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离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看着自己又重新恢复了在二十年前的那个自己,仿佛有很多感慨,不住地喃喃道:
我回来了,我终于又回来了,在告别这个江湖二十年之后,我还是回来了,只是不知道,江湖中认识我的人还有几个?
这个人难道不是宋秋离?
这个人究竟是谁?
甚至连宋秋离自己仿佛都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似乎更忘记了二十年前的那些风光无限。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从二十年前开始,自从二十年前他换上了宋秋离的这张面孔的时候开始,就像是一根鞭子一般,时时鞭策着他。
如果不是这个念头一直在支撑着他的话,那么,他恐怕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或者早就已经失去了生活的耐心。
这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查出操纵掷金山庄的那股幕后势力究竟是什么人,否则,他在掷金山庄的那二十年的隐居生活就会白白地浪费掉。
现在,既然他已经从掷金山庄的樊笼里逃了出来,既然又重新恢复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原来的自己,那么,他就要继续追查下去。
可是,逃出来又怎么样呢?
原有的那些线索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现在,却又出现了这么多完全陌生,甚至毫无头绪的事情。
宫主,张堂主,宋棠主,索命青衣,姬四绝,蓝玉棠,贱女人,十月十五的决战……
这些看似毫无相干的人或事,仿佛都在隐隐约约之中被某根看不见的线又与掷金山庄牵上了关系……
所有的疑团好像是越来越大了,线索看似也越来越多了,可是,一下子就出现了这么多的线索,却让他有点儿始料不及。
想到这里,宋秋离那原本已经开始松弛的神经,又慢慢地绷紧,犹如已经将发条上得满满的闹钟。
他知道,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所有线索就像是一个乱糟糟的线团,上面打了无数的结,他的手里虽然有一大堆能够解开这个线团的方法,却又偏偏无从下手。
宋秋离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看着远山的空旷和足下的溪流,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右手搭在额头上眺望。
他将左脚脚踏在岩石上,右脚微微躬下,随着溪流来的方向向上仔细搜索着,而目光所及的尽头,似乎有一团黑黝黝的东西。
似乎是灌木丛,又似乎是一片树林,然后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块巨石,矗立在那些茫茫的丛林中,犹如躲在那里觅食的野兽。
溪水从脚下慢慢地奔流着,等流到那里之后,就忽然变得湍急起来,已经不是当初的哗啦哗啦作响,而是变成了雷鸣般的轰隆声,成了一个极大的瀑布。
刚刚眺望时所见的那块岩石正好矗立在这道瀑布的中间,一副眼看就要被轰隆的水鸣声冲下去的样子。
宋秋离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从岩石上跳到岸上,一甩手,将长衫的下摆掖在腰间,以免被脚下的草丛和荆棘绊住。
等浑身上下收拾利索之后,便迈开脚步,朝着那块隐秘的巨石走去,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要去那里探宝。
那块巨石虽然很特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甚至连宋秋离也不知道自己去那里究竟要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闲的太久了,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而已。
那块岩石的样子很奇怪,很像是正坐在水边垂钓的老翁,又像是在水低头边喝水的野兽,更像是一块探首远望的雕像。
难道是这就是那块传中的望夫石?
不过,那岩石确实是一个向远处眺望的好去处,它的位置正处于半山腰上,站到上面,山下的景色一览无疑。
宋秋离刚刚从那块被完全约束了的菜园里逃了出来,二十年来,根本就无法享受到外面空旷的景色,所以,他想从上面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世界,很想看清楚二十年后的江湖究竟是什么样的江湖。
脚下的那片江湖,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世界呀。
从宋秋离刚刚所站的地方远眺,发现那块矗立在瀑布上的巨石好像很近,很近,近得仿佛只在咫尺,甚至伸手可及。
可是,当他真的朝着那块巨石走并且真的走到巨石面前的时候,却花费了他大约一盏茶的工夫。
真是远处望山跑死马呀。
宋秋离已经有整整一一夜没有吃过东西,刚才喝下去的那一肚子溪水,虽然解决了他的干渴问题,可是,却感觉更饿了。
他的肚子甚至还很不争气地电闪雷鸣起来,咕噜噜的,犹如陷入困境的空城,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宋秋离靠在那块巨石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看着冲般的巨石,看着脚下的瀑布铺盖地而去,朝着山涧轰然而过,宋秋离忽然有些眩晕。
此刻,虽然仍然是白,可是,他却能清晰地看见满的星星在不停地闪烁,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他真想把这块石头当成是一只已经烤得焦黄的山羊吞下去。
山林中虽然不时地有野兔,鹿,山鸡之类的走兽飞禽跑过,可是,他却不能猎食,因为要烤熟它们,就得有火。
此刻,别他的身上没有带着火种,即使带着,他也不能生起来。
因为要生火,就会有烟,假如半山腰里忽然有青烟袅袅升起的话,就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掷金山庄的人恐怕正在四处地追捕他宋秋离,这个时候不定已经跟踪到离他不远的地方了。
如果让他们看见这片山林里忽然有烟升起的话,无疑是告诉他们,他宋秋离此刻就躲在这里烤东西吃。
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的。
凭他宋秋离现在的剑法造诣,虽然根本就不会把掷金山庄的那些庄丁打手们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暴露行踪。
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麻痹大意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已经在掷金山庄的菜园里忍了整整二十年了,对他来,这一点的饥饿,还是能够忍得了的。
宋秋离靠在这块巨石上,随手抓了一把青草塞进嘴里,然后,低头捧了就口溪水,就着冲下野草充饥。
喝饱了溪水,肚子里填满了野草,他仰望了一下背后的冲巨石。
在群山之中,这块石头看起来是那么得渺,那么得不显眼,可是,当宋秋离现在真的走到它的面前的时候,真正走到它的脚底下开始仰望它的时候,却又发现,它显得居然又是那么得巨大,那么高不可攀。
在宋秋离看来,这块岩石,大得简直有些离谱了。
脚下的那条溪的流到了这里的时候,水面本来已经变得很宽了,哗啦哗啦的轰然有声,足足有几十丈远,可是,这块岩石却仍然能够牢靠横跨在它的上面,犹如浮桥。
而那些淙淙的溪水在它的下面慢慢地积累起来,越积越深,越积越急,然后就变成了湍急的瀑布,轰隆隆地流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