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简单抬手洗了洗胸前,精壮的胸部肌肉轮廓在雾气里显得很朦胧。云烟咬着唇别过视线,非礼勿视也。知道他要出浴了,就到屏风后面去候着。
胤禛转过屏风来,脸颊有些微红,一双眸子亮的耀眼。云烟拿帕子给他擦头发,扣上衣襟纽扣,进到内室。
胤禛开口柔声说:“趁着不冷,你也快洗吧。”云烟一边仔细将他头发擦干,一边轻声说:“谢四爷,奴才一会就去。”
每每云烟在四宜堂沐浴间里洗澡的时候总是有些忐忑,毕竟胤禛就在一墙之隔,虽然知道他不会贸然敲门,但云烟总是洗的很快。
云烟出来的时候,胤禛穿着里衣里裤坐在桌案后看外出这些日子里积压的公文。云烟微微儊了眉,拿了外衣过去轻轻给他披上肩头。
他持着毛笔,偏了偏头微微一笑,神情那么干净,那么美。
年复一年的春季虽然美好,但四十二年的紫禁城里却隐隐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来的意思。
胤禛的公务更加繁忙,太子胤礽也到访过四宜堂。胤禛甚至更为沉默起来,来云烟也感受到一丝风云的气息。
五月的一个半夜,云烟被敲门声惊醒,忙披了衣服去开门,却见是高管家。心知半夜惊动胤禛,必是大事。
忙让进来。进内室来,见胤禛已经从床上坐起,忙给他披上衣服,去点了灯。
高无庸面色沉稳的说:“四爷,裕亲王急病,皇上现连夜出宫来探病了。”
胤禛抬首一听,便点了头说:“备轿,还有,派小顺子去通知老十三”
高无庸领命迅速出去。
云烟忙上来给他穿衣服,穿靴子。手下动作很是熟练,一丝不乱。因怕夜露重,又去柜子里取他的披风。一边扣自己身上外衣的扣子。
外面响起敲门声,看是高管家已经备好轿子。云烟忙快步跟着胤禛身后出去,在门前追上他,先给他披了披风,快速扎好颈前系带。
半夜门前的幽幽的月光中,胤禛静静的说:“跟我一起”,云烟愣了愣说:“本来就要一起”
胤禛点点头往轿子走去,云烟跟过去打帘子。胤禛低头坐进去,拉住云烟的手腕。云烟一愣,胤禛说:“上来,夜半风大。”
云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使力拖入轿子中,漆黑的空间,挨在他身边坐着,连呼吸都是交融。胤禛说了声:“走吧”轿子就被抬了起来。
云烟从未坐过轿子猛然悬空的感觉让她一个惊喘,险些出声。胤禛还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云烟低了头,默默不语。狭小的轿子中,只能听到两人轻浅的呼吸,连脸孔也看不见。
轿夫被高无庸特意吩咐过,脚程很快。赶到门前时,只见康熙御驾和侍卫在门外,以及一顶紫色配金黄色小窗帘的轿子停着。胤禛和云烟都认出,这是八贝勒胤禩的轿子。在一众皇子中,八阿哥胤禩一贯最深得裕亲王福全的赏识和喜爱。
云烟上前给胤禛脱了披风,整了整衣衫和发鬓,胤禛轻轻说:“等我”云烟点头。胤禛顿了顿又在转身前加了一句“不要站在风口”,便抬脚上去门前候着,不一会便有公公来迎胤禛进去。
云烟缩在轿子边,眼见一顶顶皇子的轿子陆续过来。十三阿哥胤祥很快赶到,看到云烟便知道胤禛已经进去,朝云烟点了点头也撩袍进去了。太子胤礽的轿子到的却是较晚。
虽是春季,夜凉如水的感受也极是明显。况且,这京城空气里的紧张气息已经日复一日的在愈加浓重。
云烟抱着双臂瑟缩的执着站在原地望着大门,怀间抱着胤禛的披风。披风上还留有他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连轿夫们都蹲在一边开始要打盹。云烟仍然睁大着眼睛看着大门,小小的身子在夜色中那么渺小。
终于,朱红的大门被打开,侍卫都精神一振。康熙一行人走出来,皇子们跟在身后,胤禛在人群中面色看不出悲喜。康熙身边跟着太医,一边说什么,太医诚惶诚恐的应着。康熙又似乎回头说了一句什么,众皇子一齐应声。康熙便上了御驾,太子也跟着,趁着夜色回宫了。
一众皇子浅浅告别,分别踏出门来。门前的胤禛与胤禩似乎交谈了几句,胤禛轻轻拍了拍胤禩的肩膀,便转身与胤祥跨出门来。
云烟在轿子边看到,忙从轿子边出来拿了披风迎上去,夜风很大,吹的她衣角飘忽。
胤禩站在门里没有离去,在夜色和火把下深深的看向手持披风迎着胤禛上来的云烟,一双眼眸里,不知道是什么,沉默而宁谧。
云烟透过胤禛的身后,看到了胤禩门前的目光,几乎心神一懔。他的目光,温柔的,狡黠的,直白的,戏谑的,狠厉的……云烟都看过,唯独没有见过今晚这样的胤禩。
他的目光里,有那么多被掩饰的很好的哀伤,孤独,坚强以及……渴望,又那么沉默和宁谧。
胤禩就这样默默回身再次走回王府,消失在夜色里。云烟低了眼,迎上去给胤禛披上风衣,仔细扎好系带。
胤祥在一旁默默看着云烟的动作,轻轻侧脸对胤禛说:“四哥,明日下朝我过去。”胤禛点了点头,胤祥便告别上了轿子离开。
胤禛看着身前云烟小小的脸,已经被风吹得苍白,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像只柔弱又倔强的小猫一样,轻轻抬手用手心贴上她的脸颊炙热的掌心暖暖的贴烫着冰凉的脸颊,站在这夜色如水的裕亲王府前,风中衣袂纷飞。
65、酒入心肠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个画面不再跳动,也许留在人们心里的都是美丽的童话。但时间的脚步仍然不会停止,继续下一秒的现实。
云烟被胤禛突然抬手抚摸的动作惊到,本能的偏开脸颊,低头转身去为胤禛打了轿帘,心下一片茫然。这样的夜里,似乎每个人都平添了一些脆弱的气息。
黑暗的轿子里,胤禛紧紧的扣着云烟冰凉的五指,一路无言。
云烟强撑的没有睡着,不时的看着窗外的天空。任谁也能感到这夜的凝重,四更后胤禛仍然要按时去早朝,不能有任何差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叔侄之间,就像胤禩与裕亲王,胤禩与弘晖,胤禛与裕亲王,也许程度不同,但总是有真情的。胤禩的那道目光,几乎像一种细密的针尖一样扎着人心,隐隐散发出疼痛的气息。那种眼睁睁要看亲人离散的切肤之痛,云烟怎会不懂?
云烟看看天色,轻轻的去了配房,泡了浓茶端回屋来。只见胤禛已经一个人坐起在帐幄里,静静的看不清神情。
云烟缓缓走过去拨了帘子,轻轻的给他更衣,穿靴,擦脸,将浓茶端给他喝。
他是那么沉默又安静。这一刻,他与胤禩如此之像。
几天后,康熙下令以结党营私的“大清第一罪人”之名将太子胤礽的叔公世袭一等公索额图拘禁宗人府,不出几天,这位赫舍利皇后的叔父、大清一代权臣、太子党的核心人物便死于禁所!
这样的政治风云变幻,几乎让寻常百姓也嗅出了不安定的气息,更不用说身处漩涡的皇室宗亲与高官显贵。
六月刚刚来临,康熙便摆架照常的去了塞外巡幸,随行带了大阿哥胤褆、太子胤礽、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及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
年长的几位皇子都没有随行,三阿哥诚郡王胤祉、四贝勒胤禛和八贝勒胤禩等都被留下办差,身肩重任。
四府后院传出喜讯,侧福晋李氏再得喜脉两月有余。胤禛去看了看,赏赐颇丰,让嫡福晋那拉氏关照着。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公务,眉目紧锁,夙兴夜寐。云烟始终默默在一边研墨打扇,日夜不休。
六月的天气,本是炎热酷暑。而在一个瓢泼的大雨的夜里,高无庸再次敲响了四宜堂的房门“四爷,刚接到消息,裕亲王,怕是不行了,八贝勒已派八百里加急去塞外通知皇上了。”
云烟陪着胤禛趁着雨夜赶到裕亲王府时,踮着脚给胤禛撑着伞进府,几乎半身湿透。胤禛进了屋子,云烟停在房门外候着,一身狼狈,被淋湿的头发粘连在脸颊上滴着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