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湛兮咧了咧嘴,倒抽口冷气,没敢碰嘴上的伤口,远远地跟在她后面送她回到家,才转身回爷爷奶奶家。
第三次,郁清棠被小孩子们欺负,程湛兮拿了一把扫帚,以狂风扫落叶之势迅速将一帮小孩赶跑。
所有人作鸟兽散后,她拄着扫帚,对郁清棠笑:“我像不像少林扫地僧?”
郁清棠:“……”
她依旧没给她任何回应,一言不发地走了。
但这条路上从此多了一位巡逻小警察,郁清棠走在路上,不必再担心会突然被堵住,拉着推进水沟,满身泥水地回家。她可以自在地发呆,自在地看天,自在地蹲在地上看搬家的蚂蚁,看湖面低飞的蜻蜓,蓝的、白的蝴蝶绕着花丛翩翩起舞。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回头,那个人永远在她身后。
她采了一束路边的野花送给她。
她其实还想送她一只蝴蝶,手抓过去的时候蝴蝶飞走了。
“给我的?”女孩很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眼睛睁大,不敢相信的样子。
郁清棠点头。
女孩郑重接过,止不住眉开眼笑:“谢谢。”
郁清棠觉得她的笑容比所有的蝴蝶加起来都要好看。
于是她也笑了。
她带她上山,带她摘果子,带她摸鱼,两个人光脚站在鹅卵石上,冰凉的溪水从脚趾缝流过,互相泼水。
女孩笑得很大声。
郁清棠脸上都是溅起的水珠,闭着眼睛,也在无声地笑,唇角翘得很高很高。
她学了简单的手语,乐此不疲地和她比划,但每天的话依然很多,能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兴高采烈地一直说到太阳下山,手舞足蹈,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听见似的。
郁清棠第一次主动用了她的耳朵,不再刻意屏蔽外界的声音。但很快她发现她是真的吵,就时听时不听的。
她在山上给她画了一幅画,画得一点都不像她,但郁清棠很喜欢,很宝贝地收了起来,藏在她的枕头下面。
暑期很快结束了,她说她要回去上学,下个假期再见。
她还说等她正式学画画了,她要画一幅真正像她的画送给她。
她离开的那天,郁清棠躲在人群里,没有让她瞧见。
但黑色的加长轿车驶离村落的时候,她站在村尾的路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以后,郁清棠每天晚上躲在房间里,小声艰难地学习怎么开口说话,等下一次见面,她想亲口告诉她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但她喜欢程湛兮。
然而她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这年冬天,她的外公外婆受卫庭玉所托,将她接回了泗城抚养。
匆匆流年二十载。
彩色的记忆褪色成黑白,像一场触不可及的遥远梦境,被风沙掩埋。唯有姜撞奶的味道徘徊在童年记忆里,唤醒她时间长河里蒙尘的夏天。
一幕幕画面走马灯样在脑海里闪过,郁清棠抓在被面上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伴随着一个重重的呼吸,她睁眼醒了过来。
窗棂有风吹进来,屋外一片漆黑。
郁清棠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通知界面里还有来自程湛兮的消息,静静地躺在消息框里。
10:30PM
[程湛兮]:郁老师睡了吗?
郁清棠倒了杯水回来,按亮了台灯,打字回复她:【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