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柠病倒了，那天狼狈地抱着纸箱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打了半小时车才回到家。</p>
第二天浑身跟灌了铅一样，脑门滚烫，都八年了还能被他伤着，徐柠骂自己没骨气。</p>
一醒来，她给自己喂了片药又在床上躺了俩小时，起来后脑门上贴了个退热贴就前往催眠了，今天周日店里人多，还是得去盯着。</p>
刚到催眠门口，徐柠就看见了那辆醒目的911，桃城小地方想回避都难。</p>
徐柠准备绕道从后门进去，刚经过拐角就瞥见墙角一抹猩红色，一闪一闪，自知逃脱不了，她感觉脑门突突的疼，不情不愿地走过去。</p>
看她走近，周意灭了手上的烟，靠着墙角，皱眉看她：“你几岁了？还发烧？”</p>
徐柠鼻子发痒，带着浓厚的鼻音问：“ 周教授有事吗？”。</p>
“你又不是我学生。”周意并不领情。</p>
知道他不好惹，但此刻的徐柠头脑发胀，丝毫没有耐心：“那周老板有事吗？”</p>
周意：“我也不是什么的总。”</p>
徐柠：“不然您说说我该叫您什么？”</p>
周意：“怎么？徐老板娘对人的称呼还分白天和晚上吗？”</p>
此话意味深长，徐柠一秒就听懂了，她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少女，不尴尬也不恼怒。</p>
“周教授没什么正经事的话就别来烦我。”说完翻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如同那天荷花园门口周意的态度。</p>
又是不欢而散，周意原地续了根烟才离去。</p>
随后几天周意每晚都来，找个最里面角落，雷打不动的威士忌，低着头不说话，偶尔遇到胆大的妹子上来要微信，也是没什么反应，看不出在想什么。</p>
第五天，徐柠终于忍不住了，走过去坐在他的对立面，态度自然地给自己倒酒，周意也不惊，默契地像两个老友。</p>
“周意，你有事吗？你不会真的单纯的觉着我家的酒好喝吧？ ”</p>
徐柠不想和他耗下去，甚至想要快点处理完桃城的事赶紧回北京。</p>
“准备在桃城待多久 ？”</p>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他是不是忘了他上次在荷花园的态度？？</p>
“不久，马上就要走了 。”徐柠脑壳发晕，不想做过多的纠缠，周意于她太深刻，深刻到即使过了八年，再见时心还是抽抽的疼。</p>
周意“嗯”了一声，手握着酒杯再没有多余的话。</p>
“周意，我不清楚你来这里干什么，想知道什么，想回忆什么，我们也不是普通同学关系，寒暄什么的不必要，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就彼此放过吧。”</p>
见他没什么反应，徐柠接着补充：</p>
“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找我出气，荷花园门口你下手也挺重的，给我砸的差点去医院缝针了，气也撒完了，以后还是不要见面吧。”徐柠说完这些，虚叹了口气，不自在地低下头。</p>
周意身子微微一震，低头看见她脚背上的创口贴，不知是心疼还是什么，它攥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跟听不懂似的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p>
“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你他妈还有脸问。</p>
两人对视，周意的眼底映出了少女微微发红的眼睛，像是极力的在忍住什么，他有点不忍心再继续对质下去，如同八年前那般，她眼睛一红，他全线崩塌。</p>
“那个，老板娘……”那个叫瘦子的胖子在旁边怯生生的喊着。</p>
徐柠耐心耗尽，转头把火撒到瘦子身上：“什么事！”。</p>
“那个，老板说你电话打不通，打到店里来了……”可见瘦子不仅人长的胖，还没什么眼力见，气氛诡异成这样，他还一口一个老板的提。</p>
听到老板两个字，周意眼角瞥了一眼徐柠，只见她摆摆手说知道了，就去接电话了，留下面色铁青的周意。</p>
“干什么，你他妈别老自称自己老板，搞得我俩像开了家夫妻店一样！”徐柠接起电话破口大骂。</p>
“你什么时候这么介意过？找了个桃城男人？”李言旭跟个人精一样，徐柠什么样他没见过。</p>
从17岁因现代舞相识到现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见证了彼此最不堪的日子，年少时一起练舞，出国后一起念书，毕业之后又一起创业，他知道徐柠的一切。</p>
唯独不知道徐柠那个一直忘不掉的老相好是何方神圣，八年里他表白的话已经说累了，而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如同插科打诨般：“老娘岂是你能相配的。”</p>
李言旭一直在自己的孤城里等一个结果，他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什么，但只要还在等待就证明有希望。</p>
徐柠：“滚！”</p>
“我明天去桃城，来接我。”李言旭能想象到徐柠的气急败坏，乐的合不拢嘴。</p>
“看我有没有空吧，挂了挂了。”再出来时已经没见到周意的身影，徐柠想着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便不再纠结开始忙碌起来。</p>
连着两天，周意过来都没看到徐柠，瘦子见他天天来，以为是老板娘的好朋友，把徐柠的行程全盘托出，说老板来了，老板娘要陪着逛逛桃城，去看看老板娘曾经读书的地方。</p>
周意觉得可笑，睡的是一个，玩的又是另一个，眼眸似墨，脸上逐渐阴森起来，好一会，他放下酒杯，没有一句话就离开了，只留下落寞的背影。</p>
徐柠不情不愿的跟在李言旭后面，半个小时前被他连拖带拽进了桃城一中，当年进这所高中是父母花了大价钱托关系，哪知道徐柠雷打不动每年倒数第一，谁愿意来这种耻辱之地回忆青春啊！</p>
徐柠扫了一眼自己呆过三年的地方，行政楼，教学楼，食堂，学生宿舍都已经翻新，早就没了当初的模样，新建的逸夫楼，足球场非常气派。</p>
但那一排排梧桐树还是老样子，徐柠仿佛看到下晚自习的周意一只手推着单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表情，后面跟着一群窃窃私语的女生，少年带着耳机，充耳不闻。</p>
再后来后面跟着的是欢心雀跃的自己，他俩假装不认识，一出校门，她火速坐上周意的后座，一把搂住，醉倒在他的后背。</p>
徐柠的表情让李言旭一下子就猜到老相好就在这个学校，原来是白月光啊，但他不着急戳穿，等着徐柠一步步情绪沦陷。</p>
“诶？这个保送名单里有没有你的老相好啊。”李言旭走到一排历届保送名单专栏那里问。</p>
徐柠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周意的半身照。</p>
少年身穿白衬衣，帅气的模样在一排照片中尤其扎眼，他不苟言笑，眉头微蹙，永远让人难以亲近，除了徐柠。</p>
她鼻头发酸，低下头，拼命忍住泛红的眼眶，不让一滴眼泪掉下来。</p>
即使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一张发黄的半身照片，依旧能让徐柠记起那些和周意初识的点点滴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