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才叫人起身。
内侍抬来座椅, 摆在皇帝左下首的位置, 秦峥看了一眼, 便一撩衣摆坐下。
皇帝看着他,这个儿子坐姿极端正规矩,目光平静如水, 自然而然的模样,叫人看着舒服,不像是其他儿子,就是坐得再正,眼神不正,看着也叫人厌烦。他缓缓道:“你遣人送的信,朕已经看了。这一路,受苦了。你放心,朕已让人彻查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眯了眯眼,道:“那批活捉的刺客,已经移交了大理寺?”
秦峥立即拱手道:“不错。”他眼睛垂着,继续道:“父皇,儿臣这一路来能化险为夷,全靠一名女子相救。儿臣第一次遇刺,是为她所救;青山县奸人投毒,是她道破;途径柳州富贵县时,她怜惜那里百姓穷苦,费心找到了可以用来烧制紫砂器的泥矿。”
皇帝来了兴致:“这紫砂器是何物?”
白公公适时让人呈上秦峥入宫时带的匣子。
内侍打开匣子,呈到皇帝跟前。
只见那匣子里,摆着一套茶具,色泽偏红,细看却又泛着些微紫色,触手细腻温润,瞧着不是陶器更不像瓷器。
秦峥适时道:“用这紫砂壶泡茶,别有一番风味。”
皇帝点了下头,立刻就有内侍将这套紫砂器拿下去洗净,白公公挑选出茶叶……没过多久,便有茶香随着烟气从壶口飘出。
皇帝握着那触感细腻的杯子吃了一口茶,便目露赞许。
秦峥道:“如今我大赵出口到国外的大宗货物只有丝绸、瓷器和茶叶,而这紫砂器成本低微,富贵县又有大矿,倘若能和丝绸瓷器一起贩往外国,定能为国库增加大笔进项。”
皇帝听了这话,笑道:“不错。说吧,想为那位沈姑娘讨什么封赏?”
秦峥不由抬眼看向皇帝,对上皇帝了然的目光后立即起身跪下,拜道:“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手放在膝盖上轻轻一拍,又问:“那这沈姑娘是哪家女儿?你若是真心喜欢,朕也不妨赐她个县主封号,如此一来,也堪为你正妃。”
秦峥恳切道:“回父皇,儿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非是为一己私欲。”
皇帝哼了一声,“朕听说这女子来历不明却貌美非常,你若不是为了娶她做正妃,会将那些功劳安在她头上,她一个女子,如何能救下你?”
秦峥早料到皇帝会这么问,回道:“若是寻常女子,自然不能。可沈姑娘她,非是凡人。”
“非是凡人……”皇帝喃喃念着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放空了许久。
眼见五皇子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了,白公公轻声道:“陛下……”
皇帝回过神来,见秦峥还在地上跪着。这孩子垂眸望着地面,一张面庞俊如冠玉,这副低眉垂眼的模样,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他道:“起来吧!你是个好孩子。过几天就到除夕了,到时候带着你那位沈姑娘一同进宫,来……给朕看看。”
“谢父皇!”秦峥磕头再拜,又道:“儿臣还想向父皇再求一道旨意。儿臣想求父皇免除沈姑娘的跪拜之礼。”
皇帝:“朕准了。”
闻言,秦峥有些惊讶地抬眼,却对上了皇帝分外复杂的目光,他顿时一怔。一直到带着宣旨的内侍出宫,秦峥心里的疑惑还没有散。
赵管家一直在宫外等着,见王爷出来,忙掀开车帘子让他上车,瞧出秦峥有些心神不宁,便问了一句。
秦峥低声将紫宸殿中的事说了,他道:“同以前相比,父皇好像有些变了。变得……分外和蔼了。我求他免除沈姑娘跪拜之礼,他竟也同意了。”
赵管家道:“常言道,人越老,心越软。奴才说句大不敬的,陛下虽贵为天子,却也是个寻常的老人。您毕竟是陛下的亲子,这一路过来又是被刺杀又是被投毒的,陛下心中也是疼惜的。”
听了这话,秦峥沉默了片刻,而后抿唇露出个笑容。
——大明宫,紫宸殿
皇帝歪坐在榻上,望着秦峥离开的方向,许久后才道:“朕瞧着,峥儿是越大越不像朕了。”
白公公在旁边,躬身笑道:“可不是么,前两年还看不大出来,如今是越发像霜妃娘娘了。”
皇帝没再说话,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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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带着封赏的圣旨回来时,沈若轻正被一群人簇拥着逛园子。
安王在京都的宅邸比不上宁州的大,却精致很多,不过沈若轻呆着却不太舒服,并不是不喜欢被人簇拥着,而是这一眼看过去云似的数不清的奴仆里,没几个的笑容是真心的。演技刻意得让沈若轻想换台。
她跟小A吐槽道:【春杏他们好像没看出来啊!】
小A:【毕竟他们不是您这样的影后呀主人!】
沈若轻深以为然地点头。一抬眼,就看见秦峥带着几个内侍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和赵管家差不多岁数的,手里捧着个黄色卷轴,笑眯眯地朝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