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晚乐呵呵从门口处探出头来。</p>

    “兄长,你怎么知道是我?”</p>

    “小妹才十六岁都已经不玩这种把戏了,就你还这般。这枣子你从小扔到大,院门口的枣树没被你揪秃已是万幸。”</p>

    一句话惹得所有人都笑起来,躲在屋内与女使玩耍的淮哥儿和萱姐儿也都闻声跑出来,一人抱住沈向晚的一只手,脆生生地喊着“二姑姑”。</p>

    沈向晚挨个摸着脑袋,“乖。”</p>

    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思绪万千,她想听这两个小家伙叫一辈子的“二姑姑”,叫到她老去,死去。</p>

    “二姑姑,你怎么哭了?”</p>

    淮哥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沈向晚眼角的晶莹。</p>

    萱姐儿立马把脸鼓成包子,气呼呼地叉着腰,“哼,是谁欺负了二姑姑,二姑姑告诉灵萱,灵萱帮你揍他!”</p>

    说着萱姐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捏成小拳头,看着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却可爱的紧。</p>

    淮哥儿也在一旁应和,“二姑姑也可以告诉应淮,应淮比妹妹大,比妹妹厉害!”</p>

    “我才是最厉害的!”</p>

    “我才是!”</p>

    “我是!”</p>

    两小只很快就偏离了主题,从帮二姑姑报仇一直吵到自己今天一顿吃了多少饭。</p>

    女使将他们带下去用糕点分开哄着。</p>

    沈向晚看得失笑,在小孩子走后,她脸上的那股子轻松也渐渐消失下去,她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兄长一家的悲剧。</p>

    田氏将晒书的活计自己揽过来,朝着失神的沈向晚努努嘴,将沈言卿推过去让他去说说。</p>

    婆母都被气病了,这次二姑子闹得确实有些过。</p>

    沈言卿虽然一心只读圣贤书,好歹也是沈家长子,家中事务和妹妹他也有说教的义务。</p>

    他背着手在心里沉思片刻,抬脚上前。</p>

    “晚儿,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父母健在,你何言决裂?岂不是将父母剜心抽骨,放在火上炙烤?”</p>

    沈言卿不会骂人,再生气也不过是引经据典,以理服人。</p>

    只是这般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前世也受她连累,尸骨无存。</p>

    沈向晚每每想到都不得心安。</p>

    “兄长,你骂我打我吧,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错得离谱。”</p>

    二妹向来在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何时有过这样垂头耷脑的模样?</p>

    沈言卿见此也散了些气。</p>

    “你呀,确实错得离谱,父亲和母亲都被气病了。父亲缓了两天刚好转些,母亲旧疾复发去了灵泉寺静养,你呀你,当真是被宠坏了!”</p>

    “母亲病了?严重吗?她心疾都多年未犯了......”沈向晚忽然住了嘴,母亲犯病还不是被她害的。</p>

    她真是不孝!</p>

    所有的愧疚,悔恨,自责,痛苦......全都堆叠到一起,到达了顶端。</p>

    沈向晚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p>

    沈言卿和田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将人带进屋内,又唤了女使去拿药膏来。</p>

    “二妹这是做什么?公公婆母最是心疼你,你这般自伤,伤的是二老的心啊。你若是知错了,今后好好侍奉二老便是。”</p>

    田氏接过女使手中的药膏,给沈向晚上药,一边涂抹着,一边还温柔地吹着气。</p>

    “嫂嫂!”沈向晚一把抱住田氏的腰肢,将憋了这么久的情绪全都哭了出来。</p>

    沈言卿仰头将泪忍了回去,转身出了门。</p>

    沈向晚哭了多久,田氏就任她抱了多久,直到沈向晚哭得脑袋发晕,才渐渐停了下来。</p>

    田氏捏着手帕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沈向晚抓住她的手,郑重地说着:“嫂嫂,我有一事想拜托你。”</p>

    “何事?二妹尽管说便是。”</p>

    沈向晚思忖了一会儿,将话吐出来,“你与兄长伉俪情深,兄长的抱负你是知道的,念书备考需要静心。</p>

    近来沈家忙着生意上的事,人来人往,嫂嫂你只管关好门户不理会外面的嘈杂。</p>

    待到兄长金榜题名,嫂嫂就是官夫人,淮哥儿和萱姐儿也是千金公子了。”</p>

    沈向晚因为前世与沈家决裂断了往来,并不知道兄长具体是因为何事才带着嫂嫂和两个孩子出的远门。</p>

    若是这一世只顾在院子里看书温习,一家四口过自己的小日子,不与外面多加往来,应该不会再有出远门的缘由了吧。</p>

    田氏不知道二姑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不过她一向和郎君在院子里安分守己,外面的事多是不掺和的。</p>

    她也就应下了。</p>

    “好,我答应你。”</p>

    沈向晚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沈家各人的命运稍稍做了干预,希望能有用。</p>

    母亲那边,她忙完广丰会的事就去一趟。</p>

    广丰会是在沈家会客厅举办的。</p>

    四十多位不同州城的掌柜,都是为沈家办事的。</p>

    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名小厮,小厮的手里提着木箱,木箱里是他们掌管的店铺一年的账本。</p>

    左边是布行云霓阁掌柜,右边是绣坊云妙阁掌柜。</p>

    沈老爷端坐上位,沈向晚坐在一侧,另一侧站着三位养子。</p>

    正中间有一条长桌,上面依序摆放着不同的丝、布、绣品和纸笔。</p>

    众人对看到沈二小姐都有些微微地错愕,但随着广丰会的进行,沈向晚的观点令人听得津津有味,让这一点点疑虑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p>

    广丰会先是查了各店铺的账本,问了些掌柜们在经营时遇到的困难和对今后的打算。</p>

    沈向晚逐一核对账本又快又准,针对掌柜提出的问题也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p>

    众位掌柜心悦诚服。</p>

    沈向晚放下最后一本账本,“诸位还有什么问题?”</p>

    “二小姐经商有道,若是男儿身定能带领吾等创出一片天下啊。”</p>

    坐在末座上的掌柜起身拱手奉承,却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p>

    “谁言女子不可?”沈向晚盯着他,这个掌柜有些眼生,她暗自记下“陌州,王掌柜”。</p>

    “既然大家都没了问题,”沈向晚转身向沈老爷回禀,“老爷,可以开始下一个环节了。”</p>

    沈老爷在言商时,不喜欢以亲属关系称呼,是以沈向晚叫他老爷,而不是父亲,三个养子亦然。</p>

    沈老爷坐在主座上,对沈向晚很满意,他沉声发问。</p>

    “诸位,沈某得到消息,得知圣上有意选拔安锦行行会会长,此乃布商之机遇,沈家之机遇,诸位之机遇。”</p>

    “考察分丝、织、绣、立意四方面。诸位都是布行多年的老人,请挪眼中间,这是沈某多方选品,诸位可有什么见解?”</p>

    广丰会结束的时候已是戌时。</p>

    众位掌柜对于今日得到的消息都十分跃跃欲试,散会后依然交谈不止。</p>

    沈溪川安排好车马,将众人送到如意酒楼三楼的大雅间里。</p>

    沈向晚自然也跟着去了。</p>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萧承寅,和那个女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