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袖掀开帘子,一下子冲了出去。
寒风在胸腔狠剐,她几乎喘不上气,双眼微红,冻得泪珠一掉便要凝成冰,踉踉跄跄的娇小身躯,在雪地艰难行走,兜帽落了,一头青丝倾斜也浑然不顾,露出一张脆弱极了的小脸。
她上了酒楼二楼,推开门,呼吸急促,眼眸紧盯着他,一动不动,她想问什么呢,只怕没问自己先畏怯地退缩了。
他又在逼别人买她的字吗?
为什么殿下……他总是什么都不明白……
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身,手上架着光阴,他果然就在这里。
文凤真眉眼漂亮如刻,在雪景下竟衬托出几分红梅的艳丽。
“冯祥,你说飞走了的鹰还会再飞回来吗?”
冯祥赔笑道:“光阴竟然会回来,真是稀罕。”
文凤真不紧不慢地掀起眼帘:“你说今日是放晴了吗?”
冯祥瞅了一眼外头:“哟,今日大雪,不可能放晴的。”
文凤真嘴角一丝懒散的笑意,抬了抬手指。
“那倒稀奇,你看,辽姑娘竟然主动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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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加了两百字袖袖出府前的剧情,不影响
以后晚上10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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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殿下, 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辽袖一张小脸冻得通红,眸光晶莹, 乌发凌乱铺洒在两肩,
他转过身,坐在一把黄花梨木椅,双手交叉, 笑意冷冽:“什么事?”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不明白,一副散漫无辜的模样。
辽袖甚至能想象出他是如何逼迫那些高官的。
无论上辈子, 还是如今,殿下从未变过, 他自幼聪慧, 一切唾手可得,所以也没办法明白她的心境。
辽袖羽睫微颤,她莫名生了勇气跑出来, 是想质问什么呢?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承认了又如何?
兜帽也脱落了, 冷得白腻脖颈一僵。
她想通了这一节,背过身要走, 目光瞥在一件大氅上,她若是没记错,这是陆稚玉的大氅。
方才陆小姐与他共处一室, 甚至还落了大氅。
陆稚玉本就是他未来的皇后人选, 他冒雪冲寒此次赈灾,恐怕也是为了陆稚玉。
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逼着高官买她的字帖, 辽袖身形微微一晃,有些站不住了。
她垂下眼帘, 低声道:“无事……是我唐突了。”
文凤真不紧不慢地站在窗前,惬意地盯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翘起嘴角:“听说你今日一副书帖卖了八百两银子,可喜可贺,看来大家的目光雪亮,无法让明珠蒙尘了,毕竟——”
他瞳仁一转,笑不及眼底,一字一句攥紧她的呼吸。
“你的字与本王相似,大家都识货。”
辽袖咬牙,出了一身虚汗,经风一吹,又被他几番挑弄,她一把扶住门框,要跑。
她刚踏出门槛,背后冷不防一道声音。
“辽姑娘。”
“那日你马术甚好,在哪里学的?”
他携了淡淡笑意,就像是寻常的关心:“不会真在乡下学的吧。”
哪里是关心,他从不在意旁人的,这是又一次试探,辽袖脊背一僵,指尖攥得发白,缓了好一会儿,调子清甜微弱。
“人为了活命,总有勇气做出自己也不敢想的事。”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忐忑不安,不管他信不信,她只要一味推脱,难道他真要在这里欺负她不成?
谁知,他没有再步步紧逼,放松地靠在椅上,若有所思:“这倒是。”
他长睫微抬,目光逡巡在她姣好的身段。
弱腰削肩,束拢起一汪丰腴的融融春水,该有肉的有肉,倘若这个身子穿骑马的艳丽红装,也一定极为赏心悦目。
他的指尖慢慢地敲,心不在焉,想起昨夜做的梦。
她是梦里的那个人吗?一样的爱哭。一样的……让人心神摇曳,上朝时都出神。
人人都说淮王殿下近日在朝堂上安分许多,也不怼人了,如此风平浪静,不是他的作风,难道是被哪家花楼的小娘弄软了腿?
“辽姑娘,过来。”
文凤真语气依旧温和,不容人拒绝,眸光意味不明。
辽袖一惊,在门口磨蹭着,她本想抬腿走了,一抬眼,外头都是他的人,凶神恶煞,恐怕走不了,少女怯生生地挪过来,仿佛被什么侵噬,浑身不自在。
她望着他那双紧抿的唇,唇线仿佛描摹精细的春山,只怕一开口,懒洋洋地说出令人难堪的话。
她总怕他一把将她搂过来,按着小腰坐他大腿上。
他从前很喜欢这样。
文凤真的眸子闪着柔和的亮光,澄澈分明,净若琉璃,盯着她,像是安抚,像是寻常的拉家常,没来由地令她一惊。
“辽姑娘,那天见你左臂长得有颗红痣?听说这是对身子不好的,你要多加小心防治。”
他就这么问了,直接简单,平平淡淡,没将自己的冒犯当回事。
那颗天真又妖冶,摇摇晃晃的红痣,梦里的触感十分清晰,让他升腾一阵躁意。
“倘若需要医师,本王……也可以帮你。”
辽袖吓得往后一退,脊背撞上墙壁,生疼,倒吸一口气,少女窘迫的小模样令他多了几分惬意。
文凤真本可以让下人去查她身上的痣,他却直接不以为意地问出来,紧紧盯着她,将她脸上任何一丝松动尽收眼底。
辽袖面色难堪,咬紧嘴唇,心神不定,耳垂腾一下红透了,薄薄的小脸抹上一层浆果绯色。
不对,他这句话是个圈套。
那日换衣裳,他根本不可能瞧见红痣,红痣也不在左臂,因为……因为那颗红痣长在极隐秘的地方。
辽袖松了口气,声音细若蚊蝇。
“您看错了。”
就这样简单一句话,文凤真盯了她一会儿,嘴角牵起一笑。
“或许吧。”
她越这样退缩,他越想按着她,验证那颗出现在梦里的红痣。
文凤真站起身,蓦然一阵压迫感,辽袖面色发烫,紧张得贴紧墙壁,雪顶老鹰光阴忽然飞扑在两人中间,挡了一下文凤真。
文凤真的脸颊险些被翅膀扇到。
光阴停驻在辽袖眼前,一点都不挪走。
文凤真脸色愈发白冷,居高临下,修长手指攥住了光阴的脖子。
“畜牲,认清谁是你主子。”
辽袖吓得心神颤栗,嘴唇嗫嚅,抱起光阴想跑,忽然又想到,光阴飞起来比她跑得可快多了。
她正纠结间,文凤真松了手,斯文有礼的笑容,拍了拍光阴的翅膀。
“辽姑娘,光阴倒是养得很好,看他这样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辽袖抹了抹冷汗,道:“是……光阴每日都吃一大盆生肉,有时也会从城外捞几只野兔。”
“倘若我以后想多见见光阴,你应该不会阻止吧。”他眼帘微垂。
他说话的口气像在说:毕竟这是咱俩的孩子,我多看看你也不会阻拦吧。
辽袖喉头艰涩一动,是想见光阴呢,还是借此找她麻烦呢?
文凤真没理会她心里的波浪汹涌,坐回椅子,笑道:“话说回来,上次帮你拦下了岐世子,你拿什么谢我?”
辽袖回过神,是啊,上回若不是他,她恐怕要被岐世子冲进来按住了。
谢他?他想要什么谢礼?
辽袖唇色泛白,心略微跳快了几分,文凤真一向眼高于顶,她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钱吗?还是……
“殿下……您想要什么?”她怯生生地问,面色熟透了似的。
“你有什么?”他反问。
她一下子局促不安,樱粉的嘴唇被咬出齿痕,湿漉漉的,微微光泽,令人心念一动,想伸指狠狠碾弄干净。
文凤真不紧不慢饮了口茶,盯着她:“之后我会告诉你,什么都能答应吧,辽姑娘?”
辽袖羞愧得落荒而逃,回了鹿门巷,雪芽给她撑起一把伞,问道:“小姐,您跑去哪里了,奴婢担心死了。”
辽袖叹了口气,似有些支撑不住:“这几日把铺子关了,暂且不做生意了,咱们只做平头百姓的生意,那些达官贵人,咱们惹不起。”
夜里,翠竹婆娑,辽袖躺在一张软榻,碾转反侧,头从下午便隐隐疼,许是没休息好,连做梦都在被他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