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棉花糖小说网 > 文学名著 > 说春秋之六·圣贤本色 > 第二二六章 中央要乱了

第二二六章 中央要乱了

作品:说春秋之六·圣贤本色 作者:贾志刚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太子晋去世之后,弟弟王子贵被立为太子。四年之后,也就是周灵王二十七年(前545年),周灵王崩了,王子贵继位为周景王。

    每当权力更替的时候,也就是权力斗争重新开始的时候。

    小宗们想要全力控制年轻的周景王,而王族们又要开始争权夺利了。

    不堪一击的王族

    周灵王有两个弟弟,一个叫佞夫,一个叫詹季,两人一向就对小宗们不满,总想着夺回王族们的特权。

    周灵王崩前的两年,詹季死了。詹季的儿子詹括来见周灵王,想起父亲的愿望没有实现,想想自己这个王孙的待遇还比不上小宗的儿子,心里就很纠结很窝火。

    “XX的小宗们,什么时候才能干掉你们呢?唉。”詹括自言自语,发出叹息。

    所谓隔墙有耳,就在詹括的身边站着一个卫士,这个卫士是谁?单靖公的儿子愆期。春秋时期,君主的卫士都由公卿子弟或者王族子弟担任。

    单愆期把詹括的话听在耳中,记在心底。

    等到詹括走之后,单愆期来见周灵王反映情况。

    “大王,我刚才听见詹括在门外抱怨大王,还东张西望。他父亲死了,他一点悲伤也没有,这样的人,肯定要图谋不轨。大王,我看,咱们先下手为强,干了他。”单愆期比较年轻,说话不知道转弯。

    “嘿嘿,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周灵王笑笑,他不喜欢单愆期,他也知道这小子就是单家放在自己身边的卧底。但是单家的实力太强,自己不敢轻易得罪他。

    想想看,一个卫士,就敢来建议周王杀掉自己的亲侄子,这个卫士是不是也太牛了?

    周灵王当然不会听他的。

    不过,不管周灵王听不听,小宗们已经认定了必须要铲除詹括。

    等到周灵王崩掉之后,小宗们控制着周景王。

    詹括加紧了准备,他要铲除小宗。而小宗们也同样加紧了准备,他们要消灭一切敢于对抗的力量。

    周景王二年,摊牌的时间到了。

    佞夫和詹括率先发难,他们率领家族力量攻占了蒍邑,以此为据点准备称王。不过,他们的实力实在太小了一些,六天之后,刘家、单家、尹家、甘家和巩家联合出兵,结果佞夫被杀,詹括仓皇逃往晋国避难。

    又一次较量就这样结束了,王族不堪一击。

    人人自危

    尽管几次较量都以小宗的完胜而告终,可是,王族源源不断,只要他们对当下的权力利益分配不满,他们就会一辈接一辈地来争夺,就像愚公移山一样永不停息。

    从王叔陈生到詹括,小宗们其实也已经看到斗争将没有尽头。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既然周召毛毕这样的家族也有衰落的一天,谁能说单刘甘巩这些家族就能永远昌盛呢?

    周景王四年(前541年),晋国和楚国召集诸侯国在郑国举行第二次和平大会,大会结束后,周景王派刘定公前往郑国,会见正在那里的晋国中军帅赵武。

    照例,这是刘定公拉近与晋国个人关系的机会。刘定公和赵武相处得很融洽,两人所住的地方恰好在洛水入黄河的地方,于是两人同往河边观赏两河汇流。

    “哇噻,壮哉。”刘定公大发感慨,似乎很激动,“伟大的大禹好伟大好伟大啊,要不是他老人家治水,我们现在都成鱼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衣冠楚楚,吃香的喝辣的?元帅,你可要继承大禹的伟大遗志,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啊,我们可都指望着元帅了。”

    马屁拍上,拍得很舒服。

    “唉,我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说句实话,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就是苟且偷生,朝不保夕啊。早上醒过来,不知道晚上还是不是活着,说什么为老百姓谋福利啊?”赵武叹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让刘定公大为吃惊和失望。

    赵武的原话是“吾侪偷食;朝不保夕;何其长也”(《左传》)。

    朝不保夕,这个成语来于这里。

    “元帅说笑了,天下之强,莫过晋国,元帅是晋国的首相,还朝不保夕的话,我们还怎么活啊?”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刘定公连忙给自己找台阶。

    “哼。”赵武闷哼了一声,满脸的惆怅。“晋国的中军元帅有几个有后的?白天看似风光,晚上睡不着啊。”

    刘定公没有再说话了。

    晋国的权力斗争刘定公是知道的,所以他也知道赵武的话并不是故意说给他听,而是赵武真正的感受。赵武的话让刘定公的心情也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想想王室这边,尽管刘家和单家现在权倾朝野,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完蛋呢?

    眼前,江水滔滔,洛水汇入黄河,滚滚而去。

    谁也没有再说话,只看着河水发呆。

    看似风光的人,有多少是晚上睡不着的?

    小宗内乱

    王室的斗争告一段落,小宗们暂时感受不到来自王族的威胁。

    管子说过:没有外患,必有内忧。

    暂时摆脱了王族的威胁,小宗们的内部矛盾开始凸显出来了。

    单靖公死后,儿子单献公继位。单献公很不喜欢自己的族人,认为这些人除了狂妄自大好吃懒做之外,没有什么优点。所以,单献公重用外来的士人,而疏远自己的亲族。

    这样,单家实际上面临王室同样的问题:权力到了外人的手中,王族或者公族的子弟反而得不到保障。

    既然是同样的问题,自然会有同样的解决办法。

    周景王十年(前535年),单家的公族们动手了,相比较,单家的公族比王室的王族更有实力,他们一举解决了问题,干掉了单献公,清理了外来势力,然后立单献公的弟弟为单成公。

    单成公虽然被立为单家的家长,可是是被立的,心里免不得忐忑不安。结果,在畏惧中苦苦煎熬,四年之后就鞠躬尽瘁了。

    单家的内乱仅仅是一个开始,小宗们纷纷开始了内乱。

    周景王十五年(前530年),原家、甘家和刘家也都出了问题。

    原伯绞犯了单献公同样的错误,结果几乎遭到同样的下场,他命大一些,逃到了晋国。他的弟弟继位,为原伯路。

    甘家的事情复杂一些,甘简公身为卿士,但是没有儿子。于是,他就立弟弟过为继承人。这一年甘简公鞠躬尽瘁,过就成了甘悼公。结果,甘悼公又犯了单献公同样的错误,他很讨厌公族们,准备铲除他们。甘家的公族急忙请刘家帮忙,刘定公这时候已经鞠躬尽瘁了,儿子刘献公在位。于是,刘献公出兵,把甘悼公给杀了,另立了家长。

    刘献公摆平了甘家的事情,自己家里却又出事了。

    原来,刘献公的太子献太子也在秘密筹划铲除公族,结果行事不慎,被刘献公知道了。于是,刘献公先动手了,废了太子,杀了太子的老师以及党羽瑕辛,此外,王孙没、刘州鸠、阴忌,老阳子等大夫也受到牵连,遭到免职等处分。

    小宗各大家族都已经乱得可以了。

    王子朝与老聃

    周景王十八年(前527年),太子寿寿终了。

    周景王很伤心,暂时没有册立新的太子。之所以没有册立新太子,有两个原因,一是其他的儿子都太小,二是他很喜欢自己的弟弟王子朝。

    周景王从小就生活在小宗们的严密监视下,从内心,他很讨厌小宗们,希望能够有机会铲除他们。因此,他更希望能有一个强势的太子来接替他,而不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太子。所以内心里,他更倾向于让弟弟王子朝做太子。

    问题是,小宗们绝对不会答应让王子朝做太子。于是,周景王决定拖一阵再说,借口就是太子寿去世让他太过伤心,不忍心这么快就确定新太子。

    王子朝,周景王的同母弟弟,聪明而且果断,一向以来,周景王就非常喜欢他。

    小宗内乱,让王子朝看到了机会。王子朝知道,只要不铲除小宗,王族就永远衰败下去,自己这个王子也只能隐忍偷生,子子孙孙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要想让王族翻身,必须铲除小宗。

    看清楚了这些,王子朝开始筹备了。

    首先,人在哪里?哪些是自己的人,哪些可以成为自己的人?

    如果说小宗是现在的主流,那么,王子朝能够团结的就是非主流了。

    王族是王子朝的势力范围,这倒不是亲情或者血缘的问题,而是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王子朝所痛恨的,就是整个王族所痛恨的。所以,王子王孙们都是团结的力量。

    大宗是可以团结的力量,尽管他们很没落,但是他们也是一股力量,并且,他们是坚定的力量。

    除了他们,还有一批人可以团结,哪一批?周朝王室有一批工匠,称为百工,平时专门为王室服务,拿王室的工资,享有不错的福利待遇。基本上,就相当于国营单位的员工。因为周王室的国力衰落得厉害,养这帮人越来越吃力。不久前,刘定公和单穆公主导,搞了一次国营单位的人员精简,结果一下子精简掉了一大批人。这些被精简掉的一个个怨气冲天,暗地里都在骂娘,恨死了刘家和单家。这批人,属于对社会不满的人群,可以团结。

    王子朝一边拉拢力量,一边在物色人才。大夫宾起精明干练,跟王子朝的关系一向不错,因此成为王子朝的手下干将,平时混在一起,十分信任。

    老聃,王子朝想起这个人物来,这个人有学问,而且还是大宗的后代,为什么不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呢?

    王子朝设宴招待了老聃。

    自从太子晋去世以来,老聃与王室的交往一向就很少,他很享受守在图书馆看书的感觉。如今突然王子朝请他赴宴,尽管兴趣不大,可是无法推却,只得前来。不过老聃知道,王子朝和小宗之间明争暗斗,自己千万不要站队。

    “老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王子朝很客气。

    老聃照例也客气了一回,之后入席,也就是喝酒吃肉侃大山。除了王子朝和老聃,还有宾起作陪。

    酒过三巡,王子朝就开始往正路上引了。

    “敢问老先生,祖上是谁?”王子朝明知故问,他早就打听明白了。

    “啊,祖上是冉季载,因为是文王的老儿子,因此有一支以老为姓。”老子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因为冉季载当初官居司空,因此老子家族属于大宗,都是从西周迁过来的。

    “啊,原来是季载的后代,怪不得这么有学问。”王子朝拍了个马匹,然后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啊,大宗衰落得厉害,老先生这样的人才也只能在图书馆这样的小地方混日子啊。”

    开始煽情。

    “哈哈,话不能这么说。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老聃回答得很轻松:知足常乐。

    不上道。

    “嘿嘿,话也不能这样说。再怎么说,大宗对周朝的贡献远远大于小宗。可是,小宗仗着自己是地头蛇,总是欺负大宗,太不公平了。”王子朝提起小宗就来气,这倒不是装出来的。

    继续煽情。

    “嗨,算了。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老聃依旧很坦然,意思是总会有人占便宜有人吃亏,吃点亏就算了,不必去争了。

    就不上道。

    王子朝按捺不住了,他不想跟老聃再这么绕圈子下去。

    “老先生,你能忍,我不能忍。小宗吃香的喝辣的,占着最好的土地,拿着最高的薪水,手中掌握着权力,反而王族和大宗只能跟着喝汤,像孙子一样夹着尾巴求生,这是什么世道?不行,我要改变这一切,要把小宗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借着酒劲,王子朝恨恨地说,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菜汤飞溅出来。

    老聃摇了摇头,轻轻地擦掉溅到脸上的菜汤。

    “我看,算了吧,别争这些了。当初王室东迁的时候,人家小宗出了很大的力。俗话说: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只要自己过得去,就不要争那么多了。”老聃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不支持王子朝。

    王子朝瞪了他一眼,这话他不爱听。

    “老先生,别说这些废话了吧,咱们直来直去。我们准备跟小宗决战,一举歼灭他们,怎么样,你是不是加入我们?一旦成功,您就是司空,怎么样?”宾起插话了,他是个性急的人,索性把话说明白了,还带着利诱。

    老聃愣了一下,老了老了的,还弄出这种事情来。再年轻二十岁,或许还考虑下。

    “那,先预祝你们成功吧。不过,我老了,不中用了。再说了,能吃饱饭我就满足了,没什么志向,你们还是去找有志向的人吧。再者说了,夫惟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打打杀杀这种事情,我不赞成,还是和谐的好。”老聃拒绝了,因为这跟他的理论差得太远。

    “你决定了?”宾起恶狠狠地问。

    “我什么也没有决定。”老聃说。

    老聃的话很明白,依然不愿意加入王子朝的阵营。

    “王子,杀了他灭口。”宾起不再理睬老聃,转而向王子朝建议。

    老聃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没招谁没惹谁,知足常乐,结果还是这么个下场。

    “算了,老先生是个老实人,既然有胆量拒绝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出卖我们呢?”王子朝拒绝了宾起的建议,把老聃送走了。

    回到家中,老聃长出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不过随后,他又为国家担心了。

    “唉,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老聃哀叹。看来,和平就快过去,兵荒马乱的日子就快到来了。

    寻求国际支持

    王子朝知道,单单靠自己的力量是对付不了小宗的,就算王族和大宗团结起来,也没有胜算。要对付小宗,必须寻求外援。

    寻求哪里的外援?

    王子朝作过一个分析,逐一进行了排除。

    晋国是不可能依靠的,因为晋国和单家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很铁,而刘家和晋国范家已经结成世代姻亲。

    楚国也不可能依靠,现在的楚国是楚平王时期,根本无心也无力争霸,王室的事情动不动会惊动全世界,楚平王没有胆量介入,这是其一。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请楚国帮忙,那就等于立即宣布背弃了中原诸侯,得不偿失。

    齐国呢?齐国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齐国人有办法肯出力而且跟晋国人明争暗斗,同时也很讨厌小宗。可是问题是,齐国人太远,远水不解近渴。

    宋国人不行,太弱;卫国人也不行,他们就是晋国的跟班。吴国人呢?更不行,一来他们是蛮夷,二来也是太远。

    算来算去,只有郑国最合适。

    所有诸侯国中,就属郑国跟王室的血缘关系最近,当然,这并不重要。郑国的优势在于紧挨着王室的地盘,随时可以出兵。而且,现在郑国是子产执政,敢想敢干还有办法,就算是晋国人也对他敬畏三分,说不准他们能帮上忙。

    于是王子朝派人前往郑国,暗中找到子产寻求帮助。

    “这事情我们愿意帮忙,不过必须从长计议,争取晋国六卿中至少一半的支持,这样才能避免晋国介入。所以,不要急,我们先制定一个计划。”子产的答复非常令人鼓舞,既然子产答应的事情,他一定会全力去做。

    王子朝非常高兴,信心大增。

    可是,美梦容易醒,就如美人容易跑一样,世间的好景总是不长。

    周景王二十三年(前522年),从郑国传来一个噩耗,子产去世了。

    “啊——”王子朝大失所望,他知道,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