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肖珣从前对我很好的。</p>
他在寒冷的冬夜跪在街头卖身葬母的时候，爹爹把他从专门养禁脔的权贵手上救下。</p>
看中他的显露的聪颖和一心为母报仇的坚忍心志，爹爹一手培养了他。</p>
因着爹爹的再造之恩，他待我有如亲妹妹。</p>
夫子来府里授课时，他奋笔疾书，我就在一边吃着奶娘给我准备的果脯。</p>
他偶尔停笔，给我擦擦嘴角课上打瞌睡洇出的口水。</p>
夫子被我一窍不通的课业气得吹胡子瞪眼掏戒尺的时候，他就把我护在后面。</p>
那时他还不会说我学不会，只会在课后一遍遍教我怎么写。</p>
我笨手笨脚总是干些蠢事，砸坏爹爹喜爱的花瓶。</p>
他每每替我认下。</p>
爹爹自然清楚是谁干的，每每从他身后逮出我来教训。</p>
肖珣护着我，那细细的藤条打下来时从落不到我身上。</p>
我哭着抱着爹爹的手认罪，求他别打肖珣了。</p>
爹爹却不停手，「包庇罪一样要罚，你这样都是他惯的。」</p>
「他惯的了你一时，惯的了你一辈子吗？」</p>
肖珣被打的手臂上一道道血痕，却没有哼一声。</p>
面对我爹的质问，他眸光灼灼，「自然可以，娩娩就有如我的亲妹妹，珣儿会照拂她一辈子。」</p>
「哪怕你日后飞黄腾达，她依旧拙稚如小儿？」</p>
爹爹眯着眼追问。</p>
肖珣皱眉，将哭泣不止的我拉到身后。</p>
「是。」</p>
「娩娩，只是性子弱。」</p>
他说。</p>
所以在爹爹问我要不要和肖珣在一起一辈子时我点了点头。</p>
爹爹很高兴，全府上下都很高兴，肖珣自幼疼爱我，彼时肖珣又已连中两元，离状元郎的桂冠也只有一步之遥。</p>
只是我们都没有问过，肖珣高不高兴。</p>
也许爹爹不是忘记问了，而是就算知道他不高兴，也毫无办法。</p>
爹爹做事只有想与不想，没有能与不能。</p>
肖珣知道婚事那夜，他饮了酒。</p>
我半夜迷迷糊糊地起来，却看见他站在床头，酒气冲天，神色愤恨痛苦。</p>
他那样用力地掐住我的肩膀，问我为什么要和爹爹说我喜欢他。</p>
可我就是喜欢他，和喜欢奶娘，喜欢大黄，喜欢爹爹一样的喜欢他。</p>
我也是这么和爹爹说的。</p>
我笨到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要我的喜欢，是因为觉得我的喜欢对他来说很不好吗？</p>
他满眼痛恨，问我是不是想毁了他。</p>
「因为你自己不完整，所以也希望别人的人生不完整吗？」</p>
他咬牙切齿，这句话几乎是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p>
所以我听得格外清晰。</p>
我的肩膀被他捏得好痛，所以眼睛里是被痛出来的泪花。</p>
在月光下畏畏缩缩地看向他。</p>
视线相撞，蓦然，他似乎清醒了一些，骤然松开力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