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空云落坐在案桌前,面前是摊开的文书,门人未说话他就已知是谁,他的手伸向前再虚空一拉,门便开了。
楼雯润坐在轮椅,面容带笑,“云哥,我来叨扰你了。”
空云落淡淡“嗯”了一声。
楼雯润习惯他的冷淡,转着轮子进到屋子里,慢慢来到了香炉前,她拿起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云哥不用檀香了?”楼雯润问。
空云落之前夜晚难寐,楼雯润便亲调了安神檀香,空云落每晚都会点。
空云落看了一眼,道:“忘了。”
“我做了新的,定心神的作用较之前更甚,要一试?”
“点吧。”空云落道。
楼雯润便点,不片刻,袅袅轻烟从香炉溢,木质清香慢慢在屋内氤氲。
空云落向后靠,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开道:“加了伏月草和寻松。”
楼雯润莞尔一笑,“正是。”
她来到桌前,好奇问道:“云哥在看什?”
“萧责交上来的文书。”空云落道,“雪后天寒,你还是走动。”
“是,多谢云哥关心。”楼雯润柔柔道,“只是雯润实在想求云哥一件事。”
“何事?”
“雪兆时,我让千玿带我山去了不夜行街,我时隔两年才山一次,才觉山如此热闹多姿,我、我便想到了你。”楼雯润低头,暗羞涩,“云哥,这月十五,就是我的生辰,我一起山逛逛,好?”
第31章
十五那天,曲谙便和梁庭那伙人一起了门,他腰间都挂着偏院的腰牌,走在路上非常神气,一般百姓见了还要躬身行礼,而那些看上去不好惹的,对上了眼神也要堆个笑,背过身才啐一句“狗仗人势”。
他一行七人走一齐走着太过扎眼,曲谙很不习惯这种像明星一样被侧目行,但梁庭那几个正是意气风发,好风头的年纪,就十分享受这般瞩目,一路雄赳赳气昂昂,曲谙在后面像小鸡崽似的,头都不好意思抬。
来到了福海楼,店小二热情迎上来,梁庭粗声粗气道:“二楼老位子。”
店小二便朗声道
:“好勒!二楼玄座上边请!”
其实梁庭并没来过这里多次,但他知道店小二都是人精,果然给足了他的面子,于是他领着头,带他的兄弟上楼喝酒。
日天晴明媚,楼雯润换上了天青色的狐绒交领和月白襦裙,清新又秀丽。此时她坐在轮椅上,被推行在西平镇的街道上,而在她身后的人,一身墨色,头戴帷帽,黑纱垂落至肩,无法看清他的容颜,但此人周身透着不凡气质,背影肃肃如竹,修长映丽,黑纱的,面容定然不俗。
轮椅女子和蒙面男子行在路上,虽引人注目,但西平镇鱼龙混杂,日又非行街日,所以他只是被回目几次,无伤大雅。
“西平镇有一潭碧湖,听说从不归山顶向看,那潭湖水像嵌在山石中的翡翠一般,云哥,我想去看看。”楼雯润语调轻盈道,此时她就如未见世面的樊笼小鸟,对这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空云落黑纱之后的眼睛微垂,看着楼雯润的发髻,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发饰也不过是两根玉簪子一个金镂花蝶头花而已。
正是这个头花,空云落走在楼雯润身后,总忍不住盯着看,越看,就越觉得曲谙恶。
“云哥?”楼雯润疑惑回头。
空云落眼帘一掀,淡淡道:“怎?”
“我方才说,我去湖边走走吧。”楼雯润道。
“好。”空云落道。
楼雯润抿着唇轻笑,“原来云哥也会发呆。”
空云落面无表情道:“没有。”
福海楼,二楼玄座,七个小伙围坐着矮桌,桌上几个小菜,还有好些坛酒。
曲谙再三说了己的身体情况不饮酒,但他都说他扫兴,硬是给他的杯子倒满了,要他必须喝,曲谙架不住,只好喝了这杯,却不像他曾喝过的高粱酒那温和醇厚,入辛辣刺激,像一团火一路烧到他的胃里。
曲谙被这一呛到,扶桌咳个不停。
被众人哈哈取笑,空杯又被满上,曲谙被揽着肩,高亢的嗓门在他耳边侃大山,他又玩起了曲谙完全不懂的行酒令,曲谙又在这里被了好几杯,头晕乎乎的,心脏跳得又热又快。
他眼前开始现人影,看不清坐在己对面的人的模样
,周遭是停不的笑声,己也跟着笑,他不知道为什要笑,面部肌肉像是被*控着提起,他只觉得脸酸。
他想回去了,回到小竹屋里,哪怕只是干坐着,也比现在要好。
曲谙感觉己被淹进酒里了,眼鼻都是就的味道,不知从哪递过来的酒他都接来,机械地往嘴里倒,他突然想到了洛洛。
如果洛洛天回来,没有立刻看到他,一定又会生气。
他还带着一身酒气回去,洛洛肯定不让他进屋。
不喝那多酒,这是洛洛说的,家里剩的半瓶高粱酒现在还没喝完,他是哥哥,要树立榜样,不言而无信。
曲谙放酒杯,胡乱摇头道:“我、我不喝了……”
“你也太没劲了吧?和段门主生入死的人没那窝曩!”
“就是就是!”
“继续喝!”
曲谙挣脱了揽着他肩膀的手,扭身爬了己的蒲团,样子好不狼狈。
这副模样又引得他发笑,但曲谙却没有回头,站起来踉跄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伏在窗沿,风还是冷的,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倒很舒服。
身后的热闹似乎离他很远,他渐渐听不到,只听到心脏在薄弱的胸膛里跳动的声音,很快,隐隐绞痛。
曲谙把手伸进怀里掏了几,拿了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些混合的药草,他算是有先见之明,料到了己来会陷入这番处境。他把药草倒进嘴里,咀嚼浓浓的苦涩味,阴差阳错还让他更清醒了。
心率又慢慢平缓来,曲谙舒了一气,又低头看了看胸,从重活一次,他好像变得不那惜命了,再这样去,猝死是早晚的事,只是在死之前,他还见到洛洛吗?
想到空云落,曲谙有些惆怅,他枕着己的手臂,目无焦距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福海楼的位置很好,就在镇心湖的旁边,湖面的冰化了,湖水波光粼粼,美得像一块活过来的翡翠。
曲谙打了个呵欠,有些累了,他想躺来睡一觉。突然间,他的眼睛瞪直,目之所及是湖边的街道上,一个卖女红的小摊子,而摊前的客人样子特殊,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
楼雯润。
西平镇真
小,连他这个才来没两个月的人,都随处遇到熟人了。
要去打招呼吗?得亲谢谢她上次给他的药方。
现在他一身酒气,就这去见一个女孩,太不得体了。
曲谙犹豫着,接着又见一黑漆漆的男人来到楼雯润身手,想要将她推走,楼雯润回过头却按住了他的手,不知说了些什,两人似乎产生不意见,楼雯润不想走,而那个男人强行让她离开。
楼雯润双手抓着男人的手腕,一个劲摇头。
这在曲谙看来,这就是活生生的强抢民女!
西平镇风气混乱,发生什都不稀奇,连洛洛一个孩子被人围攻都没人援助,更何况是这个。
怎办?曲谙着急起来,他向身后的人求助,说面又个残疾女孩被为难了,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曲谙再看去,楼雯润已经被推走了,她还不住地回头,透着深深的无助。
这时候曲谙的酒劲才真正上来了,喝去的酒化作了团火烧着他的心。
曲谙转身跑来包间,飞快跑楼,追上了楼雯润。
“站住!”
曲谙喝道。
空云落眼中划过诧异,他停回头,曲谙竟就在他的一丈之处,喘的热气成雾,就像他整个人在烧似的。
楼雯润也回头,讶然道:“曲公子?”
曲谙气势很足,走到楼雯润身抓住了她的椅背,瞪着空云落道:“你想把她带去哪里?”
空云落看着突然现在咫尺的曲谙,沉默不语。
他鲜以空云落的视角看曲谙,上一次是曲谙睡着的时候,他只看过这张脸温顺安宁,而此时,曲谙紧抿着唇,眼睛润泽有光,带着生动的敌意,总是素白的脸色也熏着两朵红云,脸仍旧小,像强作凶状的猫仔。
“曲公子,这是……”楼雯润不解。
曲谙挺起胸膛,企图在这个比己高一个脑袋的人面前称气势,“楼姑娘你别怕,有我在不会让这个人把你带走!”
楼雯润:“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