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虽然已经没有了,可行动却自如如常,就像是黑夜中的蝙蝠,没有丝毫生硬笨拙的样子,道:
是的,他们走不出那座破庙,而我们也走不出这个两望烟水里,他们是亲兄弟,而我们也是亲兄弟,难道这真的是报应吗?
而这个时候,白轻衣的脸上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番焦躁了。
仿佛是在经过了这番充满着沉重和折磨的谈话之后,他也已经开始渐渐地找到了白轻候口中所谓的那个出口。
他又微微地叹了口气,仿佛是有很多话要,可是,却又偏偏不出来,只是看着白轻侯一脸的落寞。
白轻候笑了笑,道:二弟,你叹什么?
白轻衣没有话,又叹了口气。
白轻候又问道:二弟,你叹什么?
白轻衣慢慢地走到那面刻满文字的石壁面前,然后,举手在那些突凹不平的文字上面轻轻的**着,道:
我之所以要叹气,本来是想让将那些隐藏在胸中的苦闷发泄出来,让自己的心情能够稍微地好过一点儿的,可是,现在看来,结果还是没有改变。
白轻候像是已经明白了他的话,可是,又像是还没有完全明白,所以,忍不住道:改变?改变什么?
白轻衣的口气犹如那潭死水般沉寂,道:死。
白轻候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枯枝般的手指在身上上来回划动着,仿佛是在是在写着同一个字,死。
然后,也跟着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是呀,在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东西都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改变而不停地改变着的,可是,惟有这个死,是改变不了的。
花也好,虫也好,鸟也好,人也好,甚至连上那些看似长明的星辰也一样,最终都免不了一死。
在到“死”字的时候,白轻衣的脸上好像并没有显现出特别的绝望和悲哀,甚至还有种不出的解脱之感,淡淡地道:
哥哥,在听到你的那些话之后,我好像也突然想通了,我忽然觉得,其实,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白轻候没有话。
他只是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脑子里似乎正在做出一个这一生之中最大的决定,然后,像是已经下定决心似的,忽然出手,将白轻衣全身的穴道封住。
他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就将已经无法动弹的白轻衣举了起来,然后平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面。
白轻衣先是一愣,继而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白轻侯大声道: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轻候一脸的悲戚,沉声道:二弟,我知道,你之所以要这些话,其实,只不过是想安慰我不让我内疚而已。
我知道,刚才你在给我运功疗伤的时候,全身的筋脉已经被我身上反弹回去的那股强烈的真气给震断了,所以,才故意那么一通话来安慰我的。
可是,二弟呀,你越是这么,我的心里就越是觉得难受,我已经欠了你那么多了,我不能再欠你一次了,否则,我即使是死,恐怕也不会安心的。
白轻衣像是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想阻止,全身却又偏偏无法动弹,只好一脸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道:可是,哥哥,我不是已经过嘛,对于死,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你不用这样的。
白轻候沉声道:你虽然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却不能不在乎。二弟,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很难受,可是,我却不能不这样做。
白轻衣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这是何苦呢,反正,我也是个即将死的人了,如果你再有个什么闪失的话,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白轻候的脸色平静得有些吓人,一双枯瘦的手在白轻衣的脸上轻轻的**着,就像是吝啬鬼在**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道:
二弟,我曾经发过誓,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什么伤害的,我知道,你故意忍着痛苦,就是不想让我觉得内疚,让我觉得安慰,可是,你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不好受。
白轻衣本来一直都在忍受着筋脉尽断所带来的强烈的痛苦,刚才,全身的筋骨还没有从那种沉重的麻木感中缓过来,所以,还不觉得太难受。
可是,现在,等到身体的机能慢慢地恢复知觉之后,那些钻心的疼痛感便如汹涌的潮水蜂拥而来。
然后,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血来。
刚才,白轻候虽然已经出手点住了几处穴道,暂时封住了那些在体内乱窜的真气,可是,仍然觉得难受无比。
白轻衣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可是,全身的穴道已经被封,根本就无法动弹。
虽然体内的真气已经被暂时镇住,已经没有刚才那种钻心撕裂的疼痛感了,可是,却痒了起来,犹如数千数万只蚂蚁正在身上爬来爬去一般。
想挠却挠不了,不挠的话,又痒的实在难受,便急急地喘了口气,看了看白轻候,苦笑了一下,道:
哥哥,其实,你真的用不着那么内疚的,刚才我就过,从到大你帮了我不少,所以,我一直都在想找一个报答你的办法而已。
刚才,替你输真气的时候虽然被震断了筋脉,可是,我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因为我们是兄弟呀。
到这里,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就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然后,缓了缓情绪,接着道:
其实,在经过刚才和你的那番交流之后,我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想通了,觉得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况且,现在的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了,那么,我在掷金山庄的后园里这二十年的隐姓埋名的生活也算是没有白费,
所以,我才觉得,人生匆匆一场,也只不过是如此而已,所以,你也不要因为我而太过于内疚的。
现在,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没用的,哥哥,毕竟我是个即将要死的人了。只是,在我临死之前,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希望你能满足我。
白轻候的脸色已经很平静,淡淡地道:当一个人已经下定决心要死的时候,就不应该再有任何愿望的,否则,那就是,你根本还不想死。
白轻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脖子突然一哽,猛然喷出一大口淤血来,不停地喘着粗气,苦笑着道:
可是,大哥,你看我这副样子恐怕真的活不了啦,所以,在临死之前,我只想你能满足我这最后一个愿望,解开我的穴道——
你让我坐起来,让陪你会儿话,让我们好好的聊一聊吧,或许这就是我们兄弟俩的最后一次话别了。
你看,我现在这样躺在这里,真的很难受的,如果你能让我稍微动一动,坐起来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的话,即使立刻死掉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