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
这戈顿集团可真是无孔不入啊,要知道,这里可是水灵的圣殿。
在一位真神的圣殿外承包一块循环播放宣传人工智能的广告屏,真不知道该说是有创意还是该说有够胆。
只不过这样的胆气,到底是利欲熏心还是底气十足?
易文君没有过多深究。
她随手拉住一个路人,装作向往和迫不及待的模样问起了有关祈雨祭的事,而路人也非常热心地回答了她。
原来,就如同易文君之前知道的那样,今天的确是帕瓦阿彻罗斯圣殿一年一度的祈雨祭祀,她并没有来错,只不过稍稍来早了一点。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也就是十二时整、一天中日光最强盛的时刻,才是祈雨祭正式开始的时机。
按照流程,这场祈雨祭会一直持续两个小时。
其中的第一个小时,是会对外部的游客开放参观的、极具表演性质的祭祀舞,参与者有被圣庙豢养的大批信仰虔诚、从没有与外界接触过的圣庙圣子们。当然,愿意的话叫他们舞男也没错。
在圣殿司祭的安排下,这批圣庙圣子们会向游客们表演一段以圣者舍身饲人为核心的祭祀舞蹈,极具观赏性,以此作为祈雨祭的开场。
而在这之后的数十分钟,则是属于世俗舞蹈家的表演部分——没错,除了圣庙安排的节目之外,一些在世俗界颇具盛名的舞蹈家也会在这一天过来表演,好赚取名气。
所以在易文君看来,这一小时的表演时间说是“水灵圣庙主题舞蹈节”都不为过,也难怪这里会这样热闹了。
不过到了第二小时,当表演场地从外殿转向内部的圣庙时,表演者也会从神庙圣子们变成圣殿司祭,而她们的表演内容也会变成具备神力的、真正为了取悦神灵而进行的祭祀。
并且在那时候,有资格旁观这场祭祀的也只会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如高级司祭、财阀掌权人、王室贵族,等。
不客气点说,就是从街边摊变成高级。
如今,易文君明面上的任务,是在表演和祭祀正式开始前,找到这座圣殿真正的负责人,向对方表明身份,并请求她的援助。
而哪怕易文君对温斯特小镇的支线任务置之不理,她也可以在这里进行她的主线任务,那就是找到乔安娜的线索。
一年前,乔安娜也正是在这差不多的时间点上,先在温斯特小镇里邂逅了关键人物,即伪装成服务生林德的邪神使徒西里尔,接着她再带着她那本一看就很有问题的资料夹,拜访了帕瓦阿彻罗斯圣殿。
所以无论是支线任务也好主线任务也好,这里都会是易文君的应答之处。
但事实上,易文君哪条任务都不准备去做。
因为她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她既不想在别人指引下一步步走向她们想要的结局,更对别人想让她看到的东西毫无兴趣。
就如同易文君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是属于她的终点,必须由她亲自走过;如果是属于她的王冠,必将由她亲自取下。
所以易文君此刻想要知道的是一切的真相——
一切!
因此,当外殿表演的时间越发迫近,绝大部分人都被这即将开始的表演吸引走热烈的目光时,易文君趁机又翻了一次墙,潜入了内部的圣庙。
在[胜利指向]的帮助下,易文君一路上避开了所有与水相关的、可能会有的暴露问题,比如说引水渠、水井、取水壶、甚至是镜面等设施与物件,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放置神像的圣庙附近,寻找藏书室的所在。
没错,还是老办法。
想破局,先看书。
在这个文化、民俗,乃至神话传奇都自成体系的世界里,想要了解世界的真相,首先得要了解世界的过去。
而还有什么地方比一个真神圣殿的藏书室内记载的“过去”更多呢?
恐怕也只有位格更高的真神了吧,比如说大地母神。
但大地母神的圣殿在西奥雷王国的首都,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易文君参观机会,所以目前的帕瓦阿彻罗斯圣殿无疑就是易文君最好的选择。
不过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想法虽好,但却还存在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圣殿内部的圣庙一直以来都是不开放的部分,想要在这样的大型建筑里不惊动任何人就找到圣庙藏书室的所在,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谁叫易文君有[胜利指向]呢?
[胜利指向],这个从初始的[痛苦虔信]演变过来的技能,可谓是易文君的专属胜利女神,在这些个副本里不知道为易文君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让她少走了多少弯路、抓紧了多少胜利之机。
这不,在它的持续作用下,易文君不但可以在深入圣庙的过程里及时避开该避开的人,并且也能在需要的时候及时遇上该遇上的人。
比如说这个——
“艾丽,你怎么了?”重重叠叠蜿蜒曲折的回廊上,藏在巨大石雕阴影下的易文君听到有人惊讶发问,“你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祭祀很快就要开始了!”
“抱歉娜拉,我有急事要去藏书室一趟。”
“……藏书室?”名为娜拉的司祭越发困惑了,“艾丽,藏书室可不算近,你这一来一回的,真的能赶上祭祀吗?”顿了顿,她又说,“而且艾丽,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去藏书室?”
名为艾丽的司祭沉默片刻。
而易文君则因为在刚刚娜拉司祭下意识的目光下,飞速确定了圣庙藏书室的所在,这会儿已经打算开溜了。
但艾丽司祭的下一句话留住了她。
“娜拉,你没有觉得今天来参加祭祀礼的贝克特伯爵很眼熟吗?”
“贝克特伯爵?你说那位跟王室有远亲的夫人?她怎么了?”娜拉司祭说。
见娜拉司祭依然懵懂糊涂,艾丽司祭无奈揭开真相:“一年前拜访我们圣庙的乔安娜,你还记得吗?那位贝克特伯爵和乔安娜几乎一模一样,而我还听说她正好有一个名为乔安娜的女儿,甚至还在不久前去世了——娜拉,世上没有这样巧合的事,乔安娜女士肯定就是那位伯爵的女儿,所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将这份资料还给贝克特伯爵吗?”
娜拉终于恍然大悟。
而易文君也是心中生出惊喜:
万万没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易文君还在思考乔安娜的那份资料夹里到底都记录了些什么,琢磨着寻找这份资料的办法。
而几个小时后,她就得到了资料夹的线索。
这叫什么?
得来全不费工夫?
哦,也不对,不能说不费功夫,因为这分明全都是[胜利指向]的功劳啊!
易文君按捺住自己想要立即飞去藏书室的心,继续听了下去。
只见蜿蜒的回廊上、层层的轻纱下,娜拉司祭向对面的人疑惑问道:“所以艾丽,你是觉得那位贝克特公爵应该就是一年前那位乔安娜女士的母亲,这才想要将那位女士落下的东西还给她的家人?可是艾丽,如果你是找那份资料,你只要去那边的置物间就好了呀,我相信那本资料夹肯定还在置物间的柜子里——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整理游客们落下的东西的吗?”
“……是吗?原来是在置物间啊……那看来是我记错了……”艾丽司祭顿了顿,懊恼敲了敲自己的头,而后露出自嘲笑容,“唉,我可真是……算了,娜拉,你先回场地吧,我去置物间找一找资料,很快就会回去的,不用担心我。”
“这怎么行?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我都知道了,怎么还好让艾丽你一个人去呢!”娜拉司祭又是热心又是同情,“我还记得那位乔安娜女士,她可是一位很有风度很有魅力的人呢,没想到一年前一别后,她就这样逝去了……
“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却在这样的年纪离世,实在是太可惜了,而就连我都这样惋惜,可以想象贝克特伯爵的痛惜。说实话,艾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非常乐意为贝克特伯爵抚平丧女之痛的事出一份力。”
娜拉司祭如此热心,甚至可以说恳切。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艾丽司祭却陷入莫名沉默。
远方,热闹的喧嚣从外殿的位置遥遥传来,如同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回廊上,缠绕立柱雕像的轻纱在正午的微风和热浪中发出细小而不详的声音。
“娜拉,”艾丽司祭勉强用还算平静的语调说,“其实你不用勉强,你跟我不一样,我只是祈雨祭里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哪怕没有及时回到祭祀场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有的是人可以顶替我。但你不一样,你是这场祭祀的核心、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舞司祭的人,所以你根本不用——”
“好啦艾丽,别想这么多了。”娜拉司祭笑着摆手,打断了艾丽司祭的话,“反正离真正的祭祀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够我们找到那本乔安娜女士落下的资料还给贝克特伯爵的了。”
说着,娜拉司祭已经转身,走向了置物间的方向。
“好了,快别耽误了,艾丽,我们快点——”
——嗤!
衣料撕裂的声音,混合着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古怪,而令人头皮发麻。
娜拉低头,愕然看到自己胸口的血液在这一刻化作了利刃,从她的心脏蓦然刺出,如一柄切开黄油的热刀一样,轻易将她的心脏心壁甚至皮肤血肉都刺穿,在她身前泼洒开大片血迹。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着身后神色阴郁的艾丽司祭。
“为……”娜拉司祭咳嗽了一声,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她口中涌出,“为什么……艾丽……”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娜拉。”艾丽声音如她的脸色一般冷酷,“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热心有时候只会碍事,人要懂得看脸色,还要懂得适可而止。你就是从来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从来不会看人的脸色,所以你才会这么讨人厌。”
血液化作的利刃消散了。
大量的血液从娜拉司祭胸口的伤处汹涌而出。
娜拉司祭按住胸口,看艾丽司祭的神色除了受伤,还有茫然。
“我……不明白……”
“是的,是的,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艾丽司祭冷笑一声,“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女需要明白什么呢?”
她凑近了,低声而恶意:“但是,就是你这样的天之骄女,却注定要死在我这样的下等人手里……怎么样,刺激吗?”
娜拉司祭含着痛苦又不解的目光,想要摇头,还想要问更多的话。
但艾丽司祭已经不耐烦再回答她了,一把扛起她后走出回廊,向不远处的水井走去,显然是准备毁尸灭迹。
易文君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目睹这样的一起谋杀,在心中啧啧有声的同时还不忘及时从阴影下绕过,来到立柱的另一边,躲开了艾丽司祭的视线。
“马上……就是祭祀……”濒死的娜拉司祭声音微弱,“莉莎大人很快会注意到的……艾丽……你跑不掉的……”
艾丽司祭发出了古怪笑声:“逃跑?我何必逃跑?”
来到了水井前,艾丽司祭垂眼看着水井上氤氲升腾的水雾,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肩上的娜拉司祭扔下。
——噗通。
濒死的娜拉司祭落了下去,甚至没有挣扎出第二声响动。
而在那水井前,艾丽司祭仰头望向天空的太阳,唇角的笑容越发大了。
“我才是神……”
她喃喃自语,像是癫狂,像是狂热。
“我才应该是这场仪式的主角!”
这一刻,易文君心念一动,心中轻咦——
有意思。
这个艾丽司祭,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易文君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而恰好此刻,十二时整。
正午时分,那象征着神圣的钟声在圣庙最高处的石塔钟楼徐徐敲响。
颂念之声紧接其后,自遥远的外殿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