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萧责道,“你如实回答,山中迷瘴与你有关?”
风里背对他走向门,举起手随意挥了挥,背影懒散而潇洒。
萧责轻叹了气,风里向来如此,仿佛身在雾中,捉摸不透,令人不得不警惕。
从那次打碎了鸡蛋后,曲谙感觉己在南田院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平日都是几人为一组负责一片土地的各项劳作,而曲谙却莫名被孤立在外,本是他伴的人,t把他的工作都做了,让他干站着,像一个多余人。
送菜去东膳房,也被那里的师傅训斥,说他拿来的菜不新鲜,要他重拿,回去换菜又被南田院的人阴阳怪气的讽刺,他两头不是人。
就好像一时间,他身上的新手光环消失了,所有人对他的包容大幅降低,哪怕是梁庭,见他也不会他多说几句话。
他把这些事和空云落说起,言语间还在纠结己的问题。
空云落嗤笑他愚昧,“既然他用不着你,你还乐得清闲,在意那多作甚?”
“放任不管只会让矛盾越滚越大。”曲谙惆怅道,“到最后我就会被逐偏院,这就是他的手段吧?唉,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空云落道:“我去给他一个教训。”
曲谙以为空云落要把萧责搬来示威,连忙摆手,“算了,这点小事还是别叨扰萧先生。没准就是因为我做事不灵活,才严苛对我,毕竟我也是段先生带过来的人,看在段先生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被赶走的。”
空云落被他一一个萧先生段先生念得心里烦躁,又叫不住为何,便冷冷留“那你好为之”,就从窗跳了去。
曲谙知道他不会乱跑,也不担心,一个人坐在桌前,撑着腮帮子,忧愁叹息。
昨夜雨了,冰雨交加,空气湿凉,院子里的荒土泥泞不堪,曲谙这才后知后觉,想要做点挽救措施。
“邹掌事说,这地原本种的是一叠红,了大雨水淹了根,一叠红腐烂在地里,毒性也融进了土里。”曲谙说着,又对空云落科普,“一叠红的花叶色,全身都是毒,误触汁液会让皮肤红肿,误食会引起死亡。”
“但将其晾晒,再加之半钱碧羊参、一钱雪蒿,一齐碾磨成粉,有清神醒
脑之效。”空云落接道。
曲谙惊讶道:“没错,洛洛你连这个都知道?”
空云落面无表情:“你不见我日日看医书?”
“也是。”曲谙笑道,“将来你当你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也不错。”
“悬壶济世?”空云落想起了那副在火中熊熊燃烧的字,他露了冷笑,“虚伪至极的笑话。”
曲谙不太明白空云落话语中的鄙弃,空云落没打算解释,他捏着作思考状,嘴里呢喃念着“清神醒脑”就转身回了屋。
曲谙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泥泞上,土里有一叠红的毒性,按理来说,将解药洒去应该解,解药是针对人体而制,对土地未必有效。但要按照一物降一物的思路来想,一叠红的克星否栽种成活,继而净化土地?
曲谙抓到了关键,他一路走一路想,一叠红的毒性被岩青草所克,岩青草依山石而生,一枝三叶,喜阴湿,也不知道这个时节山上会有吗。
“曲谙,你听我说话了吗?”
“嗯?”曲谙抬起头,日的当值站在他面前一脸不耐,“一时走神了,对不住。”
“拿着。”当值了个篮子给曲谙,“上山去采一篮野蕈,速去速回。”
曲谙点头说好,又问:“我一个人去?”
“这几日就你游手好闲,叫你做点事情还废话那多?”当值斥道。
曲谙顿时禁言,啥也不问了。最近他似乎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不待见他,再这样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害怕这里,主动逃离。
不过他恰好也想上山找岩青草,这活正合适他。
曲谙宽慰着己,走进了山中。
了一夜雨的山上,积水湿滑,曲谙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进水洼里。他一心三用,要小心脚又要搜寻野蕈还要观察各种山草的模样,才过去了一刻钟他就累得直不起腰。冬日山上的菌菇本来就,曲谙找了好久就看到了两个,两根手指大小,要把篮子填满,不知得找到猴年马月。
我为什会懂得那多?这些野蕈和岩青草我从没在书里写过,我竟然还很了解……
曲谙终于察觉到己不该那聪明,这是原身的记忆?不太像。又或者是
这个世界动帮身为作者的他点满了知识点?世上的东西那多,他也就认得植物,侧重太明显,也很蹊跷。
曲谙纠结了一会,就放弃了,反正这也是好事,想那多干嘛?
于是他又无忧无虑地采蘑菇了。
曲谙不敢走远,却无意识地往上走,篮子里的野蕈勉强铺了一层,岩青草他一株都没有看到。
要是再遇到那天晚上的人怎办?曲谙又想起了己被掳走的情景,那个拿着匕首要杀他,最后却将他放走的人,还有一个神仙一样的男人……是男人吧?有那漂亮的男人吗?胸的确是平的……
曲谙想着,脸慢慢红起来。
这座山上尽是谜,连他己身上,都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曲谙大概在山上走了半个时辰,他还是踩进了水哇里,鞋子湿透,篮子依然没被填满,他累得喘气,靠着一块山石歇息。
这天又快雨了,他得往走,不然被困在山上太危险。
曲谙看了眼篮子,苦笑了一,回去又要被骂了。
偏院虽好,但终归不是曲谙的久留之地,他还记得己的愿望,要去见安佲。等他攒够了一笔钱,就离开这里,去安佲的故乡,等他生。
正好他懂药理,去了也有谋生的手段。
只是不懂得洛洛愿不愿意跟他受苦。
曲谙构想着未来的蓝图,身体也觉得轻松了不,他无意往崖边一瞥,看到了满满一丛三叶一枝,小绿花一样爱的岩青草。
曲谙脸上浮现喜色,他忙过去分辨,外形符合,尝半片叶,味道也对,正是岩青草!
得来全不费工夫!
曲谙立刻采摘,岩青草的根长在石缝里,要万分小心才拔来,曲谙全神贯注,手指捏着草慢慢用力,尽力不破坏每一根根须。
然而,就在他专心致志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谁?”
曲谙惊吓回头,动作太大,破坏了蹲姿的平衡,人都没看清他就身子一歪跌了去。而这块长着岩青草的地竟是个斜面,曲谙不受控的滚了一圈,接着摔了崖边。
要死!
事发突然,曲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坠了去。
所幸就在两米之的山壁探伸着一棵树,曲谙恰好掉进树身与山之间,卡在那里,被摔得摇晃两,他本紧抱住这棵救命之树。
“救命啊!”曲谙抬头慌急喊道,“谁来救救我?!”
不片刻,一人走到了崖边向看,他低头时重心在山崖之外,曲谙忙道:“别站边边,小心也摔来!”
那人没有在意,言简意赅问:“你谁?”
“我叫曲谙,是山偏院的人,奉命上山采些野蕈。”曲谙不敢朝看,一个劲仰着脖子,“不知你怎称呼……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救救我吗?有没有藤蔓绳子之类的,不行这里没有着力点,你也会被拉来,以帮我叫几个人吗?我还坚持一会……”
曲谙慌起来就啰嗦,说了一堆细碎废话,肚子被硌得难受也不敢动,脸色越来越差。
那人皱眉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动了,只见他轻轻跳,精准落在了那棵树上,树身摇晃了几,曲谙吓得哇哇大叫,接着被拎起后领,眼前唰的一晃,他又回到了地上。
曲谙惊魂稳定,心脏砰砰砰跳得发疼,他按着胸深呼吸几,又看向救命恩人,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约莫二十头,年长相,肤色清透白皙,眼睛圆而润,嘴唇如桃花般,是一眼就让人喜欢的俊秀。
“谢谢你。”曲谙说话的气息不稳,“太谢谢了。”
对方寡言,只是略一点头,见曲谙手里还紧攥着几株草,眼中带着几分狐疑。
曲谙看了他的疑问,便答道:“我想把这些草带回院子里种,我太不小心了,差点命丧于此。”
对方嘴微张,似乎有话要说,却没说,他低头看了眼那丛岩青草,随即蹲来,默默将连根拔起,再放进曲谙的篮子里。
曲谙对他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都不知怎表达了,只会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
对方做完这些,就要走了,曲谙才想起问:“你叫什名字?”
“……”他的背影顿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答道:“阮、阮誉。”
窸窣两声,忽然窜个人来,“这边闹什动静了?”
来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面容风流俊逸,举手投足却玩世不
恭。
“阮阮,抓到什宝贝了?”风里答着阮誉的肩膀,笑吟吟看着曲谙。
阮誉松了气,往风里身后站,这时他紧绷的神色松懈了来。
风里回头好笑看了阮誉一眼,安抚拍拍他的手臂,然后走过去,瞥了眼曲谙的腰牌,“偏院的兄弟,幸会幸会,这天不多时就要雨,还不山?”
曲谙猜他俩是不归山庄的人,心里有些畏惧,讷讷点头:“我这就山,谢谢那位阮先生,帮了我好多。”
风里闻言眉梢一挑,回头看了阮誉一眼。
阮誉抿着唇,不太在。
曲谙腿还是软的,挣扎几才站起来,脸色苍白,几缕头发黏在颊边,还按着胸轻喘,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别说山,走路都难。
阮誉有些不放心他。
风里耸肩叹气,道:“真是难得……小兄弟,我送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