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友章正坐在桌边哀声叹气。
在他旁边,有一个身形婀娜的红衣女子,正对着铜镜卸妆。
“郎君,这几日你都闷闷不乐,长吁短叹,所为何来?”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令郎君心烦?”
女子声音娇脆如铃,转过头来,竟是个千娇百媚,世间少有的‍‎美‍‎人‎‌。
吴友章叹道:“夫人呐,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前几日我听得一个好话本,只是那人无论如何不肯卖与我,这几日更是寻不见人影,连下文也不得见了,”
“你也知道,为夫最好此道,若听得文章佳话,传奇异志,便难以自已,食不下味,寝不安枕。”
“前番听说那烟波楼中出了一诗一论两篇文,为夫日日流连烟波楼,虽已有抄本流出,但为夫仍恨不能将那楼中的柱子搬回来呀。”
“只可惜,那陈三通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写诗作文之人,也不知是何人,唉……”
“哦?就为此事?”
绝色女子听完,轻捻着一朵小小的红色花朵,往云鬓上一插,对镜看了看,才回过头来。
轻掩檀口,娇声笑了笑,微微颤动,颤出风情万种。
让吴友章眼睛都看直了。
女子横了他一眼,媚波横流:“郎君可知那人来历?”
吴友章寻思片刻,摇头道:“不知,不过那日看他穿着,像是肃靖司的差人,可不好招惹,为夫全日想使手段也无处可使啊。”
“郎君也真是糊涂,不过是一个差人罢了,肃靖司又如何?”
吴友章一愣,旋即正色道:“夫人,那可是肃靖司,我等平民百姓,怎好招惹?”
“郎君想要,妾自然想尽办法也要为郎君得来。”
女子微微一笑:“此事就不需郎君忧心了,都交给妾身便是,郎君只管宽心。”
“这……好吧,只是夫人千万不要乱来啊。”
吴友章有些犹豫,不想招上肃靖司那种麻烦,但终究是抵不过心头好的‍‎‌诱‎‍惑‍。
“郎君,夜深了,就寝吧。”
“好……”
吴友章在女子的娇嗔声中,俯身抱了过去。
黑夜之中,昏暗的烛光在烛台上跳跃。
旁边的铜镜中隐约映照出床榻上的两个影子。
一个是吴友章的轮廓,另一个,红衣半褪,露出森森的白骨,一朵妖艳的红花落在枕边,更显刺目森然……
第70章 磨刀小儿
这一日。
江舟刚刚审理完一桩案子,从公房之中出来。
便见金九迎面而来。
“江兄弟,你来得正好,几位校尉大人正在百解堂中审案,说是与你上次那桩采生的案子有关,”
“你是最先发现此案之人,尤校尉让你去旁听。”
“哦?找到线索了?”
江舟一惊,连忙跟着金九来到百解堂。
堂上已经坐了尤许等几位校尉。
堂下站着一个白衣书生。
白衣是没有功名的白衣,事实上他身上正穿着一身喜庆的绸衣。
约摸三十左右,但脸色苍白,透着青灰之色,两眼无神。
看着倒像是个痨病之人。
正满脸惊惧,却有气无力地述说着什么,见江舟进来,微微一顿。
尤许也不等他行礼,便摆手道:“江巡卫,你且在一旁静听。”
“是。”
江舟欠了欠身,便站在一旁,转脸看向那书生。
尤许又道:“刘书生,你继续说来。”
那书生连忙道:“是……”
听着刘书生有气无力的声音,金九时不时在一旁低声为他补充,江舟渐渐明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刘书生是城外孔刘庄的一家富户,是一名落第的秀才。
他家境殷实,数次落第,索性便弃文从商。
不想反而时来运转,挣下了好大家业。
他读书多年,也结下不少文人朋友。
平日里,也以读书人自居,附庸风雅,常喜呼朋唤友,把酒吟诗。
因家中富裕,那些读书人不管真心假意与他相交,却也乐得白吃白喝一顿。
时日一久,他这小圈子倒是小有名气,便连白麓书院的学子也有与其相交者。
前几日,他又唤了一群读书人,城中相聚饮乐。
宴散尽心而归,路经北渡石桥,遇上一队车马。
车马华贵,仆从极多,长长几列,将北渡石桥都占了。
他心知必是贵人,不敢得罪,退到一旁。
不想那行到中途,那辆处于队列中央,如众星拱月般,最是华贵的马车侧窗,却忽然升起帘子。
露出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身影来。
那美妇竟邀他上车同行。
这美妇年不过二十许,姿容秀丽,世间少见,且贵气逼人。
刘书生一眼看见,便已是心魂神摇,哪里能拒绝?
便上了车,与美妇同坐。
一路上,美妇很热情地与其攀谈。
她姿容绝世,刘书生虽说家中殷实,也有娇妻美妾,但也不过是俗人一个,哪里受得了这个?
当时就受宠若惊,神魂颠倒。
过了北渡石桥,行了不知多久,刘书生迷迷糊糊地便发现自己到了一座华贵幽静的大庄子前。
便是那美妇的宅邸。
美妇邀他进庄,来到一个华丽厅堂,以美酒佳肴款待。
这酒一喝下肚,刘书生更是飘飘然不知所以。
再往后,便与那美妇在一暖池中共浴交欢后,同床而眠。
这对许多男人来说,都是一桩美事。
但刘书生说其不知怎的,半夜忽然醒来。
便见所处之地乃是一阴暗冰冷的石窟,哪里还有什么广厦华厅?
石窟中有月光照入,正好落在他周身,让他得以看清周遭。
他身下躺着的,是一副冰冷的巨大石棺。
石棺置于一片浑浊腥臭的水池中。
而那美妇也躺在棺中。
不过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美妇?
根本就是一具污秽不堪的腐尸,那张令她一眼就神魂颠倒绝美脸庞,满是腐烂的肉,上面还有一只只蠕动着的生物,从眼中、口鼻等处进进出出。
那具令他着迷不已的肉体,也烂得像个破麻袋一样。
散发着阵阵刺骨的阴冷和钻心的恶臭。
刘书生惊恐之极,爬出石棺,慌不择路地逃跑。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有什么原因,竟然真让他逃了出来。
一路狂奔回到家中,他还是惊魂难定。
当时就生了场大病。
幸好有他的友人来探望,听说了他遭遇的事。
便说他是遇上邪祟,邪怨缠身。
这友人恰好识得一位白麓书院的学子,便往白麓书院求了一幅蕴含浩然正气的字帖来。
让那刘书生随身携带,不出两日,果然病体渐愈。
正巧,他的女儿前些日子定了亲事,过两日就要过门。
刘书生大病初愈,又有字帖傍身,加上喜事临门,也就暂时忘了这事。
却不想,在送女儿出门上了轿,在自家庄子前的路上,遇上了一个小儿。
那小儿看起来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奶娃子,身上没有穿衣服。
就坐在路旁,一株柳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在一块石头上呲呲的磨着。
刘书生初时并没有将小儿看在眼里,只觉得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