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青烟仿佛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所以,双手交叉着横在胸前,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她的十根指头上的指甲此刻伸展地更长,更尖,犹如蝙蝠的獠牙,又如十柄晃晃的短刀,夺人双目。
那原本碧绿如草的指甲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红色,血一般的红色,而红色正在逐渐加深,变成了深紫色。
然后,不知道怎么着,又慢慢地变成了了青色,犹如十条正在舞动着的蛇,吐着红红的信子等着择人而食。
很明显的是,此刻,这十根指甲上面已经聚满了毒液,已经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指甲,而是致命的武器。
她仿佛正在等待时机,做最后的一击。
快刀向方耸了耸肩膀,苦笑了一下,然后,倚靠着桌子,半蹲半坐在上面,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淡淡地道:
这二十年来,我知道,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压力很大,可是,你这样苦苦相逼,又是何必呢?
青烟冷笑了一下,十指晃动,冷冷地道:难道你还是不明白,我之所以会变成今的这副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快刀向方想笑,却又偏偏笑不出来。
他的那双原本完美无暇的手此刻仿佛已经变得僵硬。
他轻轻地敲着桌面,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嘭,嘭,嘭,不知道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还是不想回答。
青烟的十根指刀晃动着,犹如发动攻击之前响尾蛇蠢蠢欲动的尾巴,而她的表情更是诡异得吓人。
梧桐和红柳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满是惊惧之色。
也不知道是被青烟的这副诡异的表情,残酷的杀意给吓到了,还是在准备着她随时都要发起的攻击。
可是,蓝玉棠却还在微微笑着,笑得一脸的慵懒,一脸的洒脱,仿佛这满屋的杀气都与他无关。
而他手中的那支像血一样红,像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则桌子上的那盏黯淡的油灯的光影里跳跃着。
青烟指刀上的颜色越变越深,越变越青。
如果这真的是一件杀人的利器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恶毒,比这更逼人的武器了。
就在梧桐刚刚开口出“心”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十指尖刀就已经如毒蛇般的攻向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快刀向方。
青烟的十指毒刀在发动攻击的时候,仿佛已经幻化为十条毒蛇,张着长长的獠牙,攻向向方的各个要害。
而这十指毒刀眼看就要攻到向方要害“肩吾穴”的时候,却又突然幻化为百条,千条,万条的指刀,犹如万颗毒蛇的獠牙。
如果在没有幻化裂变以前,快刀向方也许可以勉强躲避过的,可是,现在,这千万条的指刀却犹如千万支射过来的利箭,已经在向方的面前交织成一片箭墙。
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躲避,无论他躲避到什么地方,都终究会被击中的。
而无论哪个部位被这些浇灌着世间至阴至毒的毒液的指刀击中的话,都必死无疑。
可是,向方并没有躲。
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忽然就出手了。
可是,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出手的,就见青烟幻化出的那千万条的十指毒刀倏然就消失了。
然后,只听得几声清脆的声响,犹如树叶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又如流水轻轻撞击初融的河面的声音。
轻轻的,飘飘的……
一切又归于平静。
而这个时候,快刀向方仍然在毫无韵律地轻轻敲着桌面,嘭,嘭,嘭,发散出沉闷而单调的声音,仿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而青烟那原本尖锐如刀,狠如毒蛇的獠牙般的指甲却倏然脱落,犹如冬的时候被风吹断的屋檐上的琉璃。
那几声清脆的声音,就是青烟的指甲被折断的声音。
被折断的指甲轻轻地落在地面上。
而向方的那柄薄薄的,轻轻的,犹如树叶般的刀仍然挂在他的腰间,可是,青烟的指刀却倏然脱落,被生生斩断。
世事如常,波谲云诡,变化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就一切都是定数,仿佛前世已经注定要这么发生似的。
看着这瞬息之间的变化,青烟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然后,倚靠着旁边的柱子,慢慢地坐下来,坐下,坐……
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直至没有血色。
眸子也已经慢慢地变成了灰色,完全失去了光彩,仿佛刚才快刀向方挥出的那一刀不仅斩断了她的尖尖十指,更斩去了她获得光明的权利。
而她的脖子上,则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线,从左耳根,到右耳根,轻轻的,微微的,细得几乎看不清楚,细得犹如长在那里的一条毛细血管。
在刚刚开始的时候,这条线还很细,细得犹如一条红线,可是,这条线却在慢慢地变粗,变得明显。
最后,就变成了一条绳子,姑娘用来扎头发的那种红色的绳子。
就在红柳和梧桐还没有看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见这条红色的绳子猛然间就扩张开来,犹如决堤的河岸一般,喷涌而来。
那红色的血喷了一地,犹如成熟被风吹落的玫瑰的花瓣。
而青烟的脑袋也犹如成熟的木瓜一般,从脖子上慢慢地垂下来,垂下来,然后,就跌落在地上,滚到一边。
她的眼睛却仍然圆睁着,看着向方。
可是,此刻,她的眼睛在看着快刀向方的时候,却没有痛苦,没有怨毒,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这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向方,充满着满足和欣慰。
能够死在心爱的人的手里,也许,是一种幸福吧。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
她就像是这深秋的季节里枝头的一片秋的树叶,忽然间,就被那些倏然而来的秋风给吹落了。
而此刻,快刀向方却仍然在敲着桌子,发出一阵阵的沉闷而单调的声音,嘭,嘭,嘭,嘭,嘭,嘭……
可是,他的眼睛却怅然若失。
他起身,轻轻地走到滚落在角落里的青烟的那颗脑袋的旁边,慢慢地蹲下去,张开五指,将青烟那双仍然圆睁的眼睛闭上,喃喃地道:你这是何苦呢?
然后,站起来,解下自己的长衫,轻轻地盖在她的尸体上,眼睛里流露出的也不知道是满腹的怅然,还是愧疚?
梧桐走过去,靠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她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毕竟,她是曾经喜欢过你的女人?
向方没有话,只是挽起她的手,慢慢地走出孤烟客栈。
慢慢地,慢得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