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闻停远抽了抽鼻子,做了个酒瘾犯了的表情,道:“吃鱼喝鱼汤呢,更要配上好酒。在喝酒方面呢,我也是个讲究的人,就不跟你喝什么酒配什么酒杯的规矩了,因为讲了你们也拿不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有好酒就行了。喂,店伙计,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酒呀,别跟我什么女儿红状元红莲花白竹叶青啊,听着颜色很动人,可傻子都知道那是《江湖见闻录》这本书的作者糊弄人的。你们就别白费工夫了。我们呢,也不要求和什么湘竹魂了,那是焚香听雨楼的佳酿,你们这村店的也拿不出来,我们就凑合一下喝点儿陈年的女贞陈绍好啦。别想拿一般的酒蒙我,那金红的颜色中透着浓香的,倒到碗里,有很明显的挂碗现象的,才是真正的好酒。”
得,他也开始照搬白玉堂台词。
闻停远和顾邕一唱一和,唬得店二,哦,不,甚至连云泽黎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物,也是目瞪口呆的。
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居然能吃出这么多的大道理。
果然是大侠、高人呀。
饭菜端了上来。
好酒端了上来。
闻停远、顾邕和三人组虽然已经有了饭菜垫底,但依然吃得很嗨。
——除了云泽黎。
云泽黎不是吃得不嗨,而是因为他才刚一入江湖,居然就认识了这么多的好朋友,心里很高兴。
昨晚那通座船被劫、在水中泡了一夜的晦气,此刻在融洽的请客吃饭氛围中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几个人在那里吃着,他就在那里看着。
一边看,一边不停地琢磨刚刚闻停远随口胡诌的那几个菜名,什么“漠漠水田飞白鹭”,什么“一行白鹭上青”,没吃就醉了。
——这位当今的子,不仅是个江湖爱好者,更是个文艺爱好者,要不然也不会在昨晚雷千啸捉拿到刺客的时候还要回去润色刚做出来的诗词。
他觉得闻停远胡诌的这几个菜名可比他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诗词有意境得多了。
他觉得有时间得好好跟这位大侠好好研究研究。
他甚至还隐隐猜出了眼前的这位江湖异人是哪位?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就已经收到了一本叫做《剑歌行》的诗集。
那是一本由隐藏在南陵的一品居大老板王国帷编撰的诗集。
收录的,恰好是闻停远在一堂跟龙额侯斗酒斗剑斗对子的时候随口出的绝妙对联和词句。
那一场对决虽然是私人性质的,但作为权兵卫在南陵城最强大的情报机构负责人,一品居的大老板王国帷,依然根据内不心将这次对决的场景如数收录,并编撰成册,并以内部的渠道送到了远在帝都的雷千啸手里。而雷千啸当然又将此册送到了剑三十的崇拜者——当今大远朝的子云泽黎的手里。
这位当今的大远朝子陛下,因为急着要微服南下,便乘着大船,带着私人卫队,一边品评着“剑三十”的绝妙诗句,一边品评着南水两岸的绝妙景色,发现两者居然有很多相和的境界。
而眼前的人,似乎……
就在云泽黎陷入沉思的时候,几个人已经把桌上的食物扫荡一空。
一算账,居然用了整整一个金铢。
虽然云泽黎不知道一个金铢是个什么概念,即使知道,在他眼里,也是根本就不值一提的事。
而且,用一个可以交到这么多的朋友,甚至是自己心目中早就仰慕已久的江湖名侠,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呀,一个金铢就一个金铢把。
可是,当他打算付钱的时候,却傻了眼。
钱袋,居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就差把裤子脱下来了。
他掏口袋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
这个……
他在那里掏口袋。
闻停远和顾邕就在那里看着他掏。
看他的手愣在那里,已经被闻停远和顾邕给带坏了的孟浪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宁守信和明辉,剔着牙揶揄道:“喂,朋友,不会吧,好的请我们吃饭,别等我们吃完了才又自己没钱付账吧。”
宁守信道:“做人要厚道。”
明辉道:“要将诚信。看朋友你衣冠楚楚的,别是全身就这件衣服值钱故意穿出来骗吃骗喝的吧。”
——这仨人,真的被带坏了。
顾邕挑着眉毛道:“要是真没钱,不要勉强。”
那店伙计在一旁虽然还陪着笑脸,可是,在看云泽黎的时候,眼神中却已经带着明显的鄙视了。
云泽黎已经不想再找钱袋了。
他只想赶紧找个铁锨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太丢人了。
这明他初入江湖面皮薄。
要是闻停远,没钱就没钱,老子又没请你们,而且他自己又一口没吃,把眼睛一蒙谁吃谁付钱,还能咋地。
这种事,云泽黎确实干不出来。
更何况,这些人里,还有可能有他崇拜的“剑三十”。
所以,他找不到钱袋,急得只能抓耳挠腮。
不过,他这么一抓一挠,倒是给他抓挠到一件东西。
——腰间的玉佩。
他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来,交给侍立一旁虎视眈眈看着他不要让他逃走的店伙计,道:“那个什么,二哥啊,我刚刚出们的时候有点儿急,居然忘记带了钱,你看我这个玉能不能抵这顿饭钱。”
店二虽然没什么知识,却也是个识货之人。
这个玉,别一顿饭钱,就是将整个饭馆盘下来也可以了。
他笑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可是,就在他笑嘻嘻地打算去接过玉送到前台抵账时候,顾邕却叫住了他。
顾邕一把将那宝玉夺了回来。
他用袖子将那玉擦了擦,查看一下成色,然后,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下,冲着那店伙计沉沉地道:“嘿,没想到你个店家得老实,实际上却是个黑心眼儿的店二,这是人家的家传宝玉,你也好意思收。不就是一顿饭钱,不就是一个金铢而已嘛,老子就替这位朋友付了,谁让咱是大时代的热血儿女呢。”
着,把手塞到自己的怀里,在里面抠抠索索摸出一个金铢,塞给他。
店伙计的笑脸立刻变成了哭脸。
顾邕将他一把推到一边,道:“呔,你个狗仗人势不识抬举的店家,别看大爷我穿得像个叫花子,可大爷我吃饭还是付得起钱的。呶,这个金铢拿去付账堵上你那势力的狗眼吧。这个宝玉嘛,呃,我们家用来打麻将的那张桌子好像不是不平,老摇晃,正好可以拿回去垫桌子。”
店二接过那个金铢,哼了一下,退到了柜台后面。
云泽黎几乎感激涕零,冲着顾邕连连抱拳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让大侠您破费呢。”
顾邕道:“不都了,江湖儿女嘛,相互照顾一下还是应该的。”
着,又冲他一抱拳,朗声道:“多谢公子盛情款待,我等酒足饭饱,现在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闻停远道:“多谢。”
三人组:“多谢。”
完,也不管云泽黎什么,几个人转身出了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