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污染的夜空,那种湛蓝的美,是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而且这种美是谁都可以欣赏的,乡下老头叼着旱烟可以抬头看,城市里时尚的大姑娘帅伙儿可以看,哪怕是猫猫狗狗抬起头,都可以看得见。
要不怎么会有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最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二便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只是很多时候,人们容易忽视身边随时可见的东西,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比如河边的陈英军正一脸诗意地仰望夜空:“我喜欢待在这里……除了你们这里的空特别干净,星空很美之外,还因为,这里有你。”
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女生,用一种仿佛咏诗般的语气,深情的道:“和你待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该看上的星星,还是你的眼睛……”
后面的话有多真只有鬼知道,但是这里的星空很美至少是有些附和事实的。他们那里的城市虽然发展起来,但是星空,肯定没这里的美。
再比如燕飞搂着媳妇在船上摇摇荡荡,他也抬着头,只是搂着媳妇也不安生,让徐燕姑娘娇嗔不已:“你就不能安静待会儿?”
于是燕飞安静待那么的一会儿,然后继续不安生。
“哎,别动。”姑娘打开他偷偷伸过来的手。“你也不去找刘师兄谈谈,我看他是真有事儿,你看他现在那样子……”
都不用,连场里的半瞎子龚老头都看出来了,刘进学肯定是有事儿。
可燕飞也无奈:“他不我能怎么样?”
“你再去问问,他都闷半了,现在你再去问问。”徐燕站起身道。“晚了,我先去睡。你再找刘师兄谈谈,好歹当初也是帮过咱的,现在人家有了难事儿,你这么不管不问的,多不合适呀!”
其实燕飞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刘进学又一头扎进牛角尖,他们两人一时半会,要能谈出什么结果,那才是稀奇事儿。
甚至因为燕飞的追问,这会儿见到燕飞,刘进学就没好气地道:“你又来干什么?”
燕飞也没好脸色,对上这厕所的臭石头一样脾气的书呆子,他的耐心也有限得很:“问问你来有什么事儿啊?”
刘进学一扭头:“都已经过了,除了带罗老板过来看看,就是告诉你,我不想做这倒卖生意了。以后你们直接谈生意,别的我就不管了。”
“那你那两破棚子还能挣钱吗?”燕飞不屑。
“谁不能!”刘进学一听燕飞鄙视他的大棚,顿时怒气冲冲。可惜这话出来自己都没多少底气,现在种植成本越来越高,种植的人也越来越多,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呢?“反正饿不死就行,这是我的事儿,和你们也没关系。”
“我这不是怕你饿死吗?”燕飞直翻白眼。
“要饭都饿不死!”刘进学也是烦的不行,他自己心里乱的很。书生气就是这样,当初做决定的时候义无反顾,现在事情都做了,想到以后自己少了一笔收入不,连人也得罪了,心里又有些后悔。“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我出去走走……”
“大半夜的你去哪儿?”燕飞听他语气缓和,也不再那么恶声恶气了。
“就出去走走,到河边吹吹风!”刘进学着头也不回地就朝外边走。
“哎,那边是……”燕飞在后边喊他。
“别跟着我,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刘进学回头大怒,打断了燕飞的话。
“我是那边……”燕飞解释。
“我又不是要跳河,你非得跟着我干啥?”刘进学不满的很。“来了你这儿我连人身自由都没了?人家生意不成仁义在,你这是准备和我连师兄弟都不当了?”
燕飞停住脚步:“……”
总算有了‘人身自由’的刘进学冷哼一声,推开养牛场后边的一个门,看也不看门外挨着几棵树的那个烂棚子,径直走到了河边,长长的出了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了身后那几个烂棚子里,似乎也有什么喘息声传出来。
一回头,看到燕飞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顿时真的生气起来,不过也无奈。他就算再书生脾气,也不是孩子了,好歹是个大学生,在社会混了这么久,谁对他是好心坏心,他还是知道的。
又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地道:“我师弟,你还怕我怎么着了是吧?我这几真是心烦的很,你等我冷静冷静,再想想,咱们再谈好不好?现在你先回去行不行?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燕飞也无奈:“我是怕你一个人……”
“怕什么?你还怕这里会闹鬼不成?”刘进学又开始着急了,一转身在一个破棚子踢了一脚。“还是你怕我把你这几个破烂棚子拆了偷走?”
“这个真不怕!”燕飞在棚子里发出铁链哗啦啦声音的同时,快步走上前去,站到那棚子边上。“我怕工地上出意外,怕场里牛生病,就是不怕有人偷这几个棚子……”
燕飞呵斥一声:“都不许出来……”
不过已经晚了。
下一刻,刘进学已经知道,燕飞为什么不怕有人拆他这破棚子,这里是没有鬼,但是……这里有很猛很猛的猛兽。
看着从棚子里晃悠悠出来的几个身影,他嘴巴一张一张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指着燕飞身后,手指头都是哆嗦的。
燕飞赶紧又往他身边走了一步,扶住浑身有点软绵绵的他:“别怕别怕,就是几只老虎黑熊,都是我养的,听话得很,都不吃人。”
再一扭头,冲那些老虎黑熊吼了一声:“都进去待着去!”
因为这一声吼,刘进学就听到头顶两声轻啼,接着又呼扇的声音传来,一抬头就看见两只大雕,正扑扇着翅膀起飞……
等燕飞搀着他走过那道门,安慰了他半,刘进学看着那两只大雕盘旋了一圈,重新落在院外的树上,才惊魂未定地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一句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本来是责怪的话,被他的有气无力的,要不是燕飞耳朵好使,估计就算站他旁边都听不见。
“我喊你你不让我啊!”燕飞表示自己很冤枉。
一阵风吹来,刘进学才觉得身上一凉,才发觉就刚才短短片刻,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
因为燕飞刚才呵斥的两句声音大了点,几个伙子们已经跑了出来。看到这情况都赶紧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被燕飞和几个伙子拉着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刘进学在闷热的屋子里待了一阵子,也没听到燕飞几个人了半都了什么话——他才感觉到身上有了点温度。
幸亏是晚上,看不太清楚,而且那几个身影也没完全走出棚子,就被燕飞吼了进去。否则指不定还要把他吓成个什么样儿。
即使如此,燕飞也是吓了一跳。别的客人来,如果是要在这里多待几的,燕飞都会给人家介绍一下。这刘师兄倒好,他一来就别别扭扭的,燕飞也忘了这茬儿。
直到刚才看这位刘师兄走这个门,燕飞才想起来告诉他,可这位刘师兄话都不让他完……
屋里有了几个人,又有点闷热,刘进学喝了几口热茶,总算慢慢地恢复了精神。
燕飞把其他人都赶出去,坐着又陪他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看他彻底恢复过来,才道:“以前都过我养的有老虎,这次你像犯了病似的,我也没先带你看看,对不住……”
“别了别了!”吃了一吓,倒是让刘进学的烦心事吓跑不少,而且也不再觉得自己来的目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了。“其实带罗老板来,还是因为双孢菇的事儿……”
从原本就觉得挣燕飞的钱不安,到因为双孢菇不如三岔河乡的而受挫,再到来了之后自作聪明,结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刘进学这会儿是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全出来了——人受惊之后,本来就容易出各种症状,比如不间断的话,来平息自己的恐慌。
连燕飞这不怎么会安慰人的态度,让他不爽也了出来。
燕飞听完也是真不知道什么好,这算什么事儿?自己让他当中间商,主要还是自己偷懒,懒得为了那点双孢菇去折腾找客户,让他挣点差价只是顺带的。
实话三岔河乡这边种植双孢菇,那成本真是低廉的很。送一车去省城,那成本算起来还没这运费高。
没想到就因为这个,让这位刘师兄寝食不安的,觉得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这种性格,你还做生意?师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你的技术员去吧!
燕飞是这么想的,也这么了。
刘进学一听不乐意了:“我怎么了?我现在种双孢菇也不是不挣钱……”
“你能挣多少?”燕飞打断了他的话。“辛辛苦苦的自己下力,能挣多少钱?你要是去当个技术员,能挣这么多吗?”
“肯定比当技术员挣得多。”刘进学肯定的很。“在单位才多少工资,我再怎么折腾,也比上班强。还没人管,多好!”
“你就告诉我能挣多少钱吧!”燕飞坚持追问。
刘进学现在倒也不耍那倔脾气了,低着头开始嘀咕着盘算。
燕飞隐约听到一些诸如,地租啊牛粪啊秸秆啊运费工人工资水电费之类的,不等他嘀咕完,心里已经知道结果了——在省城边上做点事儿,真的是什么都得花钱。不但牛粪要钱,秸秆也不便宜,因为省城周边有大型造纸厂,人家也收秸秆。
在加上找工人找车的钱,那成本刷刷刷地就上去了。哪像三岔河这里,养牛场用的牛粪是自己的,至于需要的秸秆,别人都是送到指定地方,还生怕堆的垛不整齐场里不要——最后一大车秸秆,有选要几块钱的,有选给壶便宜酒的,反正都美的不行。
至于工资成本,刘进学那里是专职工人,三岔河这边连关庄那几个伙子,也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大棚上,平时都忙别的,反正需要人的时候场里从来都不缺。
所以在刘进学完自己一个月能赚几个钱以后,燕飞就呵呵直笑:“那你看,我这里质量比较好不,今年涨水过后,那边村子里又有好几户人家看双孢菇挣钱也想干的,以后肯定还有更多人会跟着我干……其实现在的棚子已经比以前的多了不少。将来我这里产量越来越高,你那点东西……”
后边的话刘进学再傻都能明白,要是这里成了双孢菇的种植成了规模,而且还都是高品质的,不但对他来,就是其他周边的双孢菇种植户来,都是一种压力。
可想而知,将来他们要么继续降价,要么就……实际上一旦进行价格上的竞争,就凭他那比人家高几倍十几倍的成本,最后的结果绝对不怎么乐观。
刘进学想想都觉得自己前途无亮,只能耍赖:“那也得等你这里成了规模再!”
燕飞见他嘴硬,哈哈一笑,图穷匕见:“要不这样,你干脆把你那点产业停了,来我这里当技术员好了!除了种植双孢菇,还有蚯蚓养殖。这两项都是马上要大力推广开来的,你在这里当个技术员,别的不,十里八乡的谁见了你不得让上两分?钱我也不会少你的,生意上的事儿你也不用操心,我这边自然有人去干。你看怎么样?”
听燕飞这么,刘进学立刻发对道:“那怎么行?这里离省城几百里,我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吗?”
燕飞继续笑:“你明看看,我这里隔两就有省城来拉牛肉的车,打个招呼你来回路费都省了,比坐车都方便。再,你以为在我这里当个技术员,能让你像自己种蘑菇一样辛苦?不是我吹,你就在这里喝着茶,有事儿了出去指点几句就行,手都不用你伸……”
实际上刘进学已经有点心动了,就是有点抹不开面子,好歹燕飞的那点技术,也是自己教给他的。现在倒好,情况完全反了过来,自己居然得到他手底下干活,这算什么事儿?
他唯唯诺诺地还想什么,燕飞接着道:“你好好想想,我这里也算求贤若渴。别的也不,你看我厂里的张辉还有赵他们三个兽医,那干的都是什么?不就是没事儿在场里溜达一圈,遇到需要动手的活儿随便一招呼,有的是人干。他们都是中专毕业的,年龄还比你,难道你还不如他们?”
这是刘进学的心病,他为什么出来创业,还不是看着单位里,还有其他地方那些比自己学历低,比自己年轻的师弟师妹们,随便混两年都比自己混的好?
要不是早些年单位分给过他房,估计到了现在,福利房的指标他都竞争不到。
只不过想到房子,他又嘀咕道:“那也不行,当初我可是雄赳赳气昂昂出来创业的,现在居然跑到乡下地方给人当起了技术员。以后回到家,见了周围那些以前的同事,我这脸面还有地方放吗?”
燕飞冷笑:“那等你大棚干不下去,回去就有面子了吗?现在你是见好就收,到了这里你钱也不少挣,也累不着你人。等将来你挣了钱,腰包里鼓囊囊的回去,谁还看不起你?
现在都开始向钱看齐了,就拿张辉那子来,现在看养牛场这越来越红火,他都打算彻底脱离兽医站彻底投入养牛场的大家庭了。至于铁饭碗和面子问题……以后银行里的存款越来越多,手头越来越阔绰,谁还敢瞧不起啊?
当然,张辉这情况又有点不同,因为在不少三岔河的人看来,在燕老板的养牛场里干,可比在兽医站混有面子多了!
刘进学还是犹豫,燕飞再:“你以为我让你腰包鼓囊囊的回去是空话吗?你以为在我的场里,也没什么福利,就那么点死工资是吗?我都懒得给你解释……黑子黑子,你过来一趟……”
黑子这两有点忙,到现在都没睡,就在隔壁的一间房子里忙碌他那些破烂。听见飞哥招呼,手都没洗就跑了过来:“飞哥,什么事儿?”
燕飞一指刘进学:“给刘师兄,你现在工资多少?这几年跟着我,实际存了多少钱?”
黑子搓着手嘿嘿直笑:“那个,算不算隔壁我收的那些东西?”
这家伙一提起来那些东西,脸上就憋不住笑啊!
谁让贺教授来了之后,给他那些东西分了分堆。然后又凭着那半吊子的古董水平帮他挑挑拣拣的,还捡出来了个叫什么母钱的,有几枚又是什么存量极少的价值不菲,有几个破碗烂罐也算是宝贝,还有个铜锈满满的废铜疙瘩还是什么什么炉,还有……
反正据那房间里的破烂东西,要是拿到了市场上卖掉,凭飞哥的那性子给自己分了红,开上他那样的虎头奔都不是梦想。
实际上贺教授也了,自己只是个爱好者,水平有限眼光也不算准,除了一些特别显眼的东西他能认出来,剩下的要都让他具体出个一二三来,他也没那个本事。
也就是,那么一屋子东西里,肯定还有别的值钱的玩意儿——所以这两黑子只要晚上一得空,就躲那屋里也不怕热,收拾他那一堆‘破烂’。
燕飞差点没一脚把这喜滋滋的家伙踹出去:“正事儿,老扯你那破烂干么?我走了,你负责把刘师兄劝留下来,要是他还要走,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着真就甩手走人了——他能耐着性子对刘师兄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真不能要求他做太多了。
黑子则是搓着手,开始嘿嘿笑着,给刘师兄讲解在这里干的好处。别的不,就凭老板经常大手大脚的发福利,那就值得来啊!
燕飞都走远了,还听到黑子在劝:“刘师兄,你放心,来这里亏不了你。你要是不相信,只要你来,我现在就把我那堆破烂给你分几斤,你回去省城了拿市场上卖掉,当安家费。来咱们这里是偏僻了点,总得先让你把家里安顿好再……”
“还有,飞哥告诉你没有?别担心离家远,咱们这三两头有车来回跑。不是我吹,咱们供应省城的牛肉价格是最低的,他们巴不得能给咱帮上点忙呢!等他们知道你是咱这里的技术员,别你以后坐车不要钱,就是你带着嫂子去吃饭他都不敢收钱信不信?”
跟着什么人就能学到什么性子,黑子这儿巴气的家伙,现在虎头奔还没影儿呢,就跟着燕飞学会大手大脚了,话的口气也是大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