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亲抚她脑后,神情隽永道:“我有时倒希望你再老些,我才安心。”
云烟仰头道:“一直没告诉过你,我与你生日其实是同一天。”
八月,雍正召王大臣九卿面谕秘密立储一事,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人人都想知道那里写的是谁,人人都在猜测,却不能断定。云烟知道,这没有疑问,那明黄御旨上写的是四阿哥弘历的名字,不仅因为她知道历史,更因为她看着他伏案一笔一划的写上去。
雍正发出上谕:“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此时的年羹尧已经完全成了雍正在西北的代言人,权利远高于所有西北官员之上,拥有直接与雍正帝联系的权利,参与朝廷人员任免,国家大事商定,大权独揽。
十月,青海发生罗卜藏丹津叛乱。青海局势顿时大乱,西陲再起战火。雍正命川陕总督年羹尧接任“抚远大将军”,全面总督西北,驻西宁坐镇指挥平叛,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北王。
此时王朝初建,国库空虚,怡亲王允祥总理户部应对西线战事也是捉襟见肘,而十月三十日雍正的四十六岁生日筵席也被他下旨免了,当日只有云烟亲自到养心殿前膳房下厨下了两碗长寿面,做了几个家常菜,两人自己在养心殿过了。
很快,雍正帝从直隶巡抚李维钧之请,在全国开始正式推行“摊丁入亩”,即丁银摊入田赋一并征收的原则,改变过去按人丁、地亩双重征收标准,减轻了无地和少地的农民负担。
改革政务,摊丁入亩一事,不过冰山一角。一片山河待整,积压在雍正心头的事情让他没日没夜的在养心殿处理政务,常召总理大臣到前殿西暖阁议事,这几个人大多是允祥、隆科多、张廷玉,从前的藩邸心腹臣子年羹尧、鄂尔泰、李卫、田文镜也是公文书信不断,唯有廉亲王允禩,虽是总理大臣,却很少出入养心殿。
怡亲王允祥一身和硕亲王的团龙衮服,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人下万人上,再不是康熙朝失宠皇子的模样,满朝文武谁都知道他的地位,他却着实低调,在人前对雍正恭谨非常,私下无人时,二人依旧兄弟相称。
西暖阁小间极为安静隐秘,南窗外抱厦设木围墙无人可偷听,东为夹道,有门通后室。这儿是雍正和怡亲王允祥促膝谈心的固定居所,允祥常来一待就是大半日。
说起改名一事,雍正本是特例让怡亲王允祥不用改掉胤字,但他不从,依旧同其他兄弟一般避讳改为允祥,为此雍正还在西暖阁私下说他,两人情义可见一斑。当然,世间任何情义,都不是一朝一夕铸就,风风雨雨走来,可贵两人依旧如故。
又是黄昏时分,雍正一身素色龙袍盘坐在宝座塌上,小炕桌前放着几摞奏章,和对面也坐在榻上的怡亲王允祥依旧在说话。
东墙夹道后传来轻而规律的脚步声,小门上想起轻轻叩门声,门打开来,女子清淡沉静的笑脸露出来。
雍正放下手中奏折偏头看了看窗外往身后枕靠上一靠自然的伸了伸筋骨自语道:
“都这么晚了?朕怎么一点没发觉呢?”
怡亲王允祥淡笑道:“是啊,皇上,臣弟也一时没发觉。”
云烟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把门轻轻合上,自然的走进来道:“你们就糊弄我吧,也不点灯,眼睛要看坏了”
她看了在宝座床上的雍正一眼,笑着将手上盛满饭菜的托盘轻轻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就去屋角点灯火,随着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屋里也撒上了暖黄明亮的温暖气息。
云烟走到雍正宝座床边,一边跟他眼神交流一边轻轻帮他把散落的奏折整理好放到对面桌上去,一摞是看过的,一摞是没看过的。
雍正倚在靠枕上偏头看着对面怡亲王允祥道:“又被批评了,下次注意!”
怡亲王允祥道:“臣弟知罪,臣弟谨记!”
云烟听了也忍不住笑,一边瞪他一边推他盘着的膝头一下,就转身去取一边小桌上的托盘。
“也不怕人笑话”
雍正和怡亲王允祥两人忍不住一起笑起来,愁云惨淡了一下午的沉重好像挥去一些。
云烟把托盘放到小炕桌上,一碟碟饭菜取出来,菜色不花哨都是雍正爱用的家常菜,蟹黄豆腐、夜合虾仁、桃仁酥鸭,鲜菇青菜、素馅大饽饽,配上红米粥足够这两个人吃了。
云烟把菜布好,又给两人各盛好一碗粥。她端给怡亲王允祥时,他恭敬接了道:
“臣弟多谢皇嫂。”
云烟每每与怡亲王允祥总是无话,最后落于六十,便是一句好。她坐到雍正宝座床边去,整了整他身后靠枕,将他身边收拾齐整就准备出去。
雍正看她道:“你不一起吃吗?”
云烟淡笑道:“我在后屋里已经用过了,你们用吧,一会我来收拾。用完饭抓紧忙,天冷,别让十三太晚回去,他腿不好。”
雍正点头说好,云烟笑笑就又轻步从东墙上隐蔽小门出去,从夹道直接回去后寝。
待两人用完晚膳,云烟收拾完后,两人又继续忙直到戌时怡亲王允祥才离开养心殿。没过一会,苏培盛又从养心门前下人值班房进殿来送各地的加急文书,云烟见着又是一摞。
多年熟人,情分也不是一般可比。苏培盛将文书呈到云烟手上有些忧心的轻声道:
“夫人,奴才有些话也只敢跟您说……奴才这心里真是担心万岁爷龙体,除了您也没人敢劝”
云烟点点头道:“总会好起来的,你放心,你们万岁爷心里有数。”
待她拿着文书又推开小门时,他侧脸上专注批改奏折的神情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分外严峻和雍容,唇上的胡须修理的很整齐,下巴上的青茬剔的很干净,光洁硬挺的线条显得性感而瘦削,整个人明显看着比去年清减。
云烟把加急文书放到他小桌边,默默坐在他身后,轻轻环抱住他穿着黑色纹金的龙袍腰身,把脸颊轻轻贴在他宽阔背脊后。
精细的龙纹贴在她脸颊的皮肤上,她垂目看到金龙狰狞威严的双眼,竟像活得一般。
雍正搁下笔,将批完的一份奏折合上,便自然去握了她怀在腰上的纤手道:
“穿少了吧?手有些凉”
云烟把脸微微抬起来,雍正转过身来,捧着她的脸半拖半抱轻而易举的的把她拉进胸怀里,大手也去褪了她足上绣鞋,用大腿夹着她纤细的腰身把她搂在怀里,亲亲她额头低声道:
“怎么了?”
云烟搂着他颈子娇憨道:“没事,就想抱抱你”
雍正的唇角微微扬起来,显得分外好看。他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眼下道:
“你从来都没催过我睡,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又舍不得你,又想让你早点睡,这个要求是不是很过分?”
云烟抿了抿嘴,穿着罗袜的纤足也蜷在他腿间,凑在他耳边低语一番,雍正听了捧着她脸用力亲亲她脸。
云烟从他怀里起来,跪在他身前去整理旁边的小炕桌,雍正也直起身来环在她身后帮着把砚台盖好。云烟汲鞋下了宝座床把批完的奏折仔细的放到大桌案去,回来将剩下公文抱到怀里,雍正也下来,跟着将小桌端起来。两人开了小门,从夹道里出来就进了穿堂,直接进到后寝卧室里。
云烟先招了陈福端水进来,两人洗漱完毕才上了雕龙帐子大床,云烟把床头几盏灯拨亮,解了外衣上床,散下长发才躺在枕间,抱着身前明黄色的柔软被褥。
雍正也一身明黄里衣的上床来,小炕桌正架放在被褥上。大床的好处明显就是宽敞,一点也不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