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刘家的家主,也对他十分客气。
纪炀来这不到一天时间,把他直接排到太新县衙门的第四位?
同是县丞,比玉县丞地位还低?
连裴县令这个傀儡都在他之上?
再多的纪炀也不想多问,先不说他对太新县情况本就有数,在汴京那么多资料不是白看的。
不仅他知道,玉县丞凌县尉都知道。
而且现在问不出什么,得来的东西要有一分是真,那都是他赚了。
假数据也有假数据的好。
再假的东西,也要有个依据,能透着东西看几分出来。
裴县令跟鲍主簿也看了看纪炀。
两人感觉又有不同。
鲍主簿表情不多,依旧沉默。
而裴县令则有些不敢相信。
他跟纪知县一起看?
难道纪炀不是专权独断?对他这个抢权的人竟然如此大度?
只能说,太新县的旧人们,现在满肚子疑惑,很多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所以只能盯着纪炀,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想法。
这事过后,鲍主簿很快让人传信回鲍地,让家主决断。
裴县令犹豫再三,做了同样的事。
只有刘县丞还带了些自负,想再试探试探。
等无关紧要的杂事处理完,纪炀笑着对裴县令道:“裴大人,你对此地熟悉,能不能带纪某走一走,也好先了解裴地?”
今日是昌盛三十五年十月的最后一天。
也是纪炀来这里的第一天。
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只有纪炀和和气气的处理好事情,然后邀请同官服,同品级的当地县令在此地转一转。
当初县令,知县,这两个职位为何并存?
就是因为当朝的朝廷派自己的知县,来取代前朝的县令。
前朝县令深知此事,更知道自己属于“前朝旧人”,只要好好交接,朝廷非但不会为难,反而会给予嘉奖。
以后虽不能做官,但能做个富贵闲翁。
这对前朝的县令来说,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朝代更迭中,能保全性命家人财产,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太新县情况不大相同。
这里并非朝代更迭,只是权利转移。
所以裴县令显得不尴不尬。
他本以为纪知县会用更激烈的手段应对,甚至裴家也做好打算。
没想到纪知县竟然真把他当七品官一样,政务一起处理,还要一起巡查?
他在太新县当县令一个月,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啊,都是刘县丞包办,再不行还有鲍主簿。
作为裴家唯一一个念过书的,裴县令知道那两个的意思。
但他们裴家向来玩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所以干脆不管,但能掺和,能学到怎么管政务,难道他不想做?
肯定想啊。
纪炀的态度让裴家暂时放下暗中的刀枪,连昨天帮了监工也没说话,甚至大骂监工对知县不敬。
纪炀跟裴县令从外面回来,就听到韩家探听到的消息。
果然,三家凑一起,怎么会同心协力。
如果真是一个个对付,确实会很费功夫,现在看来也还好。
这次出去跟裴县令出去,纪炀对太新县情况了解更多,以前是看资料,现在实地观察,自然有很大不同。
但有一点是一致的。
太新县这三个地方,裴地,刘地,鲍地,基本上没有普通农户。
就是像扶江县那样,单独一家一户的,特别少。
大多百姓都没有土地,只能在这三家下面当佃户。
这种佃户在扶江县隔壁的常华县也有,但那边的佃户权益至少还有保证。
那地方的魏大人虽然一心升官,可有潞州城官员强压监管,当地乡绅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事。
而太新县这三个地方的乡绅豪强,跟之前流窜到扶江县的那几户人家一样,都是想方设法坑骗百姓手中土地。
让普通百姓失去土地,成为自己家的佃户。
失去土地的佃户,再没有监管跟强压,基本任人欺凌。
这种情况也会让佃户本身没有劳动的想法。
扶江县百姓有自己的土地,只要踏实努力,一年到来都有收获。
可这些佃户不同,他们说是佃户,其实只是被雇来种庄稼,地里庄稼收成,五成交田税,四成是田租。
剩下一成让人饿不死就行。
除开这些。
这些百姓除了要种庄稼之外,在裴地的百姓还要被奴役修路修工事。
如果说修路修工事还好,毕竟是守卫自己家园。
可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还有裴家的豪宅,裴家的别院,给裴家驱车赶马,打仗的时候当敢死队。
这都在其中。
而刘地那边,他们本就做走私的买卖,刘地的百姓就要帮他们赶车,搬运货物等等。
修豪宅都是最基本的,这都不用讲。
鲍地粮多,但也只是鲍家粮多,其他人都是他家的种田工具人。
自己仓库满满。
百姓还是那句话,饿不死就行。
吃饱了还闹事。
也有人问,为什么不反抗,先不说有监工的存在,再者能反抗的,早就去当山贼流寇了。
否则这地方为什么那么多贼人。
再者,更多百姓只是普通人。
他们有家人,有孩子要照顾,他们跑了,家人怎么办?
他们又没有自己的土地,对外面的世界更是全然陌生,只能日复一日被奴役。
这种时候不能责怪受苦百姓,更应该把矛头对准那些恶人。
怒其不争,也要看对方能不能争。
纪炀对他们心存怜悯,一路走来甚是沉默,多是让裴县令说。
很少有人能听裴县令说这么多话。
其实他也是挑了好听的讲,只说大家的职责是什么。
可纪炀还是察觉到里面的意思。
不过也没反驳裴县令,只是淡淡听着,让裴县令根本察觉不出里面的意思。
从裴县令出生起,此地便是如此,即使读了几年书,其实对此地的认识并不算多。
更不用说从小没读过书,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百姓了。
在怪异的世界里,你不怪异,那才是格格不入。
从纪炀到太新县之后,基本都在跟裴县令一起看看这地方,两人只带了一个平安,但原本盗贼遍地的太新县,却显得格外安全。
原因自不用说。
等到五日后,按照纪炀原来的计划,应该去左边,也就是西边的刘地看看。
但骑马过去,直接被一条河流拦住去路。
裴县令道:“纪知县应该知道,我们三个县,乃至隔壁两个县,所有水源都是北边山脉流下,河道曲曲折折。到我们这边,便是从东到西,贯穿边域五个县城。”
纪炀听此,开口道:“意思是,想要去西边刘地,有河流阻拦,往东去鲍地,同样也有河流。”
“对。如今水还算小的,等到雨季,水会更大。”裴县令道。
这种事,资料可没说啊!
“那三个县的百姓如何来往?”
“有浮桥可过,但浮桥危险,所以基本没什么交流。”
裴县令其实不明白纪炀问这些做什么。
但只要不是敏感问题,问了便答,这几日他跟着纪知县,在县衙已然是第二人,裴家对此十分满意。
他终于接触到政务了!
所以这会对纪知县也有些隐隐的感激。
纪炀听着消息,却差点扶额。
说好的三个县合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