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奎斯却突然转过身来,一只手垂到腰间的手枪上。有人进入了两人的隐私圈。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装卸工,他身上那件毛呢外套和抛光的靴子,表明他比挤在身后的工人要高一等。装卸工向这对陌生人走去,甩了甩头冷笑着看了看奎斯。
“你在嘲笑我们吗,乡巴佬?”他指了指挂在奎斯手腕上的的宣讲者之链。“即使是一个刚下船的人也知道,那些信奉机器的家伙可不会来这里饮酒作乐。所以,如果你不是傻瓜,就是白痴。”
酒精使这个人的话语变得含糊不清,但奎斯并不打算因为微醺而放过这个对手。“是吗?但是我怎么听说这个城市里有大把人想要得到这种锁链,可是他们却苦于无法得到认可”
搬运工(大约是个工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手在后面蜷缩成了拳头。
“他有枪,勒夫。”跟在他身后的劳工中,有个人小声警告道,同时很自然地远离了工头一步。
奎斯将坚定的目光投向勒夫。“我不需要枪或剑来向懦夫发起挑战。”他的手移开了挂在腰上的武器。有那么一瞬间,四周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准备好让面前的敌人先动手。
敲打酒馆大门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酝酿中的战斗。酒馆大厅顿时一片寂静,许多客人都转头看向已经落下外面栅栏门的入口,而其他人则迅速退到最近的阴影中。
“埃赛勒姆守卫办案,打开你们的大门。”从外面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要求进入。
“不会是找我们的吧?”哈拉蒙德用拉姆齐大陆那边的话说了一句,迅速进入戒备状态。他还扭过头,冲正准备过来解决刚刚那场纷争的汉斯和约翰两人,投出了疑惑的目光。
“也许吧。”奎斯漫不经心地说。
他听说过,埃赛勒姆的守卫很少在晚上出现在商业街,在太阳落山之后在这里巡逻不仅有危险,还会影响到一些人的生意——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晚上做的生意也是要缴税的。
汉斯跑了过来,将那群装卸工人赶回了大厅,他给奎斯和哈拉蒙德指了指通往地窖的楼梯,“在搞清楚来者之前,别让人看见你们。”接着,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有栅栏的门和要求进入的人身上。
坐在入口附近凳子上的是刚刚头上还包着纱布的约翰,因为伤口刚刚结痂,他现在还不能承担太过辛苦的体力劳动。他看向房间对面,乌尔格林正和戈林多坐在吧台后面的一个小桌板处拼酒,酒馆老板不情愿地点点头,于是约翰用一根撬棍戳进了蝙蝠翼门旁边的一个洞口,这根撬棍变成了某种杠杆装置,他利用它省力地打开了门上的栏杆。
穿着剪裁精致的海豹皮大衣的人,率先走进从“兽人与斧头”的大门,看上去并不属于埃塞勒姆守卫。待在镂空影壁后面的奎斯注意到,那人瞥了眼入口处展示架上摆放的、装有兽人头颅的玻璃罐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接着,才有一群埃赛勒姆守卫随后冲了进来,他们一进来就将坐在门口的约翰控制住了。然后,又有一些守卫拿着燧发枪,大步走向刚刚从影壁后面回到大厅的汉斯。
很显然,他们的行动很有目的性。
这时,刚刚那个名叫勒夫的劳工头子装模作样地走过汉斯身边。“本想教你们什么是规矩,看来什么已经太晚了。”勒夫的声音里有一丝遗憾。“愿你坟墓上的土壤能安然无恙。”他补充完就退回到劳工中间,准备看好戏。
“真是一个奇特的景象。”穿着海豹皮大衣的埃勒温在走近汉斯时,口中随口打趣道。他转过雪貂般的脸扫视酒馆。“看来没有人愿意和你喝酒。你没有任何朋友吗?”这个问题让几个埃塞勒姆守卫发出残酷的笑声,这些穿着官方制服的战士看起来更像一只被剃了毛的熊而不是人类。
汉斯回答得倒是不卑不亢:“没有同伴,总比周围聚集着一帮乏味的人要好……”
埃勒温看了看汉斯,又看了看已经被手下堵住嘴巴的约翰。“虚张声势。”他说。“不过,我喜欢。有必要告诉你,我不乐意看到有人独自喝酒。”他走到柜台前,打了个响指,对站起身来的酒保兼老板乌尔格林道:“给我拿杯麦酒。”
“我们先喝一杯,然后再离开。”埃勒温看着乌尔格林,似乎是要给这个商人一枚定心丸。而后他又看向被控制住的汉斯,脸上露出了讥笑。“现在不给我说点聪明话了?”他瞥了一眼他的兄弟。“当你和你的朋友感到绞索绷紧时,戏谑的话语就会消失,你说是不是?”
有些人因为这句话大笑起来,但更多的人,还是把他们手指放在剑柄上。
“为你的健康干杯,如果它还在的话。”埃勒温向汉斯虚伪地敬了敬酒,举起了酒杯。
在那一刻,他嘲笑的对象爆发了行动。汉斯的动作很快,对旁观者来说这一切似乎是同时发生的:汉斯飞起一脚踢翻伸向他的杯子,使埃勒温的老脸沐浴在啤酒中,顺便借助这股力量挣脱了抓住自己两个肩膀的手掌;他顺手从吧台上拿起两个锡杯子,用力砸到两个埃赛勒姆守卫的脸上,让那两个人全都仰面朝天,捂着脸摔倒在了地上。
趁机冲出来的汉斯匆匆穿过大厅。在他到达酒馆后门之前,酒馆老板乌尔格林及时地打开了门。只是,在踏上黑暗的街道后,他仍能听到身后传来愤怒的咒骂声和奔跑的脚步声。
更直接的问题是那些一直在外面等待的人。
他一离开酒馆,外面晃荡的其它埃塞勒姆守卫就开始向他聚集。因为急于抓住目标,所以他们犯了一个代价高昂的错误。就像埃勒姆带着的那几个人一样,这些人发现他们的敌人远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当汉斯抽出他的佩剑长刃匕首时,一道白练似的刀锋在酒馆的灯光下闪烁冰冷的寒光,锋利的刀刃划过靠近的埃塞勒姆守卫眼睛。在冰冷的地面上翻滚开来的倒霉蛋,向后栽到同伴的身上,尖叫着捂住脸上刀刃留下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几个埃塞勒姆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震惊了,当汉斯从他们身边转身跑向黑暗的街道时,他们甚至仍然呆愣在原地。直到埃勒姆出现在酒馆的后门门口并对他们大骂时,这群人才抛下了受伤的同伴在泥泞的街道上挣扎,转身追赶他们的猎物。
“你逃不掉的,走私贩子!”带头的埃勒温撕心裂肺地喊道。“在把你送到绞刑架上之前,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掰下来!”
当威胁传到他的耳朵里时,汉斯冒险回头看了一眼。有一队埃塞勒姆守卫在后面追赶他,每个人都边跑边准备装填燧发枪。如果是一个甚至是两个人,他说不定就会选择在扭过头借着对于地形的熟悉与其交锋。然而,眼前的敌人数量,其实已经超过了他的信心。
“该死的。”
汉斯看到左前方有一条黑暗的巷子口,就在一辆破马车的阴影后面。他佯装向右边侧身扑去,然后转身朝左边一拐。
“他躲在那辆马车下面!”一个眼尖埃塞勒姆守卫大声喊道,并且兴冲冲地指着那个地方。
听闻这话,汉斯不由得咧嘴一笑,匆匆走到巷子里。他很快就会在自己和流氓之间拉开距离。他在那里应该可以找到下水道的一个入口。至少希望如此。但在进入狭窄的小巷后,汉斯只走了几步就暴露了。他试图回头打量追兵,却一不小心碰到一个戴着颈手枷的人。从脸颊上烙下的印记来看,这个囚犯是个小偷。当汉斯绊倒在他身上时,那家伙被砸得不由得叫出了声。喊叫声传到了街上。
“他不在这里,你们这些白痴!”埃勒温吼道:“他在那儿边,快追!”
汉斯尽力奔跑,他的领先优势还不到十几步远——最轻微的错误都会使自己落入敌人的魔掌。然而,当他冲出小巷的另一边时,错误却真的发生了。狭窄的小路通向一个小院子,四面都是破旧的建筑。他被困住了。恶毒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汉斯转过身来,看到埃勒温和他的手下从巷子里慢悠悠地晃出来。那个人又瘦又高,在街边房舍窗户发出昏暗光线的照射下,令汉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是你!在下水道里和鼠人见面的人是你!”因为太过惊讶,所以他甚至激动得叫出了声。
“闭嘴!你个无耻的走私头子。你以为自己很精明,不是吗?与鼠人勾结,对于一家炼铁厂发动了袭击,然后害了足足三十多条人命!”埃勒温蓦地厉声呵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掩盖住汉斯的惊呼,那些埃塞勒姆守卫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