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台上吹了很久的风，直到手脚都冰冷了才慢慢下来。</p>
一边的服务员急着过来道：「小姐您好，您先生的手机落在这儿了。」</p>
我眼珠干涩地转向下，视线落在那个藏蓝色的 iPhone 上。</p>
「……好的，谢谢。」</p>
和陈以淮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很少看他的手机。</p>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彼此已经像是亲人一样，都很信任对方。</p>
可是现在，我却很想看看他手机里到底有什么。</p>
打开微信，只有一个置顶，不是我。</p>
头像上有一个叫做「乖乖烦人精」的备注，显得十分宠溺。</p>
我认得这个头像。</p>
这是姜芊。</p>
周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颤抖着手指点开那个对话框。</p>
聊天记录很长，长得翻不到头。</p>
日期最早是在去年了，那时候陈以淮对姜芊的态度还很差，他的第一句话是：</p>
「你他妈能不能别再给我打电话了？」</p>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有女朋友，我就喜欢她一个，咱俩没可能的，你能听懂人话吗？」</p>
姜芊：「可我就是喜欢你啊。」</p>
陈以淮暴躁道：「你傻逼吧！」</p>
再之后一段时间，陈以淮都没有回复，都是姜芊单方面地分享生活。</p>
「今天上班路上看到了一只小猫，黑色的，眼睛很漂亮，但不如你的漂亮。」</p>
「我们主管好烦啊，今天又找我麻烦，一个月就发这点儿钱事儿还那么多。」</p>
「同事去迪士尼拍的照片很好看，我也好想和你去啊！」</p>
……</p>
就这么发了一年，陈以淮一句都没回过。</p>
我知道他为什么没拉黑姜芊，因为当时拉黑了她也会很快换着号疯狂加她，索性还不如让她自言自语省得麻烦。</p>
但是一年后，事情渐渐变得不一样了。</p>
新年回来第一天，姜芊发了一条：</p>
「我好像得肺炎了，挺严重的。医生说要住院，可惜我钱不够，还是不住了回家吧。」</p>
过了十分钟，陈以淮回复了。</p>
「你有病吧，肺炎也敢拖？差多少钱？」</p>
他第一次搭理她，姜芊高兴得要命：「6000！怎么，你要借给我吗？」</p>
陈以淮没多说话，直接转过去了 6000 块钱。</p>
我看着时间线，突然想起年初陈以淮跟我说，他这个月工作出了点差错，扣了 6000 块钱的绩效。</p>
那时候我们有一个共同账户，大家把工资都打进去一起花，我当时还安慰他不要紧，谁不出错嘛，就当破财免灾了。</p>
当时陈以淮定定注视了我半天，然后一言不发地抱住我，很久都不松手。</p>
我以为他是觉得我善解人意。</p>
现在想来，他只是觉得愧疚而已吧。</p>
我的手指失去温度，哆嗦了半天才能继续划下去。</p>
似乎因为得到了回应，姜芊说得更多了，大到换工作搬家，小到今天吃了什么都要跟陈以淮分享。</p>
陈以淮回得很少，然而只是偶尔回一句也能让她雀跃不已。</p>
渐渐地，陈以淮的回复多了起来。</p>
姜芊降温的时候提醒他：「今天下雪哦，要多穿衣服！」</p>
陈以淮回：「嗯，你也是。」</p>
姜芊：「这个月又扣工资了，主管好烦，真的就看我不顺眼呗。」</p>
陈以淮直接转过去五千块钱。</p>
「没钱就说，别老吃泡面。」</p>
姜芊：「我好想去迪士尼啊，你陪我去好不好？」</p>
陈以淮：「这阵子没空，过一段时间看看吧。」</p>
到后来他甚至开始主动关心她：「最近你主管还为难你吗，我这儿有个内推名额，不然你来我这儿？」</p>
「过年买衣服了吗，我带你去买。」</p>
「回来的机票买了吧？别总跟以前似的大大咧咧的，到时候再回不来了。」</p>
「乖乖吃饭，你是不是又胃疼了？」</p>
……</p>
我看着聊天记录，眼前逐渐模糊。</p>
曾经他也是这样关心我的。</p>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交流开始少了呢？</p>
原来不是不愿意分享了，只是有了更想分享的人。</p>
这十年来，姜芊温水煮青蛙般步步逼近，终于挤进了陈以淮的心。</p>
酒店大厅里有不少人，然而这份聊天记录已经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p>
心脏处迟钝地传来拉扯的痛意，我慢慢蹲下身来，捂着脸无声痛哭。</p>
这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p>
怪不得他在我面前总是对姜芊那样不耐烦，可是却总是无底线地满足她的每一个要求。</p>
怪不得姜芊说要自杀，他就真的毫不犹豫地抛下我跟她走了。</p>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没办法，只是他舍不得她伤心罢了。</p>
原来，他早就喜欢上她了。</p>
怎么会这样呢？我哭得几乎崩溃。</p>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陈以淮怎么可以背叛我！</p>
他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她。</p>
那我又算什么呢？这场长达十年的感人爱情中的一个丑角吗？！</p>
……</p>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p>
我肿着眼睛，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p>
陈以淮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静默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p>
「菁菁，我——」</p>
他想要解释，我没听，直接把手机扔给了他。</p>
看到手机后，他什么都明白了。</p>
「菁菁，对不起，我之前真的很讨厌她的。」他低头道。</p>
「但是她一直缠着我，时间长了我竟然也感觉有点习惯了，有时候她不发消息我还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p>
他没说完，我扯起嘴角打断了他。</p>
因为刚刚哭过，我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p>
「陈以淮，你不会是还想给我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吧？」</p>
「别恶心我了，差不多就行了。」</p>
我抹了把掉下来的眼泪，嘶哑道：「你不就是想分手吗？」</p>
「我成全你。」</p>
我想撂一句狠话，可是眼泪却不听话地止不住，丢人得要命。</p>
陈以淮站起身来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p>
片刻后，他轻声道：「抱歉，菁菁。」</p>
「是我对不起你。」</p>
「滚吧。」</p>
我闭上眼睛，热泪划过脸颊。</p>
陈以淮的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他回来就是跟我说分手的。</p>
他的东西并不多，把我买给他的都留了下来，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关门离开了。</p>
门关上的声音沉闷，我突然绷不住了，顺着墙壁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p>
太疼了，这实在太疼了。</p>
这七年来，我从未有一刻怀疑过我们不会在一起，我的所有未来里都有陈以淮，我幻想着跟他结婚，跟他生孩子，跟他两个人长长久久地走下去。</p>
我一直以为他也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他的心早已经游离。</p>
这场三个人的爱情游戏里，只有我输得彻彻底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