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这样的时候,闻停远已经把目光移向了向不负。
向不负正端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监工模样绷着脸喝酒。
闻停远笑着摸了摸脖子里的那道疤痕,嘴巴一咧。
熟知闻停远习性的姑娘们就知道,向不负恐怕要被开涮了。
而事实也正如她们所想的那样。
闻停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捶了捶自己的背,伸手在蹲在那里数钱的一个姑娘的屁股上捏了一下,开始讲了起来。
故事有点儿老套,是个关于酒鬼的段子。
故事从前有个酒鬼去朋友家做客。
酒过三巡出去解,完毕,归时,却误入女主人的房间。
当时,女主人正在解,蹲在马桶边缘稀里哗啦的。
酒鬼围着马桶坐下,醉眼迷离,暗自在肚里嘀咕道:“哎呀,不就是出去上个茅厕嘛,有必要罚酒吗?罚酒就罚酒呗,有必要用这么大的碗吗?我贤弟呀,别倒了别倒了,哥哥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酒鬼伸手就往女主人屁股上摸。
女主人吓得一激灵,未完的尿落在酒鬼手上。
酒鬼舔了一下,别洒了别洒了。
女主人更害怕了,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醉还是真的醉了,一动不动地怔在那里,越想越害怕。
结果,一紧张不心放了屁。
酒鬼凑上去一把抓住女主人的大腿,贤弟贤弟,都不喝了,怎么又开了一瓶。
这个粗鲁而略显暧昧的笑话让姑娘们哈哈大笑起来。
捕快们本来是压制着的,可是最好再也压制不了,终于笑出声来。
在闻停远的带动下,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向不负的尴尬。
所有人在那里热烈地数钱,大声地打情骂俏……
气氛其乐融融。
可是,向不负脸上的表情却在渐渐加重。
除了因为他非常不喜欢闻停远和他的笑话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发愁。
他发愁的是,这些十六只箱子,他该怎么弄回去。
肯定不能寄放在这什景塘里。
肯定也不能放在自己的家里。
因为无论藏得多严实,总会又被人发觉的时候。
整整十六只箱子却,恐怕就是瞎子也知道他贪污受贿了。
可是,大家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忧虑。
大家都在那里无忧无虑地调情大笑。
屋子里的长腿红烛的烛花剪了一截又一截。
十六只箱子里的铜钱,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清点完。
到了五更,亮未亮的时候,终于还是数完了。
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这种换乐融融的气氛中,清点出来的所有钱的数目果然……
哦,不,五十万金铢等价的铜钱,果然还是少了一些……少了一枚。
怎么回事?
当然了,一枚铜钱,买不了一个烧饼,喝不了一碗面汤。
在场的每个人都抱着少一枚就少一枚的心态。
可是,闻停远却固执己见,非要把那枚铜钱找出来。
他甚至还喋喋不休地什么,这不是一枚铜钱的问题,而是信誉的问题,如果找不出来的话,那就不是原先好的数目,让他回去怎么向大老板交代。
甚至连债主向不负都摆了摆手跟他算啦算啦,我就当是你还了我五十万金铢的等价铜钱,大不了以后我不找你的麻烦就是,少就少吧。
折腾了一夜,他实在困了。
第二,他实在很想趁着还未亮的时候,赶紧回去将这一笔巨款找个安全的所在藏起来。
亮了,带着它们招摇过市影响实在不好。
可是,闻停远却在坚持,坚持要把它找到。
弄得向不负很没脾气。
所有人都撅着屁股满地乱找。
每个人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大约经过一盏茶时间的翻箱倒柜,那枚缺少的铜钱终于在地板的夹缝里找到了。
快看快看,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
闻停远像是迷路的孩找到了回家的路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他举着那枚铜钱朝着向不负走来,大声地道:“看吧看吧,向捕头,我早就过我们是讲信誉的吧,给你五十万,绝不给四十九万九千九八九十九。来来来,为为我们的诚信喝一杯。”
所有人都沸腾了,是啊是啊,是该喝一杯。
于是,又有成坛的酒被端上来。
暧昧的气氛又被营造出来。
就在觥筹交错的当儿,原本举杯邀向不负打算成三人的闻停远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在脖子里的那道疤痕上摸了摸。
只见白光一闪。
剑挑烛影。
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铁剑,突然呛啷一声出鞘。
朝着被众位红颜围着敬酒的向不负刺去。
没有人注意!
剑光一闪,一瞬间,犹如爆出一道烛花。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充满暧昧的氛围里,软手软脚。
直到向不负一脚踢到凳子,挡下这一剑。
他扯着嗓子冲着埋伏在外面的其他捕快大叫了一声:“狗贼!我们上当了!”
然后,手中便多了一把刀!
佑神刀!
佑神刀出手,迎战!
埋伏在什景塘外的捕快们冲了进来。
房间里原本沉浸在暧昧氛围中的捕快们清醒过来。
刀,飞起来。
剑,舞起来。
在什景塘举行暗杀,萧千秋好像并没有提前接到这样的通知。
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带着手下的姑娘,在刀光剑影中退出去,退到什景塘外。
桌子倒了。
蜡烛灭了。
周围一片黑暗。
只听得噼里啪啦金属交击的声音。
最后,蜡烛也被点了起来。
哦,不,点着的,不是蜡烛。
而是……
房间里的幔帐。
火势很猛,火势很大。
火势将所有人吞噬。
火势还在向外延展。
不仅是什景塘,甚至连前院的焚香听雨楼也未能幸免。
大家乱作一团。
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原本歌舞升平的焚香听雨楼,就变成了瓦砾一片。
好大的火!
绚烂的火焰慢慢地舔舐着南陵城最繁华的销金窟,焚香听雨楼。
火,犹如顽劣的红色精灵,从一边跳到另一边。
将所有的亭台楼阁、花木鸟虫化成烟、化成尘,化成茫茫夜色中的一粒黑暗。
犹如焚烧的星星。
沉醉于纸醉金迷氤氲中的人们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被楼里的护院一把从被窝里提了出来。
他们跟姑娘一起被扔到了院里边,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身子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