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太宰先生质疑我对他的爱是“狗对主人的爱”,就算他说过我的爱是“像疯狗、像野兽”“毫无底线、毫无人格”的爱?
“就算如此。”
薇尔莉特用平静的声线道。
——就算如此,太宰治也会因为竹下秋爱他这件事,而感到过一瞬间、一丁点的幸福和满足的。
薇尔莉特如是保证。
我又哭又笑:“薇尔莉特,谢谢你。”
薇尔莉特的蓝眸似乎变得柔软,在昏暗的地下酒馆里映着我哭得狼狈的身影,道:“您的感情很真诚。不必妄自菲薄。”
我们在Lupin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期间,我给薇尔莉特续了两次牛奶,给自己点了三杯啤酒。
薇尔莉特的信果真写得很好。虽然她总是表情淡淡,但她是个心思非常细腻的女孩。
我的心情被她完全看透,并全都凝聚在那张纸上了。
*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送别薇尔莉特:“谢谢你帮我写信。”
薇尔莉特:“也感谢您的招待。我会亲自把信送到太宰先生手上的。”
我告诉她去政府找坂口安吾,他那里或许会有太宰先生的线索。政府方是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局唯一难以踏足之处。
我叮嘱道:“去找坂口安吾问话的时候一定要提我的名字,不然你会被阻拦。”
“薇尔莉特,如果……如果你真的见到了太宰先生,请务必告诉他,你只是送信人,没有将他的地址泄露给我。”
我又补充:“这座城市的夜晚很危险,请你注意安全。”
薇尔莉特:“是,我记下了。”
她唇边扯起浅浅的微笑:“虽然太宰先生离开后,您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但您似乎从不怀疑他还活在这世上。”
我苦笑:“怎么会?我每分每秒都在怀疑。他可是个自杀爱好者。”
薇尔莉特道:“少佐在战场上失踪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但失踪一词,本就怀有一线希望,不是么?”
我点点头。
少佐之于薇尔莉特,某种程度上就像太宰先生之于我。
她的不幸在于在少佐失踪之后才懂得少佐对她的感情,而我的不幸在于感情得不到被回应的可能。
然而,万事都是存在一线希望的。
薇尔莉特道:“那便如太宰先生所说,好好照顾自己,一边等待一边生活吧。”
我赞同道:“你说得没错。”
薇尔莉特提起裙摆对我俯身:“竹下大人,非常感谢您使用自动人偶手记服务。下次再会。”
手提拉杆箱的金发少女离去了,踏着横滨的夕阳。雪白的裙摆随与脑后深红色的丝带随步伐一晃一晃。
我以目光送别了薇尔莉特——C·H邮政公司的优秀“自动手记人偶”、在一个普通的下午和我交换了彼此心事的新朋友。
*
傍晚我还没醒酒,趁兴多喝了两杯。
老酒保把酒递给我的时候,很为难地叹了气。
“酒保先生,请相信我的酒品。”我道。
老酒保呵呵笑:“我相信您的酒品,但我不相信您的酒量。按这个喝法,您可能明天也醒不来酒。”
我:“……”
酒喝多了,半夜我果然睡不着,开着虚无在横滨到处飘。
飘到一幢高楼上,莫名觉得风景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