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做出选择。”蒂利翁首领穿过走廊,他的呼吸在寒冷的滴血空气中吞吐出白雾。
虽然蛇人聚居点大部分区域都有加热,使得其中众多冷血的蛇人能够正常工作,但这个区域显然并没有。这段走廊,这个房间只为了一场临时的会议而挖掘出来,并没有准备炉火。
墙壁上覆结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那些泥土之中,还可以隐约看见点点暗红色的植物根系。也不知道,它们本来就有这样的血色根系,还是因为吸允了太多的鲜血所致。
“他可不会喜欢你的打扰,兄弟。”一位狩猎连队的首领回应道,他身着更沉重的铠甲,其沉闷的嗓音甚至压过了走廊外面机器的轰鸣。
“他就几乎没喜欢过。”
闻言,那名狩猎连队首领露出了一丝微笑,“晋升倒是让你变得大胆了不少,蒂利翁首领。”
“这不是大胆,这不过出于必要——我们已经浪费了足够时间——否则你们也不会接受我的邀请,来这里进行一次密谈。”
就在这时,另外一名参加会谈的人出现在房间的入口,站在门旁的蒂利翁学徒畏缩了一下。
蒂利翁打量了对方一眼。
这个憎恶蛇人是沃拉博的亲卫队长,他或许叫提洛纳斯又或者别的泰罗拿萨,可是这并不重要。此次此刻,他们都只以“兄弟”作为代称,为了彼此之间的安全。
“他太瘦了,缺乏一个成熟狩猎连队首领侍从该有的明显肌肉与粗壮骨架。”沃拉博的亲卫队长似乎和往日一样嘴毒,走进了小室,可还是忍不住评论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那个学徒。
蒂利翁瞥了他一眼。“那孩子只是一个从集体孵化巢里孵化出的原初蛇人,只是因为有着机械炼金术天赋,所以才被我选作了学徒。”
“原初蛇人啊,”提洛纳斯吐了吐分叉的舌头,“那没事了,我看他也不大像纯血。”
那个学徒此时还跪在地上,外袍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上。奇怪的是,他还有另一件外袍,裹在肩膀上用以取暖。提洛纳斯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冷血的小混蛋。”
“你也只是一名憎恶蛇人,”蒂利翁不悦地说道,丝毫没有理会提洛纳斯欲要噬人的目光,“可你现在也成了祭司大人的亲卫队长。而我,也是‘冷血小混蛋’——也就是那些原初蛇人——之一,现在不也连队首领。”
“你是技师。”提洛纳斯说道。
“不,技师也是从学徒做起来的,甚至我开始学习手艺的时候还只是一名奴隶。”蒂利翁走到门前,轻声对学徒说了些什么,后者立马爬起来离去。而蒂利翁则轻推了门口的一块岩石,一道门扉从岩石缝隙间弹出,将所有参会人员全部封闭在了这小小斗室之内。
见状,提洛纳斯蓦地发问道:“你要做什么?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在这里的密谈不会流传出去,你为何要关闭此门?把这扇门打开!”随着他说话,这位憎恶蛇人还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其它狩猎连队首领虽然没有他反应剧烈,但是看向蒂利翁的眼神也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啪。
一声清脆的掌声打断了提洛纳斯的怒喝。然后又是一声,又一声。蛇人祭司的亲卫队长、各个狩猎连队的首领齐刷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也即密室的天花板。
这时,他们才看到房顶上有一面活板门。一名人型生物打开了活板门,借助一架生锈梯子从上面走了下来,他穿着破旧的黑红色长袍,头戴兜帽,正在缓缓地鼓掌。黄色的硫磺烟雾随之穿过活扳门缓缓飘下,萦绕在闯入者周围。
旁边的一位狩猎首领咝声开口质问,“蒂利翁,你要干什么?这是一个黑暗朝拜者——”
“够了。”
闯入者的声音病态而悦耳,浸透着一股令人迫不及待想要服从的威压。最后一下掌声比之前那些尖酸刻薄的脆响更洪亮、更悠长,像滚雷一样在地穴中回荡。那些狩猎首领忽然开始解绑自己腰上的绳子或皮带,纷纷脱下衣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沃拉博的亲卫队长发出一声怒吼。他义愤的怒目疑惑地环顾四周,而那些与会的同盟者都开始用自己的腰带编成简易套索。他用剑尖直指蒂利翁,因愤怒而目呲欲裂,气的连胡子都在颤抖。
“让你的人停止使用巫术!别逼我宰了你!”他转向站在梯子旁的那名黑暗朝拜者。在闯入者兜帽的阴影中,憎恶蛇人可以隐约看到他两只眼球,正像永恒的灰烬般燃烧着。
那闯入者脚下徐徐积了一滩尿液,可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和自身的秽物无动于衷。“卫兵!卫兵!”提洛纳斯怒吼着,封闭地穴的是一道铁栅栏,拦不住他的声音。
外面顿时传来铁甲、头盔和戟的碰撞声。闯入者的视线越过了提洛纳斯,向拿到铁栅栏后面的走廊望去。接着,外面随即传出一阵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像一场短暂的风暴般扫过了廊道,一股无中生有的妖风旋即刮过。尖叫声转瞬即逝。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化作一片血雾,被这股狂风吹入已经被封闭起来的房间之中。
这个陌生的黑暗朝拜者任由那血雾将其自身红袍染得更加鲜亮,当他可怕的目光重新回到提洛纳斯身上时,门口那道铁栅栏就像活了一样——拇指粗的钢筋化作一条条长蛇,将刚刚想要暴起反击的亲卫队长牢牢锁住。
那个披着长袍的东西,开始带着一种令人汗毛倒立的恐怖恶意在房间里移动。当他走过时,蛇人的狩猎连队首领们纷纷把自制套索套上脖子,又高举着绳头。接着,他们就像被施以绞刑的囚犯似地自己勒住自己,在半空跳上一阵痉挛般的舞蹈……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而那个东西,就在这座自缢之人组成的森林里闲游,一路走到了提洛纳斯和蒂利翁身侧。
“干得不错。”它对蒂利翁说道。同时,那个东西又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他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臂环”。只不过,这臂环的形制,无论怎么看都是更像一枚戒指。
蒂利翁弯下腰,亲吻了一下那枚红宝石,这一幕看得沃拉博的亲卫队长遍体生寒。
接着,它又将面庞对向了提洛纳斯。它扯开兜帽,揭示出自己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骇人面貌。长袍伴随着撕扯肠脏般的声音从带刺的皮肉上脱落。它的爪子踩碎了石板,每迈一步体型都会变得更加巨硕,扭曲的骨头上绽开肌肉,让这头凶兽拥有辉煌而健美的身躯。它邪恶的身体后面拖着一条长着尖刺的蛇尾,角冠自它的头颅向外扭曲伸展,可怕而华丽的双翼探出利爪,刮着地牢的天花板。
“这是什么怪物?”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是提洛纳斯还是尽量扭头问向蒂利翁,期待后者可以让他死个明白——那家伙不是恶魔,可绝对也不是来自物质位面的黑暗朝拜者。
它就像一场噩梦,垂下自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头颅,绕向提洛纳斯身侧。
“吾名,”它说,“朵高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