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向来是信佛的,在隐退之后,更是不问世事,谢绝宾客,终日默坐参禅,钻研佛经。
苏适抵达洛阳江边的遗老斋时,刚过了申时,正是老头参禅的时候。所以苏适入了遗老斋,直接就往后院的佛堂走去。
佛堂在一片树林之后,并不大,建筑非常朴素,四周颇为清净。苏适迈步走到佛堂门口,探手敲了敲房门,便听从里面传来一个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便进来吧。”
苏适推开房门,迈步走进了佛堂。
只见佛堂中,供奉一尊佛陀像。佛龛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盘坐在蒲团上,背对着苏适。不用说,就是苏适的好爸爸苏辙了。
“大人,孩儿苏适前来请安。”苏适恭敬的请了一礼。
听见宝贝儿子的声音,苏辙转过身,露出一张慈祥的老脸儿。
“适儿,坐吧。”苏辙笑着,“陪为父论一论佛理吧。”
佛当然也有理,没有道理,怎么可能在中原传播甚广?
佛教可不比西学,后世的西学毕竟是在中原势力衰弱的时候才东渐做大,几十年间扫荡理学成为显学的。而佛教却是在汉朝传入,历经两晋南北朝,直至唐宋,经久不衰。
而且佛教的传播和尤阿三的国力一点关系没有。
这说明佛教确有其理,而中土的儒学,确有其不足。
现在儒家的不足被天理说基本补齐——哲学上是补齐了,但是编故事还有个过程。比如怎么构造天理教的天堂、地狱,怎么给“天理”这个概念赋予一定的人性。都得由河西天理教和大周博士团的后来者去编造
而苏辙这个档次的大儒,当然不会被上西天,下地狱之说迷惑。
让他醉心的,则是佛教的空无之说。以空无对天理,的确是针锋相对。
不过苏适今天却没有心思和父亲论什么佛法。
他在父亲跟前盘腿坐下,“大人,孩儿要一趟远差了。”
“出远差?去鹿港?”苏辙白眉一皱,“是不是台湾岛上的生番又闹起来了?”
台湾岛上有一些原始部落,大部分时候会和上岛的汉人和平相处,不过有时候也会打闹起来。
打当然是打不过汉人的,上岛的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福建一带的海贼团伙同时也是海商),他们不方便在福建沿海设立据点,干脆就在台湾岛上,合法属于各家的地盘上建了港口堡寨,长期定居。
顺便一提,传说中的瘴痢,并没有给这些海贼造成太大的损失。
因为现在是小冰河期,冬季的台湾岛上经常下雪,根本没蚊子,自然不会传播敛。而且武好古领导的沿海市舶制置司早年开发台湾的时候,又采取了秋季上岛施工,春季撤往澎湖施工的方法☆大限度避免了瘴廉害。
这个方法也被后来者沿用,一年只开工六七个月,等到开发出一片比较干净的区域之后,再长期定居。
虽然敛仍然没有办法避免,但终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而随着岛上汉人控制的地区越来越多,番汉矛盾也就不可避免。
苏适这个“州主”也就要经常上岛去当个和事佬。
“不是去台湾,”苏适苦笑道,“是去交趾。”
“去交趾?”苏辙一愣,“去做什么?”
“去查交趾郡王的不臣之罪。”
“交趾郡王不臣?”苏辙眉头皱着,“那还用得着查?这事儿谁想出来的?是不是朝中又有奸臣要开边衅了?待老夫上奏弹劾他!”
“大人啊,这次要开边衅的是大哥儿您还是不要弹劾他了,他也是一心为国家着想。”
“什么?大哥儿?苏迟?”苏辙胡子都吹起来了,“他,他为何要开衅交趾?才太平几日,又要打仗,还万里迢迢的出兵,图个啥啊?”
“还不是叫武学学宫那票生员,还有周国、河西两家给闹得?”
苏适道:“现在朝廷是左右两难,现在府兵改革已经失败,河北、河东的禁军又在和辽国的作战中纷纷瓦解。西军又因为府兵制改革,只能长久维持六将的兵力,再加上朔方四将,开封四将,朝廷就只剩下十四将可战之兵了。即便满员,也不过七万战兵而朝廷为了牢牢掌握这七万战兵,也只能遗牙办好武学学宫了。
可是武人有了学识也麻烦,自以为比东华门外唱名的好汉能干,种种不满和牢骚也就多了。所以大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给他们找点建功立业的机会,省得他们这个不满那个不满的。”
这可真是不怕武官会打架,就怕武官有文化啊!
没什么文化的武官总是比较好操弄的,可是从慕容忘忧开办兵学司到现在,军校已经办了十几年,不仅水平越来越高,而且的确培养出了一批能真善战的将领。
虽然这批文武双全的新式军官不好控制,可是朝廷不依靠他们,只怕连最后的七万战兵都得垮。
到时候不是抗周抗辽抗河西,只怕朝廷想跑路都没有人能保护了。
苏辙叹了口气,“天下无将,自可太平,精兵出世,乱世将至啊O夫老矣,总能太平而终,你们几兄弟,恐怕要眼睁睁看着乱世降临了。
适儿,你还是别去交趾了,交趾人凶暴,万一让交趾人害了,还要我着白发人伤心落泪吗?”
“大人放心,孩儿已经有了安排。”苏适说,“孩儿调集了12艘战船,3000名水手,还移文上海,请纪忆也出12艘战船和3000水手。”
24条桨帆战舰,6000名全副武装的水兵这是去调查,还是去侵略?别查着查着就把交趾国查没了!
苏辙眉头大皱,“你这是去打仗?”
“也不是打仗”苏适曳,“只是去巩固一下咱们在交趾国安邦口的租界地。”
安邦口就是后世的下龙湾g景绝美,而且还是个非常容易守卫的避风港湾。
在去年的“贡粮事件”中被米友仁、纪忆率领的舰队强占。
这可是和盛产稻米的交趾国进行贸易的据点[值如何,自不代言。
所以两家都在安邦口占了个半岛,修建了堡垒,还留下了几艘战船。
苏适看着眼热,也想去插一脚——福建在这个时代是粮食进口大户,每年都要从江南、广东输入粮食。
如果能从交趾国勒索一点,哪怕就十万石交趾米,拿到福建一抛也有二十万缗以上的收入啊!
有了这笔收入,台湾州的战船队一年开销就有了。
就在苏适带着舰队去调查交趾郡王有否不臣的时候。由河西天理子章理所作的乞诛赵保忠状,还有赵保忠的乞诛章理禁止天理教状也前后脚送到了开封。
赵保忠就是那个“长败为王”的青唐之主仁多保忠。
西夏现在已经变成了天竺赵氏王朝,不过赵保忠和仁多家族却没有跟着去。他们还在青唐城一带悠哉度日】年给开封府送点青唐龙马什么的,就万事大吉了。
对于占据了西夏河西故地的大教化团,赵保忠当然是发自内心的抵触的。他是佛教徒啊章援统治的后期,河西的天理教开始一家独大,排挤佛教、道教以及其余诸教。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是却不断从诸教手中强夺寺庙、庄园、人口。而且还不断派人游说赵保忠弃佛教,入天理。
赵保忠当然是严词拒绝,而且还下令逮捕和诛杀了几个天理教的教师。
当时章援重病缠身,自然没有办法出兵。可是章援死后,河西天理教却迎来了一个凶暴之主!
在处理了亲兄弟后,就下令备战,点集了一万名骑士,3000黄头回鹘、草头鞑靼部落骑兵,2000汪古部骑兵,准备讨伐青唐了。
得到消息的赵保忠,一面召集仁多家的兵马;一面向附近的吐蕃阿柴部、脱思麻部求援。同时还向朝廷上奏,控告章理的种种不法
得到三份弹章的两府重臣,今天汇集在东府都堂中,愁眉苦脸的讨论起来了——这就是两府集议,议论好了,再由左相蔡京和知枢密院事苏迟一起去报告赵佶。
“太不像话杀兄杀弟杀侄子,凶暴如此u能不加以严惩?依我看,也不必出兵伐交趾了⊥出兵去讨伐河西吧!”
第一个发言的是中书侍郎余深。他和章援是同一科的进士,两人一直私交不错。对于章援在河西的所作所为,他也写信劝说过。奈何章援也是能上不能下,河西基业不是轻易可弃的。
现在看到章家出了逆子,杀兄杀弟杀侄子,犹如杀神再世,自然看不下去,于是就提出了讨伐的建议。
“原仲,能不能讨伐河西,得看陕西军、朔方军的意思!”苏迟曳道,“朝廷的14将新军中,陕西、朔方占了10将。而陕西军、朔方军和河西军素有渊源不少河西骑士,都是陕西军出身。他们未必愿意讨伐河西且陕西、朔方的军队,现在大多部署在河东、河北,急切之间怎么可能回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