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秋萍点了火来,再又合上了房门,掏出那张令她耻辱了十多年的纸张,她再细细看了两眼,确认无误,才伸了手凑近烛火,看着那橘色的火,从一角慢慢延伸开来,屋里子升起了青烟,娇杏手指一烫,连忙将那剩了一截的纸条扔掉,纸上的火已经熄灭,未燃尽的地方升起青烟。
她默了一会儿,又找来了金簪,用那尖细的一端戳破了纸条,再次拿到烛火上燃烧殆尽。
直到素色的中衣染上黑印,莹白的小足变得污脏,她才醒过神来,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步子极轻极慢地回到了榻上,倒下便沉沉睡去。
睡了好久,直到怀里有一团肉乎乎的胖团子不停的蠕动,娇杏才睁开了眼,见自己的衣襟已被他扯开了两颗盘扣,小小的人儿手上、脸蛋上俱是黑一点白一点,娇杏瞧了笑起来。
小晋哥儿也扯了小嘴,啊呜一声将脸埋进她胸前,小嘴含/住她的衣襟,口水嗒嗒地吮起来。
娇杏唤了秋萍进来,绞湿了帕子,一大一小擦了擦,又给他把了尿,才抱在怀里喂起来,身后垫了个柔软的大靠枕,娇杏低头亲了亲狼吞虎咽的小家伙,才又抬头看了秋萍一眼,问道:“可请了大夫过来?”
秋萍知道主子在说玉珠受伤一事,如实答了:“来过了,大夫说要修养个几日,这几日怕是不能当职了。”
娇杏皱了下眉头,点头道:“好,命厨房这几日都给炖蛊鸽子汤与她吃,再开了库房,扯几块颜色热闹的绮罗出来,给她新裁两身裙子穿穿。”
秋萍有些吃惊,原以为玉珠经此一遭,怕是要失了宠,没想最终会是这般,她敛了敛神,暗想这姨奶奶倒真是良心不坏。
秋萍一面跟厨房打了招呼,一面拿了钥匙去了库房,扯了匹绮罗出来,送进了玉珠的屋里。
玉珠正躺在榻上,一张圆脸雪白雪白的,往日灵动的眼珠子,此时动也不动地直直盯着房梁看。
见了她来,便将脸一偏,翻转了个身,面朝了榻里边。
秋萍见她这样,也不在意,动作轻柔地将包裹好了的绮罗放在涂了漆的圆桌上,几步走近了榻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姨奶奶方才问起你了,说你甚么时候能当职。”
玉珠眉心一跳,一下转过了身,问:“那你是怎样答的?”
见她这样急切,秋萍嘴角翘了翘,“自然是照实说了。”玉珠面上现出了担忧,秋萍瞧了,又朝着圆桌上努了努嘴,“喏,姨奶奶赏你的,说是让你多裁几身新裙穿穿,还吩咐了厨房,每日都为你炖一蛊鸽子汤吃,现下能安心养病了吧?”
玉珠听完,静了一会儿,红了眼,哭道:“姨奶奶是个心慈的,是我对不住她,往日服侍小少爷也并未尽心尽力,我真是没脸受她这般大的恩惠。”
秋萍顺势坐在了榻上,拍了她的肩,安抚,“既如此,你便乖乖养好了病,日后报答的机会多了去。”
玉珠听言,含着眼泪点了下头。
……
安抚好了玉珠,秋萍便回了姨奶奶房里伺候她梳妆。
娇杏坐在镜台前,听了她事无巨细的汇报后,点了点头,“库房里还剩下几匹,一会儿你自个也去裁一块,做个两身新装穿穿。”
秋萍手上一顿,没想自个也有份,含笑着谢了恩。
娇杏也笑了一下,还是觉着自个考虑不周,因又说:“算了,我不可厚此薄彼,你就开了库房,我记得去年还剩下两匹料子惹了一点瑕疵,你将它抬了出来,给咱们院里每人都扯上几块,让她们都做两身新裙穿穿。”
秋萍自是笑着应承下来。
院里下人自不必说,都是欢欢喜喜领了料子,一个个凑了脑袋在一处,商议着上衫绣什么花形,下裳滚什么云边。拿在手里喜不自禁地摸了又摸,丝滑丝滑的,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听是有些子瑕疵,姨奶奶才不要的,她们下人穿着粗糙,从未穿过这样的,便是有了瑕疵,也觉着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
天色暗了下来,小晋哥儿吃完了奶,捧着他爹爹特意找的手艺精巧的木匠工精雕细琢的兔子、雀鸟、乌龟、小马驹几个做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木质小玩意儿,在小床上一手拿一个,一摇一晃的玩。
娇杏怕他人小力气小,玩着玩着砸伤了自个,就特意与瞿元霍说了,定要做的小小的,尖的利的地方一定要磨圆滑了,别到时候给戳着碰着。
后来又怕他玩的腻味了,就又给雕了许多星星,一轮弯弯的月亮给挂在小床上,白日就将那星星月亮收起来,挂上染得红彤彤的太阳与几朵白云,到了夜里才给挂上那蓝蓝的星,白白的月亮。
晋哥儿喜欢的不行,经常在上头用短腿去踢床栏,看着床架上挂着的东西晃来晃去,他就咯咯笑个不停。
娇杏陪着他玩一会儿,见他眼睛慢慢眯上了,就知道是要睡了,秋萍绞了帕子递上来,问:“主子,现下可要摆晚饭?奴婢瞧着都这会儿子,天都跟泼墨似的暗了下来,可大爷还未归家,想来该是遇着了什么事儿吧?”
娇杏顿了一下,未急着回她,自坐墩上站起了身,替晋哥儿正了正小被子,再轻轻掰开他的小手,将那小马驹与小乌龟给取了出来,放到一旁黄花梨木彩绘多宝格上一一摆好,肉乎乎的两只小手也给塞进了小被子里。
见妥当了,她才回:“再等等吧。”
秋萍点了头,见她兀自走到镜台前照了照,细细理了下妆容与衣裙,才去了用饭的小厅。
娇杏坐在雕花卉的红木圆凳上,手肘搁在圆桌上,撑着下巴望着门边。
秋萍怕她饿着,便端来一碟子她爱吃的荷花糕摆在桌上,“主子饿了就吃几块填填肚子,别到时饿坏了肠胃。”
娇杏点了头,信手拈起几块荷花糕吃进了肚腹,再又喝了几口秋萍递过来的清香茉莉花茶,拿起手绢擦了擦手站起来,“你派个丫头走前院望望,看看大爷可是歇在了外头。”
秋萍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小丫头带回了消息,“前院的青松小爷府来了一趟,奴婢半道上正巧碰着了往内院来送消息徐婆子,她道大爷今日不家来了,说是王爷留他在了府上吃宴。”
娇杏听言,挥了下手,待小丫头退去,秋萍瞧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有些难看,便压低了声儿,“主子,现下可摆饭?”
“摆。”娇杏坐了下来,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懒懒地搭在桌沿,突然起了兴致,她朝着秋萍掀掀眼皮子,“将那去年陈下来的果酒端来,我忽然有点想吃酒了。”
秋萍有些犹豫,“主子,这般不妥吧?虽是果酒,但到底还是有些度数的。”
娇杏杏眼圆睁,狠狠瞪了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秋萍哑了口,道了声是,便领命去了。
……
“你出去吧。”娇杏坐在桌前,冲着一旁探头探脑的秋萍摆了手,“我想一人待会儿。”
秋萍有些担心,“主子,您已经喝下五杯了,怕是再喝,就该醉了。”她又伸出手指头往里头指指,“小少爷还需您照顾呢,你若是醉了可怎么办才好。”
秋萍拿住了她的软肋,娇杏脸蛋红红的,头也开始晕乎乎,站了起来,身子斜了斜,险些倒地,秋萍瞧得心惊,连忙扶住了她。
娇杏拍拍她的手,打了个酒嗝,“你说的对,我可不能倒下,晋哥儿还需要我呢嗝~”
“主子,您别说了,快些去榻上躺下吧。”秋萍力大,几下就将她半拖半抱的弄到了榻上。
娇杏倒塌就哼哼,找着晋哥儿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就闭了眼,再没睁开过。
秋萍无奈,绞了帕子替她擦了手脸,才给下了帐子,吹熄了蜡烛,睡到了外间去。
夜半三更,满身酒气的瞿元霍回来了,还不待秋萍套好了衣裳起身伺候,那大爷就摸黑倒在了榻上,三个人抱作一团。
她点了根蜡烛,用手挡着风,过去瞧了瞧。
见眼睛都是闭的紧紧的,显然是睡得都很沉,她吸了吸鼻子,闻见满屋子的酒气味儿,无奈地走到窗边,将那原先开了一半的窗子,打了全开,才又回到外间的软榻上睡下。
说是睡下,但那精神还是醒着的,就怕里头两人吃了酒,半夜闹腾时喊了自己,没能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o(n_n)o哈哈~
不要大意的留评吧,据说留评满六字的妹子都是好姑娘。
☆、请女先生
天刚麻麻亮,瞿元霍便醒了一道,头痛欲裂。
皱着眉头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娇杏那张略带了几丝潮/红,显得异常慵懒的娇媚小脸。
她此时正用手背枕着脸,白玉一般的小手下面是一个枣红色的细软枕头,身子侧卧着,乌鸦鸦的长发铺了一枕巾,不少滑落在面上,遮了大半张脸,两只眼儿却是瞪得大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眼底竟还藏着火气。
瞿元霍苦笑一下,问道:“今日怎醒的这样早?不再多一睡会儿?”
娇杏嘟了嘟嘴,不答他的话,“你昨晚上什么时辰回来的?”
瞿元霍皱眉想了一下,才答:“三更天色吧。”
娇杏哼一声,一下爬了起来,质问:“你们昨晚上吃的什么宴?”不等他回答,她便又凑近了他身上,皱着鼻子嗅了嗅,拿手指头一戳他的胸膛,“我瞧你身上还有脂粉味,可是左拥右抱去了?”
瞿元霍微微黑了脸,无力地将手搭在额头上,“昨晚上晋王爷兴起,邀了几个纨绔一道吃酒耍乐,我在一旁不过是个陪衬罢了。”说到这,他又叹一口气,“这皇亲贵族家出来的子弟,在一处吃酒,哪里会少了助兴取乐的舞姬,自然是沾染了不少腥味儿。”
娇杏抿了嘴,直直看着他的眼,问:“你抱了?”
瞿元霍转了个身,装傻,“没有。”
娇杏不依地将整身子压在他身上,手臂抱着他,脸贴着脸,再问:“你抱了没有?”
瞿元霍握了她的小手,再次叹气,“没抱,光瞧见那涂得跟白鬼似的小脸,血红的嘴唇,我就一阵发憷,哪里还敢主动去沾染。”
见他这样形容舞姬,娇杏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想想又是不对,生气道:“你骗人!若真那般不堪目睹,哪里还能进得了晋王府,你定是糊弄我,才这般胡乱编造的!”
见被她识破,瞿元霍也不再辩解,捏了捏她软嫩的小手,贴在自个脸上,样子颇为无奈地笑一笑,“别闹了,让我再眯一会儿。”
娇杏噤了口,听话地趴在了他身上,再仰了脸去看他,见他眉头皱的死紧,心下又有些子心疼,静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起了身。
等过了一会儿,瞿元霍起了身,吃了厨房现做的几个大包子。
娇杏知他喜好,他早间不爱吃粥,说是饱不了肚腹,便命了厨房每日都给现做了一笼包子,今日是梅干肉馅包,一个个足足有她两个拳头大,每日雷打不动的都要吃上三个。
瞧着他几口就吃尽了,站起来就欲走,边上摆着的那杯羊乳却是半点没动。
娇杏皱了眉,拉住他,将那杯羊乳一下推到了他手边,“快喝!”
瞿元霍眉心一跳,他实在不爱喝这玩意儿,但每日还是在她威吓之下,被迫饮完。
见他又是这般乖巧听话,娇杏抿了嘴笑,踮起脚尖,拿了帕子为他擦了擦嘴角,又递上一碗安神汤,“快喝吧,昨日吃了酒,我瞧你今日精神头都不甚好。”
她那半是埋怨半是担忧的小模样,瞧得瞿元霍一阵心热,捧了她的小脸就是深深吻下去,娇杏手一晃,一碗汤汁差点洒在了身上。
瞿元霍尝足了滋味儿,才松开她,垂眼瞧着这半碗汤汁,苦了脸,“才喝了一整杯,哪里还喝得下,待我夜里回来了再喝。”
娇杏还软着身子偎在他怀里,喘着娇气,手里一碗汤汁都端不太稳,瞿元霍伸手帮她托住,听了他这样说,也不再强迫他,只细喘着气,轻幽幽道:“今日早些回来吧,别再去吃酒了。”
瞿元霍嗯一声,由着她为自己理了衣袍,走时留下一句,“尽量。”
娇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懊恼地绞着帕子,这时秋萍已经进来了。
收拾了桌上的残骸,抬了头问她,“主子可还歇觉?”
娇杏点了头,兀自走进了里屋,再又歇下了。
……
如今江氏被禁足,湘琴被发卖,要说最生气的,便是那太太王氏了。
自打晋哥儿出了事,娇杏就再没抱了他去上房给她请安,虽说莺莺每日都会来,老二家的敏姐儿与炜哥儿日日也要去,但她心里这口气就是顺不下来。
是以,娇杏还在用早饭,上房便来了个丫头。
往日有湘琴在前头挡着道,如今她走了,同为大丫头的翡翠自然入了王氏的眼。
她一跨进门槛,便飞快地瞄一眼屋里的家具呈设,见俱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整件套,要数最亮眼的便是那架彩蝶戏百花的置地屏风了,呈现出一幅春花五彩斑斓的热闹景象,渲染的满屋子都是一股春意盎然的味道。
她收回了眼,敛了敛晃荡的心神,规矩地朝姨奶奶一福身,“奴婢翡翠给姨奶奶请安。”
娇杏眼梢也未抬一下,一面捻着青花瓷勺在盛了八宝粥的彩瓷碗里轻轻搅动,一面轻轻地道:“起来吧。”
翡翠道了谢主子,便就起了身。
她偷偷觑了眼跟前花容月貌的姨奶奶,她正坐在垫了软垫的圆凳上,着了一件玫色的短衫,高腰束了一条柳青色的罗裙,纤袅的腰肢用了比裙子深一色的青色锦带,紧紧裹住,显得盈盈不堪一握,再往上瞧,便是那鼓鼓囊囊的胸脯,随着她一进一出的呼吸,那处儿也是跟着微微起伏,几欲呼之欲出。
翡翠直眼瞧了一阵,心中无不羡慕姨奶奶生得一个好身段,若是她也生得好些,身段‎‌妖‍‎娆‍‎些,日后配了人,定也能与姨奶奶一样,得了丈夫的心,日日对她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