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虑好了么?崔特尔先生。”
“没有。”
“现在呢?”
“还没有。”
“现在想好了么,崔特尔先生。”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崔特尔反复把玩着手中的汤匙,通过那银光闪闪的勺面,崔特尔看着自己在勺子上的镜像。
“崔特尔先生,你会怎么做呢?”崔特尔向汤匙中的那个自己问道。
骄阳挽着清风的手,悄悄的来到了崔特尔的房间拜访他,柔和的风带来了一缕花香,一时间让人心旷神怡。
有人推开了门,崔特尔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一直以来和他交流的那个男子走了进来。
“崔特尔先生,”那男子开口说道,:“我知道这困扰着你,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真切的希望得到您的回复,哪怕是拒绝。”
崔特尔低着头,没有回复。
“所以,借着这么美好的仅有的春光,我问您,您想好了么?”
崔特尔低着头,他的双眼紧盯着手中的那根汤匙,通过汤匙上的倒影,他能够清晰地看到窗户外面的景象。仅仅是如此微小的一点弧度,透过那汤匙看到的阳光,看到的世界却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阳光好像被扭曲了一般,呈现出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象,窗外的松树化身为柳树,歪曲的枝条随风飘动,好像翩翩起舞的舞者,平原远方的那一条小溪蜷缩着身子,变成了一片清澈的湖泊。
崔特尔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万般期待的年轻人,他的眼神,他的外貌,他的衣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所在。
不完美的
通过汤匙看到的世界是多么的神秘美好,但是仅仅是在眼皮子底下,现实世界中的人却有着如此多的缺陷,现实世界中绝没有扭曲世界中那么多的美丽之处。全部都是欺骗人的伪装罢了。
现在他在思索,曾今的他是透过哪一种滤镜在观看巴斯呢?在他的眼里,巴斯足智多谋,无所畏惧,同时又守信用,讲情义,一直到
现在的他看到的巴斯,或许才是真正的巴斯。不论是否存在误会,是否被人诬陷,暗算,现在的巴斯都不是以前的那一个完人了。他狭隘,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现在的他,根本不值得自己去为之付出任何,更不需要自己对他产生哪怕一丁点儿的留念。
是啊,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他不在需要巴斯了,巴斯曾今就只是依靠他,他被淘汰,他的遭遇,全部都是他自己带来了。或许当年,看走眼的是他吧。
“崔特尔先生,”男子有开口说道,:“所以您今天的回答是?”
崔特尔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汤匙,他冷静的回答:“带我去见你们的军队吧。”
那男子听到了崔特尔的话之后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他既激动又怀疑的问道:“崔特尔先生,您刚才是说”
“我可以帮助你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好啊!崔特尔先生,任何条件!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我们都在所不辞!”男子兴高采烈,但是同时又带着一点犹豫,静听崔特尔的要求。
而崔特尔却说:“我要保管这一根汤匙。”坚定不移的
“当然可以啊,为什么不呢,这只是大概只是一根普通的银汤匙吧。”
“很好,带我去见你们的部队吧。”
“噢我去召集一下。”男子听了崔特尔的要求之后,无疑感到十分的诧异,但是他无法理解崔特尔的用意,亦或是那一根汤匙的玄机所在,而智者和愚者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其中一方面对困惑会选择逃避,另一方则不会。
到了正午,那男子再次回到崔特尔的房间,带领崔特尔来到了上万士兵聚集的大操场上。
“我听说这里是一个隐蔽的据点。”崔特尔看着操场上的人山人海,如此说道。
“我亲爱的崔特尔先生,这一整个国家就像是一个一眼望到天边的巨人一样,但是却无法通过自己的感官察觉内部的变化,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只要我们还没有出发警报,我们的存在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上万人罢了。”
“所以这就是所有的叛军么。”
“不,崔特尔先生,正如我之前说的,叛军无处不在,这个国家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岌岌可危了。”
崔特尔站在高处,望着上万士兵,下面的士兵嘻哈打闹,毫无纪律可言,根本就是一群手持武器的流氓地痞。
“需要整顿啊”说着,崔特尔便走到了操场上。
士兵们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来到了操场前面,他们根本没有认出来这就是以前的国家陆军元帅,于是所有人都还是像之前那样子,各顾各的。
崔特尔在操场的前方在了好长的时间,他一直冷眼看着这帮子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而那些士兵则是不以为然,你看就看呗。
“那我们就好好玩玩”
崔特尔一站就是半天,那些士兵们没有接到广播通知,于是也只好留在操场上,终于,大家似乎发现了崔特尔的存在,这些士兵们三三两两,最后全都安静了下来。
崔特尔面露凶光,他死死的盯着操场上的这些人,向身边的人问道,几点了。
“晚上8点。”
崔特尔随后面对这些士兵,大声喊道:“因为你们的散漫,所以才导致我们浪费了宝贵的时的,我在这里站了八小时,不意味着我体能好,而意味着你们花了八个小时才学会尊重上级!”
崔特尔听到台下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我看你是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小婴儿吧。”
“谁说的!”崔特尔大声吼道。
操场彻底安静下来,除了一点细细嗦嗦的暗笑声。
崔特尔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一个流氓士兵,崔特尔也跟着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奋力扔了出来。
那名士兵感到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疼的叫出了声。
“捡起来!!!”崔特尔愤怒的说。
士兵理所应当的捡起了地上的那个东西,崔特尔也更加肯定,刚才发出声音的就是他。
那士兵从地上捡起来了一根银质的汤匙,他看了看汤匙,又看着崔特尔。
“现在,我要你通过这根汤匙好好看你自己!”
士兵不明白,他把勺面对着自己,两眼盯着勺面上那个相貌滑稽的自己。
“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自己?”
“没错,但是这个你自己和平常的你有什么不一样么?”
“我想,上下颠倒了?”
崔特尔听到操场的另一个角落传来了讥笑声,他于是也微笑着说:“是的,你上下颠倒了,请你把自己变回来!”
士兵听到崔特尔的这个命令,一下子傻掉了,他上下翻动汤匙,摇头晃脑的,但是怎么也不能使勺子里的自己翻转过来。
“你成功了么!?”
“没有。”
“该死的蠢货,给我转过去!”
士兵于是转过身子,背对着崔特尔。
“愚蠢!转动汤匙,不是你自己!”
周围的士兵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而那名出糗的士兵红着脸把汤勺转了过来。
“告诉我,现在的你正常了么?”
“我想是的。”
“很好!既然转动汤勺能够使镜像里的你变得正常,我想你这神经病最好现在就转过身子,从大门那里给我滚蛋,回你家继续吃你的奶去!!!”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营地的负责人们全部都被崔特尔的气势给吓到了,崔特尔用眼角余光看着四周,他清楚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他改变语气,继续说道:“那么,孩子,你怎么想?”
那个士兵摇摇头。
“很好,现在把勺子还给我。”崔特尔说。
士兵畏畏缩缩的从队伍之中走到崔特尔身边,毕恭毕敬的交还勺子。
崔特尔于是让士兵回到他的队伍里,开始了他一天的集训时光,这些新兵们一直从晚上8点训练到隔天早上8点,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有任何怨言,没有任何的不服气。
崔特尔也一直在操场上监督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这个地方被您搞的很有生气啊。”
崔特尔扭过头去,是之前的那个人,崔特尔于是笑着说:“我下乡耕地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有点怀念从前的时光。”
“你是指在政府工作的时候?”
“不,军旅生涯,那是我一身之中最为骄傲的一段时光。”
“我都不知道您还当过兵!?”
“我可没有上过真正的前线,只是一个在指挥部门的胆小鬼,窝囊废罢了。但是你看看,身为指挥部门的人,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不会对你自己造成任何的损失,但是流失的却是别人的鲜血。”
听着崔特尔的感慨,这个男人思绪万千,百感交集,终于,他回应道:“不是您逼迫他们流的血,是他们甘愿为您流血,他们选择的是相信您。”
崔特尔仍然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根汤匙,纯净,闪耀,坚定,完美的映衬出对象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优点缺点。最为可笑的是,你越是把那勺面贴的近,倒影中的你就越是显得可笑,滑稽,反而当你远离了汤匙,即使你看到景物渺小,模糊,但是却是最为正常的景象。
崔特尔能够从这一根小小的汤匙里面学到一些什么呢?他只是想起来了从前和巴斯的一切回忆,那些美好的,黯淡的,沉重的,感人的,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最后带来的却是一个兄弟决裂的结局么?崔特尔曾坚信自己十分的熟悉巴斯,他看到的巴斯正直善良,是一个完美的人,值得寄托希望的人,但是现在他看到的巴斯却是一个心胸狭渣,甚至罪恶多端,心狠手辣的罪人。就好像这汤匙里的倒影,不知道是他曾今看到的巴斯不够完整,距离的不够近,还是现在的巴斯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是的,他们从前只是在生活上互帮互助的好朋友,这种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实则隐藏了很多的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但是当他们共同成立的新的国家之后,巴斯展现出来的是他面对国家大事,一系列政治因素做出来的判断,这些抉择足够重要,迫使巴斯是出了浑身解数,终于让崔特尔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巴斯么。
崔特尔在回想,他没有在考虑自己是否做了什么错误的抉择,他心中所想的就是他对于巴斯还保留了什么,他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面对这一个问题,他没有答案,因为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事件足够他全力以赴,即使是那些国家存亡之际的关键战役,他也只是抱着成功的心态去尝试。但是这远远不够,只有当一个人企图杜绝失败,避免失败甚至是死亡的时候,他爆发出来的能量才是他的全部,毫无保留的。从前的他只是一个将军,一个问心无愧,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的将领,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工作岗位。但是当他踏上了叛军这一条道路之后,他就真正成为了一举一动影响到他自己的命运的人,从前的他只掌握自己的命运,却没有能力去改变,甚至没有动力去改变。
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这个问题困扰着崔特尔,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汤匙,默默的说道,帮助我寻找那个真正的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