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露出来,田思思立马成了教室里一道亮丽的风景,不只是本班的同学,就连外班不少男女同学也都赶来看田思思,不时还有人议论几句:
“田思思的毛衣真漂亮!”
“她脚上的那双红皮鞋才好看呢,配上那双白袜子真美!”
“我觉得她头上的红发夹才好看,听我镇上读书的姐姐说,这个发夹供销社要卖五角钱一个呢!”
“五角钱?这么贵,五角钱能买好几斤盐了呢,田思思家可真有钱。”
“那算啥,她脚上的皮鞋才贵呢,听我姐说得十五块钱一双呢!”
“十五块?田思思真幸福,每天都有新衣服新鞋子穿,我看她光是皮鞋都有好几双呢!”
“田思思身上穿的哪样不值钱?人家身上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我们买不起的。”
外面的议论声教室里的田思思当然听不见,她还在暇思呢,可是高红梅听见了啊,她正和几个女同学一起玩丢沙包,听到那些同学一个个羡慕的口气,她的心里就止不住地来火,田思思的那一身她当然也看见了,说实话她心里也羡慕,虽然她家条件也不差,但还是比不上田家的。
更加没有一个疼爱侄女出手大方的小叔,也所以高红梅和田思思作对其中也有着羡慕妒嫉恨在里面,越听越火的高红梅把沙包一扔,气冲冲地回教室了,其他几个女同学撇了撇嘴,高红梅的心思在罗岭小学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大部分人都看高红梅的笑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那猪一样的身村也想和田思思去比,真是马不知脸长。去年田思思夏天穿了一件朱艾青做的绿色小碎花连衣裙,穿到学校来时真是惊艳全校,一天下来,外班的同学都涌到教室来看田思思,高红梅不乐意了,回家后吵着要田春芳给她也扯布做裙子,要和田思思一模一样的。
拗不过女儿的田春芳只得去供销社扯了绿色的碎花布,托人做了和田思思同款的连衣裙,做好第二天高红梅就美滋滋地穿上去学校了,为了引人注目,高红梅那天特意频繁进出教室,就为了让全校的同学都能发现她身上的新裙子。
只是由于高红梅这人体型肥胖,皮肤黝黑,实在是不适合穿绿色的碎花连衣裙,感觉就像是一颗巨形白菜一般,真是糟蹋了那块好布,这句话是当时所有看过高红梅穿裙子时的人的感想,只不过没人会当着她面指出来,甚至还会违心地说好看,让高红梅乐得把那件裙子连穿了好几天,也让学校的同学们乐了好几天。
田思思百无聊赖地两眼放空看着窗外,贺承思本来是想去外面玩的,不过见田思思不出去,他也就守在旁边没有出去了,阿爹可说过,让他在学校好好保护妹妹,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妹妹,就上手狠狠揍他丫的。
金多福和钟菊英也没有出去玩,金多福嘴里含着田思思给的水果糖,从作业本上撕了两张纸,折起了东西,他刚从镇上读高中的三姐那里学会了折电话机,现在没事干,正好可以折来打电话。
“金多福,你在折什么?”贺承思见田思思一个人发呆,只得朝后看去,见到金多福这小子在折东西,不禁好奇问道。
“我折电话机呢,我三姐教我折的,听说这玩意可以打电话,能把声音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特别神奇。”金多福一边折一边回答。
“电话机?”,田思思立马回过神来,她腾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正巧看见金多福折好一只话筒,用嘴对着使劲吹,一会儿便成了一个鼓鼓的话筒。
那个倒霉催的男同学果真是金多福这家伙啊!田思思立马警觉起来,往教室打量了一下,这时高红梅正好走进教室,在座位上狠狠盯着田思思呢,田思思一咯噔,这个高红梅前世不会也是因为盯着原主才让她听见了金多福的玩笑话吧?(事实上前世确实也是这样,高红梅因为妒嫉一直注意原主,才凑巧听见了金多福打电话,心情不好的高红梅立马就找到了泄愤对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更应该救金多福了,可是她也不好直接让金多福不折电话机啊,田思思无奈只得死死地盯着金多福,打算等他一喊出“台”字,便阻止金多福,她只能这么做,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她事先知道金多福想要喊什么。
“思思,我书包里有饼干,你要不要吃?”贺承思讨好地对田思思说着,伸手去书包里拿饼干,饼干是阿爹买的,说让妹妹肚子饿时给她做小点心吃。
“不要,贺哥哥,你吃吧,我肚子不饿。”田思思摇了摇头,她现在哪有工夫吃点心啊,救人要紧呢!
贺承思一听田思思不要吃,他也就顿住了手,饼干是女孩子才爱吃的玩意儿,他堂堂男子汉,当然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像武松那样才是真英雄呢!(贺承思最崇拜的人就是打老虎的武松)
金多福此时已经吹好了两只话筒,再折了一根话柄,他将话柄插进两只话筒中,一个惟妙惟肖的电话机便出炉了,金多福满意地笑了起来,他将电话机放在耳朵边,田思思不禁紧张起来,关键的时候来了,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嘴唇紧紧地抿着。
旁边的贺承思不明白田思思怎么会如此紧张,他正要开口问时,金多福这倒霉孩子大声说道:“喂,你哪里啊?是台”
“金多福,你家里有亲戚在台州吗?”田思思早就想好了对策,随城方言里,台州的台字和台湾的台字都是读的二声,是以她只要让大家以为金多福念的是台州就可以了。
金多福被田思思冷不丁地这么一问,早把刚才想说的台湾两个字给忘了,思路被田思思一带,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啊,台州离我们这里这么远,我哪会有亲戚在那里。”
“那你打电话去台州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有亲戚在台州呢!”成功挽救一棵祖国的花朵,田思思心情大好,放松地坐了下来,问贺承思要饼干吃。
贺承思虽不明白为何思思妹妹一下子又想吃饼干了,但他还是高兴地从书包里拿出饼干递给田思思,田思思掂了一块圆形的饼干,掰了一小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金多福本来想回答“我不是想打电话给台州,我是想打给台湾的”,但他一细想后,全身冷汗就冒了出来,再一看到斜对面虎视眈眈盯着这里的高红梅,金多福不禁一阵后怕,刚才幸好是田思思打断了他,要不然被高红梅听见了,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他们村里有个卖豆腐的老人,买了个毛主席雕像想回家摆着,可是他当时正挑着豆腐担子卖豆腐呢,于是这个老人就把雕像挂在了豆腐担架上,用根绳子系着,结果被一个造反派看见了,说他想要勒死伟大的毛主席,造反派把这个老人斗得死去活来,现在还隔三岔五要被拉出去游街呢。
冷汗直流的金多福感激地看了几眼田思思,她正秀气地吃着饼干,还不时地把饼干屑从衣服上拍下来,下午的斜阳照射在女孩有着优美弧形的侧脸上,就连脸上的茸毛都清晰可见,是那么地美好!
很多年后,金多福都会回想起1972年春天的这个下午,当时他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形容田思思的美好,但后来他知道了一个词,那就是“天使”,没有什么词语比天使更恰当了,那时的田思思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天使一般从天而降,拯救了他和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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