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洞穴里，再次兜兜转转绕回原地，桑念最后一点耐心也没了，对六六道：</p>
“我开导航走了。”</p>
六六只好妥协：“行吧。”</p>
系统叮咚响了一声，提示导航开始。</p>
桑念拉拉谢沉舟袖子：“我找到路了，跟我来。”</p>
谢沉舟眸中闪过异色，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跟上。</p>
没过多久，两人前方出现一点亮光。</p>
桑念加快速度，随着距离缩短，光亮越来越大，逐渐在头顶显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p>
她尝试着往上爬，可岩壁光秃秃的，根本没有落脚点。</p>
她只好转头去看谢沉舟，商量道：</p>
“要不然你先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然后再找绳子来救我？”</p>
谢沉舟瞥了眼她单薄的脊背，扯扯嘴角，在她面前蹲下。</p>
“上来。”</p>
桑念没废话，扶着岩壁小心踩上他的肩头。</p>
他稳稳起身。</p>
她的高度刚好够到洞口，努力用双臂撑住洞沿，铆足了劲向上爬。</p>
成功上去后，她再次强调：</p>
“我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p>
说完，她匆匆跑开。</p>
谢沉舟仰头看了一会儿上方狭窄的天幕，走到角落靠墙坐下，屈指捏了捏眉心。</p>
他应该杀了她的。</p>
他想。</p>
或者说，他早就该杀了她。</p>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p>
谢沉舟看着自己苍白的右手，眸色阴郁，指节一根根收拢，指尖深深陷进掌心。</p>
可惜，她不会再回来了。</p>
这样危险的地方，本就不是尊贵的千金小姐该来的。</p>
从头至尾，她不过是因为他才被迫卷入这场危险。</p>
而他不过是她的一个玩意儿，随时可以丢弃。</p>
“谢沉舟！”</p>
蓦地，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p>
他霎时抬头，唇畔讥讽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放下，眸中盛满错愕。</p>
那片小小的天幕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p>
去而复返的少女咧嘴对他笑：</p>
“我回来啦。”</p>
她回来了。</p>
谢沉舟恍惚一瞬。</p>
他忽然想起，似乎在很多很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等过一个人。</p>
只不过那时的他，没有等到。</p>
一根编得歪歪扭扭的藤条甩下来垂在他面前。</p>
桑念没注意他的出神，兴高采烈道：</p>
“我没找到绳子，就去林子里割了几条树藤缠在一起，我试过了，可结实。”</p>
“你抓住它，我拉你上来。”她催促。</p>
谢沉舟回过神，慢慢握住那条藤蔓，脚尖在岩壁借力，一点点爬出那个狭窄的洞口。</p>
上去的一瞬间，他眼前豁然明亮。</p>
黑夜过去，东方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冉冉升起，朝霞丝带般铺开半个湛蓝天幕。</p>
身旁少女乌黑瞳仁映出莹亮光彩，眸底倒映着绮丽霞光。</p>
谢沉舟第一次发现，那个讨人厌的桑蕴灵，有一双生得还不错的眼睛。</p>
“我说了会回来救你就一定会回来，肯定不会食言的。”</p>
桑念一边用手背擦脸上的泥一边对他说道。</p>
她似乎不久前刚跌了一跤，脸颊、发间沾了许多新鲜的泥印，连裙子上也不能幸免。</p>
偏偏她神色格外骄傲，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p>
从这个角度，谢沉舟正好能看见她的掌心。</p>
那本来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肌肤娇嫩脆弱，从没有受过一点点伤。</p>
可现在，粗粝砂砾擦破了娇嫩肌肤，伤口肿得一塌糊涂，泥里掺着斑斑点点的血。</p>
叮~谢沉舟好感度+100</p>
听到提示音，桑念眼睛都亮了。</p>
谢沉舟倏地开口：</p>
“桑蕴灵。”</p>
桑念啊了一声才意识他是在喊自己，高兴地问道：</p>
“怎么了？”</p>
谢沉舟道：“我打算杀了你。”</p>
桑念嘴角笑容凝固。</p>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不远处的树丛颤动两下，一头双眼猩红的狼形妖兽嗅着血腥味冲了出来。</p>
它速度极快，几乎瞬间便到了两人面前，咆哮着张开嘴，口中尖利獠牙闪着寒光。</p>
桑念：“！！！”</p>
“小——”</p>
她将将喊出一个字，下一秒，身边的谢沉舟抬起手，轻而易举的地抓住了它。</p>
他神色平静，五指用力。</p>
“砰——”</p>
血沫横飞。</p>
狼妖的脑袋像个摔碎的西瓜，一块一块地落到地上，红的白的蒲公英一样溅得到处都是。</p>
世界安静。</p>
许久，桑念摸摸脸，指尖触感滑腻粘稠，身体猛地僵住。</p>
一边的谢沉舟望着满手血腥，却突然轻轻地笑了。</p>
“你很害怕？”他挑眉看她，“怕我也这样杀了你？”</p>
嗓音轻飘飘的，尾调微微上扬，听上去无端有些阴森。</p>
在他的注视中，桑念两眼发直，缓缓开口：</p>
“我不干净了。”</p>
谢沉舟：“……”</p>
桑念：“哕。”</p>
谢沉舟：“？”</p>
她匆忙对他摆摆手，捂住嘴背过身去，大吐特吐。</p>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她余光瞥见谢沉舟还在嘀嗒着血的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几乎将胆汁都给吐出来。</p>
“你能不能……”桑念艰难问道，“先去洗个手？”</p>
她的语气很委婉：“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太恶心了。”</p>
谢沉舟：“。”</p>
他满脸铁青地看着她，后者双手合十，面露希冀。</p>
两人僵持一会儿，他转身就走，鞋底用力踏断地上枯枝，清脆的一声响。</p>
不远处就是一条浅溪。</p>
谢沉舟在溪边站定，蹲下身将手浸入清水中。</p>
水中迅速漫开一片鲜艳的红，很快又被流水带走，如此周而复始。</p>
谢沉舟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出神。</p>
蓦地，影子身边多了一个人。</p>
他转头看去。</p>
桑念蹲在一块不算平整的青石上，正俯身捧着一捧水疯狂搓着自己的脸。</p>
看上去恨不得把沾了血和脑浆的那块皮给揭下来。</p>
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朝着他左右转了转脸，连声问道：</p>
“怎么样怎么样，洗干净了吗？”</p>
少女白皙的脸颊搓得发红，几缕打湿的发丝黏在颊边，领口和袖子也湿了大半。</p>
干净倒是真干净了。</p>
谢沉舟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从水中拿出自己的手。</p>
桑念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胡乱擦了把脸，哆嗦着捉住了谢沉舟的手。</p>
他本能的想要挣开，她拧着眉毛：</p>
“别动。”</p>
他停下动作，看着她一点点为自己擦拭那些水迹。</p>
少女低着脑袋，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两弯纤长的睫羽，以及小巧的鼻尖。</p>
此刻，睫羽颤抖，鼻尖通红。</p>
有清亮水珠一滴滴砸到他的掌心，温热。</p>
谢沉舟仿佛被烫到，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p>
他没由来的烦躁：</p>
“你哭什么？”</p>
就这么怕他杀了她？</p>
闻言，桑念抬起通红的眼，丧着脸哽咽：</p>
“我也不想哭，可是你身上的血腥味儿太冲了，熏得我眼睛疼。”</p>
谢沉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