直接踩到这人脸上:“你是哪里人士,来扶江县作甚?为何口出恶言?”
行走队伍见此,下意识停住,见兵士并不松脚,后面扶江县百姓也怒目而视,就知道捅了娄子。
但不管他们怎么求情,这人还是被扭送到衙门,直接下了牢狱。
这,直接下了牢狱?
不是说扶江县对外来人最是友善?
这叫友善?
他们到扶江县,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此时的纪炀对这一切心知肚明,还安安稳稳在县衙喝茶。
可平安跟玉县丞又不明白了。
知县大人明明想要这些有些文化的浮客流民。
怎么还给个下马威啊?
不是应该善待吗?
纪炀一边喝茶一边翻公文,随口道:“确实要以礼相待,但也要分清主次。”
“普通百姓逃难,是因为活不下去。”
“他们逃难,则是想要更好的生活。”
甚至权利。
这些地方士族,怎么会甘居人下。
说不得要来试探他,贿赂他,还要当地百姓牺牲来换他们更好的生活。
从另一个地方的乡绅豪强,变成此处的乡绅豪强。
那凭什么?
凭他们多读过几年书?凭他们口袋多些银子?
是能给他这里多开耕几亩地啊,还是多产几斤粮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