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晚本就准备回沈家见父母一趟，见到柳氏也有这个意思自然是要应下的。</p>
“是，都听母亲的安排。”</p>
见她乖顺，柳氏心中的那点厌恶消散了些，看向沈向晚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p>
她招手叫沈向晚上前，做足了母亲的样子说教。</p>
“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你兄长小女儿的生辰宴我们萧家一定去。听闻到时候安锦行行会的各家商号掌权人也半数会去，你带着你底下几个妹妹去转转......”</p>
沈向晚听到兄长小女儿时，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疼得厉害，柳氏后面的话她渐渐听不清了。</p>
过两日就是萱姐儿四岁生辰了。</p>
前世她这个时候已经与爹娘决裂，连萱姐儿的生辰都没有回去。</p>
那个软乎乎会跟在她身边一口一口“姑姑”叫着的奶团子，在不久后的将来跟着兄长一起出远门得时候发生了意外。</p>
她这个姑姑连萱姐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p>
沈向晚痛得呼吸难受，脸色苍白，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幸好桃夭及时扶住。</p>
柳氏的话被突然打断，有些不耐和烦躁，这个沈向晚果然还是不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p>
不过她到底现在不敢开罪了沈向晚，她吩咐女使扶着沈向晚落了座，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了两句。</p>
“你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是哪位大夫来瞧的，大夫怎么说？”</p>
沈向晚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萱姐儿还活着，这一世的她还来得及挽救兄长一家的性命，胸口的窒息才渐渐好些。</p>
只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飘着。</p>
“回母亲，是金大夫来看的，说是儿媳身体亏空，需要将养些时日。”</p>
一旁的萧家七小姐萧锦瑶嗤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出言嘲笑。</p>
“大嫂的身子骨还真是弱，得亏空成什么样才能嫁给大哥五年都无所出呢？我看啊，这身子亏空未必是真的。”</p>
“啊？大嫂今日都晕倒了，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吗？”萧锦岚是萧家八小姐，最是单纯软弱。</p>
在这个当口也就只有她会傻乎乎地接话。</p>
萧锦瑶睨了她一眼，言语间都是瞧不上，“你懂什么？就你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自然是不明白，若不说身子亏空，难道说自己留不住郎君吗？”</p>
说着，萧锦瑶掩唇笑起来，瞧着沈向晚的眼神里满是讥讽。</p>
这个女人自从嫁给大哥就对母亲不敬，不分场合地下母亲的面子，她逮住机会自然是要替母亲出口恶气的。</p>
“萧锦瑶，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嘴，岚儿单纯善良自然没有你那些弯弯肠子！”</p>
“萧锦棠，你......”</p>
眼见要吵起来，柳氏面上假模假样地斥责：“瑶儿，不许胡说。”</p>
若是以前的沈向晚肯定要回嘴吵回去。</p>
她的清高和自傲不允许有人践踏，更不容许有人点破她和萧承寅之间不恩爱的真相。</p>
而此时，沈向晚却只是低顺着眉眼，病歪歪地靠在桃夭身上，泫然若泣。</p>
她对柳氏说：“母亲不要生气，七妹妹的话虽有错却也不无道理，儿媳多年无出实在愧对萧家祖宗。</p>
是以儿媳也想请母亲做主，为郎君纳几门妾室。”</p>
沈向晚说完就将头埋进桃夭的怀里，猛烈地咳嗽着，看着像是悲伤难言，实则是掩藏她此时脸上的恨意。</p>
萧承寅不是要让她养他的外室子吗？</p>
他不是和那外室情深义重吗？</p>
那她就塞一些妾室去他身边缠着，再透些消息给那外室，看他们的恩爱能撑到几时。</p>
沈向晚这句话一出，柳氏和在座的萧家小姐们都很是诧异，心思各异。</p>
这个沈向晚平日里最听不得的，就有人说她她生不出孩子的事。更是恨不得将萧家所有的女使都遣送出府，生怕有哪个妖精缠上萧承寅。</p>
今日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然自己认下了无出之罪，还主动提议要给萧承寅纳妾！</p>
沈向晚果然是病了，还病得不轻。</p>
柳氏和在座的萧家小姐们不知道沈向晚的心思，只当她是真的病糊涂，被戳到痛处了。</p>
看到沈向晚在桃夭怀里哭得肩膀抽 动，着实又有几分可怜。</p>
她也不过是个只想得到郎君疼爱的普通妇人罢了。</p>
萧家三小姐萧锦棠与八小姐萧锦岚一母同胞，出嫁五年，今年刚和离归家。</p>
她与沈向晚也不过在大哥的婚礼上匆匆一瞥过，只留下个大嫂貌若天仙的印象。</p>
她是个最热心快肠的火炮脾气，女子出嫁多有掣肘，成婚后的规矩礼教憋得她喘不过气，她也是烦透了这些才揍了前夫一顿和离的。</p>
而且，她与沈向晚一样，也是五年无所出。</p>
萧锦棠很能共情此时的沈向晚，她一定是因为太爱大哥了，才会宁愿给大哥纳妾都不愿意接受被休弃的结局。</p>
而这些人只看得到生没生子，却看不到人的真心。</p>
萧锦棠出言为沈向晚打抱不平，“大婶婶，不生孩子的事大哥都不急我们急什么？贸然纳妾，只会平白给恩爱的夫妻俩添堵。”</p>
沈向晚没想到会有人替她说话，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方向，在看到萧锦棠的时候想到了前世萧锦棠的结局。</p>
得罪权贵，乱棍打死。</p>
而这结局正是她为了萧承寅设下的圈套，只因为萧锦棠不肯认萧承寅是萧家掌权人，她便生了为萧承寅扫除障碍的心思。</p>
此时她与萧锦棠并无交集，而萧锦棠却愿意为她仗义执言。</p>
沈向晚暗自捏紧了手，鼻尖泛起酸意，心中悔恨不堪，她为了萧承寅害了不少无辜的好人。</p>
她暗中下定决心要补偿萧锦棠，只是今日给萧承寅纳妾一事是她自己要做的，也必须做到。</p>
沈向晚朝着萧锦棠微微颔首致意。</p>
“多谢三妹妹好意，这件事是我自愿的，不与母亲相干。若是妾室进门能为郎君开枝散叶，我这做妻子的也能稍稍安心。”</p>
不管沈向晚是真情还是假意，给萧承寅纳妾也是柳氏往松风苑塞人的好时机。</p>
她不会放过。</p>
“晚儿有心了，这件事母亲自有安排。时间不早了，你休憩片刻带上礼物回趟沈家吧，方才与你说的那些往心里去，你妹妹们的婚事还得靠你照看。”</p>
沈向晚起身福礼，“是，儿媳告退。”</p>
出了疏影苑，初秋的凉风拂上沈向晚的脸颊，吹去心中闷气。</p>
在里面憋了半天的桃夭终于开口问着：“小姐，你当真要给姑爷纳妾吗？姑爷本就不常来晈梨阁，若是纳了妾室怕是更不会来了。”</p>
“不来更好。”</p>
沈向晚的声音很轻，轻到桃夭以为自己听错了。</p>
主仆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在路过萧家庭院时，萧锦棠追了上来。</p>
“大嫂留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