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你怎在这里……”
端王赵佶一推门就看见自己的六哥骑在一匹立起来的雄健的骏马上,右臂高举向前,目光炯炯看自己。在他的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向前。
不对啊!赵佶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是在丰乐楼里面玩呢!
这里是丰乐中楼三层字六号雅间啊,怎么会有一个骑在马的皇帝?丰乐楼里是不让骑马的……
而且……官家哥哥的身子骨那么弱,能起得了恁般雄健的骏马?还一身戎服,腰挎横刀!这是官家哥哥吗?这明明是太祖皇帝啊!
觉得不对,赵佶马上揉眼睛,然后定睛在瞧,发现还是老样子,眼前还是有一个横刀立马的官家。不过这官家不是个活物,而是一幅画,一幅真实程度远远超过赵佶想象的画。
没错,他现在看见的就是武好古创作的油画《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
“这是一幅画?”
他还是不敢确信,大声问身边的米友仁。
“大王,这是一幅油画,名叫《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是我师父画了准备献给官家的,今日就要带入东华门放到画局里去。”
米友仁一本正经着忽悠人的话。
赵佶在惊讶之余,却又有点感慨。他六哥一个病秧子都整打打打的快把西贼打死了,要是能这样横刀立马,没准真的御驾亲征去打把梁太后捉来了。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六哥若真能如此,下何愁不太平啊,大宋何愁不能复燕云……”
这话很重要啊!
现在赵佶身边只有米友仁一人,又是突然见到《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脱口而出的话虽是无心,却又是真言无疑!
原来赵佶是渴望哥哥能横刀立马,打出一个太平世界的!
这明他心里面对新党的成就还是认可的——虽然新党和新党目前的领袖章惇有种种不是,但是他们的确在力(权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升了西军的战斗力,使得大宋拥有了一支真正能战的军队。
而且在新党的努力下,大宋的陕西地区已经建立起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军政体系——宋军打仗是非常依赖民伕和后勤支援的。因为部队的野战能力不强,往往需要步步为营,一边打一边修筑堡垒城池,没有足够的民伕和后勤是根本打不了的。
而大宋陕西五路三十四军州已经建立起了一整套的军事动员体系,一声令下就能动员起数以十万计的民伕和民兵。因此才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在前线构筑起一个又一个坚固的堡垒。活生生的用堡垒推进的战术把横山从西夏手中夺了下来。
虽然打法有点笨笨的,但是效果还是有的……只要坚持下去,西贼早晚会被拖垮。
等西贼完蛋了,再把陕西五路和西军的法子用到河北东、河北西和河东……只要辽国真的内乱起来,大宋还怕收不回燕云十六州?
存在着如此的前景,朝中的新党大佬们现在最怕的是遇上一个对国事无欲无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庸君。靠着新党几十年打拼下来的成就(在横山大捷之后,西夏全面陷入被动,无力入侵,因此大宋又有了混日子的可能),安安稳稳做个几十年缩头乌龟。要是这样,新党可就完了……而大宋也将失去平灭西夏、收复燕云的时机。
借口有事先走的纪忆,这时正躲在字五号雅间内偷窥,他长长出了口气:真是佑大宋啊!这位才华横溢的端王殿下若是当了官家,也定然是一位有为之君!燕云恢复,指日可待了!
……
武好古和苏大郎一起走进字六号雅间的时候,端王赵佶还在盯着《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看着呢。脸上的表情,几分羡慕,几分自豪,就差一声感叹:大丈夫当如此了!
听到推门的声音,赵佶这才一回头,看见武好古和苏大郎一前一后进来了。
两个人的样子都怪怪的,很不自然,进门后也没落座,而是站在赵佶背后。
干嘛站着?
哦,是了,官家哥哥还“骑在马上”呢!
“元晖,找张布把图盖起来吧。”赵佶吩咐米友仁道。
“不必了。”武好古淡淡地道,“便是将官家的画像遮起来,我和苏大郎也不敢坐了。”
“为何?”赵佶一愣。
武好古却已经躬身一揖:“拜见端王殿下。”
“啊……”
赵佶一愣,他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但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你怎知我是端王?”赵佶感到有些奇怪,自己的身份一直隐藏的不错,怎么就被识破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他马上就明白了。
“是蔡学士和你的吧?”赵佶转过身,笑了笑,“他一定是瞧见我了……怪不得他肯用自己写的《洛神赋》长卷换我的《李师师图》。”
他顿了顿,又道:“坐吧,崇道,大郎,乙,你们都坐下吧。这里不是王府,你们也还是我的朋友嘛。”
还是朋友……只是不能像过去一样愉快的玩耍了。不过对武好古而言,能和赵佶交往到这一步,也算达到目的了。
武好古也不客气,拉了把椅子就第一个坐了下去。接着赵佶、米友仁和一脸蒙逼的苏大郎(他现在也算是端王的朋友?)也都坐下去了。
赵佶一指身后这画,问道:“这画可是要送进宫里去的?”
“正是,”武好古,“辽使将至,官家命图画局做几幅可以彰显我大宋国威的画,这幅画就是其中之一。”
这话半真半假,其实武好古在图画局的命令下达前就开始画了,不过他也的确准备把这幅《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交上去应付差事。
“元晖这画是用胡麻油调和颜料,然后在胡麻布上画出来的?”
“是的。”
赵佶感兴趣地问:“能教我画油画吗?”
“当然能了。”武好古笑道,“不过得等我使辽归来,而且你还得练熟了铅笔速写……速写是油画的基础,大王你还得再练上至少一万张才行。”
“好,那便一言为定。”
“等等,”武好古打断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条件?”赵佶笑道,“吧,想要甚?”
“想请端王给我做个媒。”
“做媒?”赵佶笑了笑,“和潘十八姐?”
“正是,”武好古道,“我和十八姐乃是青梅竹马,两无猜……如今也是两情相悦。”
“是啊,”米友仁在旁道,“几日前我师父还写了首词给十八姐,写得可好了。”
“哦?怎么写的?”
米友仁嗯咳了一声,酝酿了一下感觉,然后才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好,好,写得真好!”赵佶拍了拍手,“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武好古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埋怨李莫愁,为什么每次都只念一半呢?难道是忘记后面一半是什么了?
“也不错了,”赵佶点点头,“这词牌若是流出去,不定会有人续上后片的。”
续上后片的事情不重要,能不能把潘巧莲娶回家才是要紧事儿!
武好古看着赵佶追问道:“端王,那做媒的事情……”
“包在我身上了!”赵佶笑道,“我明日就去一趟潘家,把这事儿和潘十一郎了,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