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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我看把这个记者抓起来算了?

作品:铁腕省长 作者:唐朝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李豫菲很讲信用,她从银行提出十五万现金交给了王金龙,还另外送给王金龙一支“万宝龙”的金笔。王金龙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就会有这么大的收获,他也没有想到一篇文章就能产生这么大的经济效益。

    “老板娘,点一点,十五万!”王金龙拿到钱直接回到记者站,他很得意地把一个装满钱的纸袋子递给吴悦。吴悦眉开眼笑地接过王金龙递给她的纸袋子,拍着纸袋子说:“有钱赚的感觉真好!小龙,咱们再赚一笔就够交房子首富了,买了房子咱们就结婚吧?”

    “是啊。”王金龙感叹道,“有了房子就能结婚了,接了婚就有龙子、龙孙了。”吴悦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死小龙,没正经!整天就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贪心不足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不同的表现,只不过贪的类别和百分比有所不同。王金龙当时的心情就和小偷第一次得手之后的心情一样:亢奋,期待下一次成功。

    王金龙已经搜集到很多省内有关“矿难”,特别是隐瞒“矿难”的线索,但是,他并没有急于贸然下手。王金龙对自己所发的第一篇文章所产生的新闻效应进行了系统分析:传统媒体转载篇数、网络媒体转载篇数、相关评论观点和导向、政府相关部门的回应。通过分析,王金龙决定先不发表第二篇文章——《谁在掩盖“石嘴沟子矿难”真相?》,他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以《北方煤炭报》山海记者站的名义,把第二篇传真给临海县县委宣传部,然后再核实几个文章中提到的“关键”问题。

    临海县县委宣传部收到王金龙的传真之后,工作人员立即将这份传真交给了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刘明祖。刘明祖看完这篇文章后,他也大吃一惊,他想不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过这么惨绝人寰的事件。

    “王书记,有个急事……”刘明祖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临海县县委书记王秋良。刘明祖得知道王秋良对此事的看法。因为王秋良和临海县县长朱海涛一直是面和心不和,所以王秋良对此事的态度很重要。

    王秋良听刘明祖汇报完文章的内容之后,他也吃了一惊,虽说自己平时与朱海涛有些矛盾,可是这件事的性质不一样,如果此事处理不妥当的话,朱海涛被处理是小事,那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山海省精心树立的临海县形象就彻底毁了,那对临海县今后的发展是非常不利的。想到这些,王秋良说:“明祖,任何想破坏临海形象的事都是大事,我们不能在大事上做糊涂事;你把这个传真交给政府那边,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们也可以协助处理一下,不过你们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要掌握一个原则,你们要把县委、政府对‘矿难’的态度转告那位记者:我们会认真查处每一起‘矿难’;我们之所以不希望这篇文章见报,不是要回避问题,更不是要掩盖,只是不愿意给今后的工作造成被动。”

    “我明白了,王书记。”

    临海县公安局局长陈浩民接到陈航的通知之后,他第一个到了县长朱海涛的办公室。朱海涛把王金龙写的那篇文章递给他。陈浩民看着看着,突然抬头说:“朱县长,我看把这个记者抓起来算了?”“抓起来?”朱海涛有些哭笑不得,他说:“以什么名义抓?这能有法律依据吗?”

    “怎么没有法律依据?”陈浩民这个人对业务还是很熟悉的,他之前还担任过临海市公安局法制处副处长,他平时还就喜欢研究法律依据和司法解释。陈浩民说:“这小子这篇文章的标题是《谁在掩盖“石嘴沟子矿难”真相?》;他在文章中已经指名道姓地提到李副县长、董主任和我,我们都是代表政府去的,这不就是告诉读者,政府在掩盖真相吗?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小子根本没有采访过我们几个,文章中也没有提到采访过哪位政府工作人员,这不是诽谤政府吗?我按诽谤罪抓他一点都没有问题!最轻也能劳教他一年。”

    朱海涛说:“浩民,你没看到他发在《山海法制报》那篇‘护矿队长追杀知情矿工’的文章?”陈浩民摇了摇头说:“没看!”朱海涛说:“那篇文章写得更厉害,刚才汤副市长还亲自打电话问我这件事,如果这篇文章要是再发出来的话,那咱们就谁也别想干啦!”他们正在说着,李建国和董明强走了进来。

    陈浩民把文章递给常务副县长李建国,李建国坐下之后反复看了几遍文章,他看完后又把文章递给董明强。董明强的心理素质可没有陈浩民和李建国他们那么好,他看完后说:“这可咋整呀?”

    “大家都说说吧。”朱海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汤副市长刚才在电话里还为这事儿发了半天脾气。”李建国一听汤雁军的态度,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说:“那说明省里的主要领导都知道啦。”朱海涛说:“差不多吧。”

    陈浩民说:“我的意思是把这个小子抓起来再说!”董明强说:“你要是把这个记者抓了,那事情就闹得更大啦!”陈浩民说:“李宝民关押在看守所,护矿队当天在场的几个人都跑啦,我们正在网上追逃;你们说,这个记者既没有采访犯罪嫌疑人,又没有采访办案的警察,更没有采访我这个局长,难道就凭他采访江学琴和县医院的几个人就能弄出这么一篇‘护矿队长追杀知情矿工’的狗屁文章吗?我看就是欠抓!”

    朱海涛说:“浩民,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还要想一想如何才能息事宁人!”“对对对。”董明强说:“朱县长说得对,处理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息事宁人!”“息事宁人?”陈浩民说,“对这种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一抓他准老实。”李建国也怕陈浩民一冲动惹出大事来,他说:“浩民,我看这个事就让董主任和宣传部那头的人出面,无非也就是在他们那破报上做些广告什么的,先把事情压下来,现在不要激化矛盾,免得被动。”

    “还是建国你想得周全啊!”朱海涛望着李建国,说:“‘石嘴沟子矿难’到底死了多少人?咱们自己总得心中有数呀!”李建国也是从王金龙发在《山海法制报》的那篇文章上得知死亡人数的,可他没说话,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多这个嘴。陈浩民说:“从李宝民、吕二嘎子等犯罪嫌疑人的讯问笔录上看,应该死了三十七个。”在座的几个人谁也没说话,可是大家的脸色都非常难看,他们知道,这个事一旦要是败露了,他们这些人都是要承担责任的,引咎辞职是免不了的,甚至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李建国处理过很多起“矿难”,经验丰富,他说:“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张升旺,只有找到他,他才会出面堵这个窟窿。”“说得好!”朱海涛不由得赞叹道。朱海涛觉得还是李建国老谋深算,有些事情还得由张升旺出面,这样局面才好控制,他说:“浩民,你停下手上的其他工作,马上找到张升旺!”陈浩民起身说:“好,我马上去办。”说完之后他先走了。

    陈浩民走了之后,李建国对朱海涛说:“朱县长,要不让石嘴沟子煤矿先停产整顿,我让薛世军和郝鹏军带人过去,把不符合规范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漏洞没有?”朱海涛说:“好。另外,建国,你马上组织召开全县煤炭安全生产工作会议,让县里所有的煤矿都停产整顿,然后你和郝鹏军亲自带队验收,一个煤矿一个煤矿地验收,可不能再出事啦!”“那好,我这就去组织。”李建国也走了。

    “明祖啊,”朱海涛亲自给宣传部长刘明祖打了个电话,他说:“你转过来的那篇文章我看啦,我的意见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压下来!”刘明祖说:“我的意见也是先压下来,王书记也是这个意思。”“王书记也是这个意思?”朱海涛没有想到,关键时候王秋良竟然没有看自己的笑话,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朱海涛说:“明祖,我让董主任马上过去找你,你那边也派个人,马上去省城找到这个记者,然后以你们宣传部的名义出面,把这个事情处理妥当!”

    刘明祖说:“海涛,我让应红陪董主任去处理;应红和省里的媒体熟,她又是个女同志,办起事来方便些。”朱海涛说:“那好,我马上就让董主任过去!”

    “董主任,你马上过去宣传部找应红应副部长,你先和她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然后马上去省城找到那名记者,记住:一定不能让他把那篇文章发出来!”“好,我马上过去!”董明强也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朱海涛一个人了,他有些心烦意乱。朱海涛的秘书陈航早上看完王金龙写的那篇文章,他知道这事要是处理不好的话,朱海涛的县长位置肯定就保不住啦;原来朱海涛私下答应让陈航去云泉镇当镇长,要是朱海涛完了,那自己这个镇长也就没戏了。陈航上午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把“石嘴沟子矿难”这个事处理好,他见陈浩民、李建国和董明强都走了,陈航给朱海涛沏了一杯青岛绿茶,正宗的崂山“峰源春”。陈航走进去把茶递给朱海涛。

    “小陈,你怎么看这事儿?”朱海涛接过杯子问陈航。官场上的秘书都是领导的心腹,现在的说法叫“一伙的”,朱海涛的事一般不避讳陈航。朱海涛示意陈航坐下。陈航坐在朱海涛对面的一张椅子,他说:“这事的核心就是那个矿工家属江学琴、那个记者王金龙,还有护矿队的那个李宝民;对于江学琴来说,在没人管张大宝这个事儿的情况下,她唯一的选择就是上访,矿上出面赔给江学琴一笔补偿的话,那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张大宝和李宝民赌博,李宝民发现张大宝使诈,于是他就和张大宝讨要输掉的钱,张大宝拿出事先准备的刀追砍李宝民,李宝民出于自卫,夺下刀砍张大宝,不慎失手将张大宝打死;这样一来,江学琴为了那笔钱就会改变她以前的那种说法,自然也就不会再提‘矿难’的事;李宝民的案件性质变成防卫过当之后,法院那边自然也就能处理得更圆满,李宝民也就不会乱说了;剩下关押的那四个人取保候审,这个事不就没事了吗?”

    朱海涛听着听着他笑了,他说:“小陈,这个办法很好,你再沉淀一下,看看有什么漏洞没有,想好了咱们再好好谈。”“好,我想好了再向您汇报。”陈航知道,此刻朱海涛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陈航悄悄地退了出来。

    赵新民见姜军没有表态,他也没有往下说。姜军说:“新民,你说的办法我也想过,我是担心那样做的话,全省的煤老板能同意吗?”“不同意?”赵新民点了支烟,说:“新中国成立之后,在全国范围内搞公私合营,当时私营老板们也想不通,可是最后不是也都同意了吗?这叫顺应潮流;煤老板们开始肯定有想不通的,也肯定有闹的,但是,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去捞利益,更不是为了打击报复某个人;往小了说我们是为了有效治理‘矿难’;往大了说,我们是为了保障矿工的生命权不受到侵害!因为人命关天!”

    姜军还是有些犹豫,他说:“难道小煤窑被几家大的煤业集团收购之后,‘矿难’真的就没了?”赵新民说:“‘矿难’啥时候都会有,我说会大幅度降下来;我们把政策、资金等优势资源配给这家煤业集团之后,我们完全可以监管他们使用技改资金,甚至把不符合安全生产标准的落后设备都淘汰了,分批换上符合安全生产规范的先进设备;统一实行安全生产事故垂直追究制:只要出事,从一线的工长、区长、安全矿长、矿长,一个不剩,全部追究;难道您还不明白,国有煤矿的矿长分外珍惜自己手里的权力和位置,为了保住这个,他们肯定不会在购置安全生产设备和规范安全生产标准上打折扣。”

    “也不见得!”姜军说,“新民,你只说对了一个方面;几大煤业集团也不见得就乐意收购那些小煤窑。”赵新民说:“全省小煤窑时代,可以说是遍地‘伪军’;小煤窑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打价格战,因为他们成本低呀,在这种混乱竞争的状态下,作为‘正统军’的煤业集团由于运营成本高,他们没有任何竞争优势,特别是在每年的全国煤炭订货会上,他们的话语权很小,而且他们也越来越意识到这一点;相反,如果政府支持‘正统军’收编‘伪军’的话,那‘正统军’的优势就越来越明显,话语权也就越来越大,这就会形成一个良性的发展空间和有序竞争的机制,在这种情况下,全省的煤炭综合开发利用率就会越来越高,经济效益也会大幅度提升,也就是说,我们制定的这种产业整合政策在短期内看上去好像是治理了‘矿难’,要是从历史的角度看,我们现在的决定是为山海提前储备煤炭没有了之后的产业发展基金,因为我们再这么野蛮发展下去的话,我们负不起这个历史责任,更对不起子孙后代!”

    姜军被赵新民的话打动了,他说:“新民,你能从对历史负责的角度看待‘矿难’和重新布局煤炭产业,这很好,我完全同意和支持你的想法,你回去之后尽快弄出个方案来;争取在下一次省长办公会上能讨论你这个‘煤改’方案。”

    赵新民有些激动,可他想了一下又有些犹豫,他说:“姜省长,方案我可以很快给您,我想是不是等今年省里的‘两会’完了之后再公开这个方案?”姜军有些不解,他问:“为什么?”

    赵新民说:“我的意思是等‘两会’把您的‘代’字去了之后,咱们再公开这个方案,我担心公开早了会得罪很多人,弄不好这些煤老板背后的利益同盟会在‘两会’上兴风作浪!”姜军感到很温暖,他觉得赵新民此刻关心的不只是自己的位置,他也关心着这个能够全力支持他实施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煤炭“大革命”的领导。

    姜军微微一笑,说:“新民,你的心意我知道,问题是你能保证在‘两会’之前就不再发生‘矿难’吗?你能保证不会再有矿工遇难吗?恐怕都保证不了吧?如果从我们下决心重新抒写山海煤炭产业新篇章的话,我们不但要有‘遗臭万年’的准备,我们还应该像朱镕基同志说的那样:无论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们都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是……可是……”姜军见赵新民还是吞吞吐吐的,他说:“怎么,新民,你还有顾虑?”赵新民说:“我不是有顾虑,我是担心……”姜军疑惑地望着赵新民,说:“我说新民,瞧瞧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你没顾虑担什么心?”赵新民说:“上次‘煤改’是张新元书记担任省长时候搞的,如果这次‘煤改’要是按照咱们说好的方案去改的话,等于是把上次‘煤改’给全盘否定了,我担心由此可能会引起张新元书记对您的误解。”

    姜军觉得赵新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种顾虑自己也会有,毕竟张新元同志是山海省省委书记,大家都应该维护张新元同志的威信。姜军清楚,如果这次煤炭产业“大革命”的方案得不到省委书记张新元的支持,那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姜军心里顾虑重重,表面上还是顾做轻松地说:“新民,咱们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你负责把方案做好,我负责说服张新元书记。”赵新民能够体会到作为代省长在这件事情上所要承受和面对的压力,他起身握着姜军的手,关切地说:“姜省长,您再好好想想。”姜军说:“新民,你就全力以赴把方案弄好,别的事情我来处理,不要顾虑太多。”“那好吧。”赵新民走了。

    姜军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说服张新元。姜军很苦闷,他知道,如果说服不了张新元,不但这次“煤改”无法顺利实施,如果自己因此与省委书记把关系搞僵了的话,那自己今后所有的工作都会很被动。姜军来到窗户前,他眺望省城灯火阑珊的夜色,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他不知道自己今后在山海的路是否能够畅通。

    张升旺在北京通过一位官员与东方智库商务服务有限公司的老总接洽上了,对方答应为他介绍一位副省级官员来协调他所遇到的麻烦。张升旺觉得北京这地方就是好,服务就是规范,办这种事甲、乙双方都能签署一份这么规范的“商务服务合同书”,人家在合同上写得很清楚,只介绍你与一位副省级官员认识,不谈具体的事儿;人家说啦:至于今后你们之间怎么交往、办什么事儿,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张升旺果然在省城见到了这位副省级。张升旺的“宾利—雅致”和他名片上的侏罗纪(亚洲)能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的头衔还是很有作用的,起码这位领导认为张升旺是个可以继续交往的有些实力的商人。

    张升旺有一句口头禅:“你可以没文化,但你不能没本事!”张升旺最大的本事就是懂得如何与人相处,特别是他懂得如何与官员相处。张升旺什么事也没有提,只是说自己想在临海市继续加大投资,想结识一位市领导。商人与官员之间进行“易货贸易”,官员用于交换的是权力和人际关系,得到的是奢侈品、有价证券,或者是货币。张升旺在这次“易货贸易”中得到了一个电话号码,这位副省级官员把张升旺推荐给了临海市副市长汤雁军。

    张升旺兴冲冲地回到临海市。

    张升旺回到临海市之后,他先给李豫菲去了个电话,他先了解了一下临海县各方面的动静。“菲菲,你到恺撒国际大酒店来,我在一六一八房间。”张升旺住进了临海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宾馆,他打算明天在这里宴请副市长汤雁军。

    “老二他们那边怎么样?”李豫菲刚进门,张升旺就问。“你就关心老二,也不问问我怎么样?”李豫菲放下手包,坐在张升旺旁边的一张床上。张升旺说:“快说吧菲菲,我都急死啦!”李豫菲说:“他们都关押在县看守所,看守所那边已经打点了,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已经给他们都送进去了,他们在里面不会受罪;我听刑警队的人说,除了吕二嘎子之外,大李、老齐、二海和老二谁也没撂。”

    张升旺起来半躺着靠在床头上,他问:“县里有啥动静没有?”李豫菲说:“我听陈航跟我说,朱海涛主导思想还是想把事情压下来,不过郝鹏军和薛世军带了一伙人在矿上呢。”

    “哦,这个我知道。”张升旺安插在矿上的眼线在郝鹏军和薛世军刚进矿的时候,张升旺就知道了。张升旺说:“省城那个小记者怎么样了?”“你放心吧,都摆平了。”李豫菲说。

    张升旺觉得没什么太大事儿,他放心了一些,他转过头冲着李豫菲说:“菲菲,明天你陪我见见汤副市长。”李豫菲一听张升旺要见汤副市长,她说:“阿旺,要是能摆平汤副市长的话,那咱们这一关准能平安无事。”张升旺笑了笑,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摆平,无非是摆平的方式和摆平的代价不同罢了。”

    李豫菲说:“阿旺,我觉得你晚上最好先见一见陈航,请他吃个饭,然后再意思一下,现在咱们掌握县里动向和左右朱县长可全指望他呢。”张升旺说:“好,你约他吧,就把他约到这儿!”“好,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李豫菲说完,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了陈航的号码。

    陈航接到李豫菲的电话之后,他们约好晚上七点在恺撒国际大酒店中餐厅见面。

    张升旺虽然与临海县县长朱海涛熟悉,但是,张升旺留了个心眼,他知道,自己也就是朱海涛认识的煤老板中的一个,因此张升旺私下与陈航建立了不为外界所知的密切合作。

    “不好意思啊,来晚啦!”陈航进门之后就主动先道歉,“没关系,来,坐这边!”张升旺起身把陈航让到自己身边。“张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住这边了?”陈航问。张升旺脸上呈现出招牌式的微笑,说:“这不,一位省领导安排我明天与汤副市长见个面,所以我就住在市里面了,省得明天来回赶。”陈航一听张升旺与汤副市长和省领导套上了关系,就半开玩笑地说:“张哥,你现在接触的都是大人物,可不能忘了你这个苦哈哈的小县长秘书啊,你还得拉兄弟一把呀!”张升旺喜欢被别人恭维,有些飘飘然,他举起杯说:“陈航老弟,我们是兄弟,就应该相互帮助,你关键的时候帮我,我能忘了你吗?来,干一杯!”“张哥,酒不忙着喝,咱们先把事儿说完。”陈航说。

    “那好,老弟,听你的。”张升旺放下酒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陈航说:“陈浩民和县刑警队现在可四处找你呢?”“找我?”张升旺有些紧张,他说:“刑警队找我干吗?”陈航说:“张哥,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装糊涂干吗?他们不是把老二、老齐他们都抓起来了吗?我又不是煤矿的承包人,抓我干吗?”张升旺毕竟是商人,从心里对公检法这类专政机关还是有恐惧感的。

    陈航之所以要这么说,他就是想敲打敲打张升旺,他要让张升旺明白,现在你认识谁也不好使,只有我陈航才能将你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这样张升旺就会欠自己更大的人情,自己的事他才会更尽力去办。

    李豫菲听陈航说刑警队在找张升旺,她也很担心,她可不希望张升旺在这个时候被抓进去。李豫菲说:“还是因为‘矿难’的事儿吗?”“是。”陈航说。张升旺有些焦虑地说:“一提‘矿难’我就上火!”陈航说:“是啊,死了那么多人,你们护矿队的人还把三十多名遇难矿工的尸体给焚烧了,《山海法制报》也登了,这要是真彻底追究责任的话,可够张哥你喝一壶的啊!”李豫菲和张升旺谁也没说话,各怀心事。

    陈航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他说:“张哥,你说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如果就这么栽了,太可惜了!”李豫菲这女人是何等的聪明,俗话说听话听音,李豫菲听陈航这么说就明白了,她说:“陈航,你说得对,你张哥确实不容易,所以关键的时候还得靠你,你可不能不管你张歌呀!”张升旺也听出李豫菲话里的意思了,他说:“兄弟,你可得帮你张哥呀,你张哥好了还能忘记你吗?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需要张哥出力的地方你就尽管说,别客气!”

    陈航说:“张哥,我也不瞒你,县里马上要调整一批乡镇干部,朱县长原本打算推荐我下去锻炼锻炼,可是毕竟县委和组织部那边还要运作一下,再说,这次你们的事儿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朱县长也够呛,所以我想把这事儿加紧办一办。”这回张升旺彻底听懂了,陈航的意思是,你这事儿能办,但得先把我的事办了,我的事办了你的事我肯定帮你办好,要不你就是和朱县长好也没有用,他也自身难保。

    张升旺笑了笑,豪爽地说:“陈航老弟,我们兄弟一场,你的事我怎么能不管呢,就算你大哥我这次真栽了,我也先把你这事给办利索了;这样,你今天就安心吃饭喝酒,明天一早我让李总亲自陪你去银行,你需要多少直接和她说,保证让兄弟你满意!”“那太感谢张哥了!”陈航满意了,他举起杯说:“张哥,来,干一个!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的事我肯定也给你办利索了!”

    李豫菲接过话茬儿说:“陈航,你说究竟怎么才能把这事给抹平呢?”陈航得意地笑了,他说:“这事要分几步办:第一,派人去省城马上找到那个上访的家属江学琴,你们先把她安抚好,告诉她矿上按照‘矿难’的标准支付给张大宝家属一笔钱,然后你带她去县公安局做个证,就说她并没有看见李宝民追砍张大宝,她只是在医院看见李宝民他们把张大宝送来的,自己就猜测张大宝是被李宝民砍的;第二,马上给李宝民找个可靠的律师,让律师去看守所见一下李宝民,让他说,赌博的时候李宝民发现张大宝使诈,于是就和张大宝讨要输掉的钱,张大宝不给,双方就厮打起来,张大宝拿刀追砍李宝民,李宝民出于自卫,夺下刀砍张大宝,随后将他送到医院;这样这个案件的性质就变成了防卫过当,你在检察院和法院那边运作一下,弄得好的话,兴许就能弄个判三缓四;这样李宝民也就不会乱说啦!”

    “高!实在是高啊!”张升旺清楚,只要李宝民不乱说,那下边的事儿就好处理。张升旺说:“那其他几个人怎么办?”陈航说:“给吕二嘎子也得找个律师,告诉他怎么说,然后你找刑警队重新给他做份笔录,就说烧了三个,因为没有死亡证明,尸体又炸成好几段了,矿上怕家属闹事,所以就雇吕二嘎子把尸体烧了;吕二嘎子也就是罚款了事,这样他肯定不会胡说了。”

    张升旺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弟弟,他又问:“那老二和老齐他们怎么办?”陈航说:“张哥,你糊涂啦,李宝民不乱说啦,吕二嘎子说只烧了三个,那记者说的‘矿难’也就不存在啦,老二、老齐他们自然也就取保候审了,这事不就完了吗?”

    “哎呀妈呀!”李豫菲激动地说,“陈航,你可真不愧是干秘书的,这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大的事,按照你说的这么处理,还真就没事啦!”张升旺说:“兄弟,啥也不说啦,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兄弟;菲菲,明天一定把陈航那个事处理漂亮了啊!”“一定!”李豫菲说。

    “那我先谢了啊!”陈航说,“明天你和汤副市长什么时候见面?”张升旺说:“汤副市长让我明天上午和他再定一下时间,怎么着,你说!”陈航说:“张哥,你最好和汤副市长约在晚上见面;你先主动去拜访一下朱县长,给朱县长吃个定心丸,让朱县长和陈浩民交代一下,这样你运作下面的事就畅通了。”“好,哥听你的,还是你想得周到。”张升旺说。

    董明强和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应红商量后决定,马上赶赴省城。

    王金龙让吴悦给临海县宣传部发完传真之后,他们一直在等对方的回应。由于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吴悦有点沉不住气,显得有些焦躁,她说:“小龙,你说他们不会让公安抓我们吧?”“抓我们?”王金龙这几天正在研究《中国企业家黑皮书》,他放下书,说:“抓我?敢抓我的警察还在母体里呢!他们凭什么抓我?第一,那篇文章还没有发出来,发给他们就是核实一些细节,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第二,就算我那篇文章发出来了,有失实的情节,那也是职务行为,他们就是想‘收拾’我,也只能去北京告《北方煤炭报》,我最多是个第二被告。”

    “真没事儿?”吴悦毕竟是女性,还是怕事儿。“Noneofyourbusiness!(与你无关)”王金龙给吴悦接了杯水,递给她,说:“亲爱的,谁让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我们要想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除了勤奋和智慧之外,我们还要具备敢于冒险的精神和承担冒险所带来的后果,否则的话,必须放弃你所有的理想和要求,心甘情愿地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冒险?”吴悦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冒险,她说:“小龙,我只想日子过得好一点。”王金龙从椅子后面抱住吴悦,侧身亲吻着吴悦的脸,说:“富贵险中求!亲爱的,没事!”

    董明强和应红来到省城后,并没有直接去新闻大厦,他们先去了省新闻出版局。应红通过省新闻出版局期刊处了解了一下《北方煤炭报》,然后他们才来到新闻大厦。

    “亲爱的,去看看是谁?”听到敲门声,王金龙对吴悦说。“你们找哪位?”吴悦刚打开门,应红说:“我们是临海县县委宣传部的,找王金龙王记者。”吴悦把客人让了进来,说:“王站长,有人找。”王金龙在里面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起身来到外面的小会客室。

    “您好,王站长!”应红掏出名片,递给王金龙。王金龙的态度很冷淡,他没有和应红交换名片,接过应红的名片看了一眼,说:“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应红侧身介绍说:“这是我们县政府办公室董明强主任,我们俩代表县委和政府想与您就您发给我们的那篇文章交换一下意见。”

    “你好!”董明强满脸微笑着伸出手来。董明强尽管从心里很讨厌王金龙,可是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就是办公室主任最基本的素质。“你好!”王金龙脸上还是挂着文人酸腐的孤傲,说:“请坐!”

    “谢谢!”应红接过吴悦递过来的水。“小吴,你去把我录音笔拿过来。”王金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应红整天与媒体打交道,经验丰富,她说:“王站长,《北方煤炭报》是行业大报,我们临海县又是煤炭能源大县,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今后我们都会支持山海记者站的工作,所以我想,今天咱们之间的谈话是不是别录音,这样沟通起来可能会更融洽,您说呢?”

    “那好吧!”王金龙示意吴悦坐下,吴悦坐在王金龙旁边。

    董明强按照和应红事先商量好的,他先表态。董明强说:“王站长,您发过来的文章县委宣传部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县委和政府,县里主要领导都分别认真拜读了您的文章,朱县长让我代表他,对您和《北方煤炭报》长期以来对临海的关注表示感谢,另外,县里当天就组织召开了全县煤炭安全生产工作会议,我们已经责成全县的所有煤矿全部停产整顿,先由企业自查,然后再由县政府煤炭安全生产领导小组亲自逐个验收,不合格的坚决不允许恢复生产。”

    董明强边说边观察着王金龙的表情,他见王金龙的表情明显好转的时候,他才说:“就您文章中提到的有关‘石嘴沟子矿难’问题,县政府已经成立了由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李建国任组长的联合调查组,我们将一查到底,决不护短!我们将积极配合您的工作,同时朱县长也让我代表他,欢迎您随时来临海县采访和指导工作。”

    “不敢当!”王金龙和吴悦都有些意外,他们没有想到临海县会这么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应红见火候差不多了,她微笑着说:“王站长,您也是咱山海人,想必您也知道,这几年煤炭市场不像那几年,现在是买方市场,煤炭价格低得很,市场很疲软,如果这个时候您写的这篇报道发出来的话,政府被动不说,对咱山海的煤炭市场恐怕就是雪上加霜,所以我想和您协商一下,能不能先不刊登?等事情彻底调查清楚了,如果您认为有必要的话,那咱写一篇更全面的报道。”

    王金龙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对方来求和那就成功了百分之五十,他假装很为难地说:“应部长,刚才董主任代表县政府的表态很诚恳,你们的难处我也能够理解,可是我们这个选题的报道是社里确定的重点报道,是要写一组系列文章的,我是想帮你们的忙,可我只是个记者站的小站长,恐怕我是爱莫能助呀!”

    应红知道有门,她说:“王站长,您的难处我们也能够理解,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够帮您做的工作,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王金龙知道应红这话的潜台词,应红是希望王金龙自己提出要求。王金龙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录音,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录音,现在自己只要一提出要求,事后他们很可能马上就会以敲诈勒索的名义报案。

    王金龙说:“感谢您的好意,我们记者站刚成立,人手少,采访任务又很重,目前你们能帮忙的就是给我们多提供一些有关‘矿难’的采访线索。”应红一听王金龙这口气,知道碰上老“报棍”了,她又说:“要不我们在你们报做点广告如何?”

    王金龙暗自发笑,他觉得现在宣传部的人一点长进都没有,说话不着调,《北方煤炭报》是行业报,你一个县政府在上面做什么广告,自己要是真让他们这么干的话,表面上自己能够从报社得到一笔广告提成,严格说的话,对方还能追究自己的法律责任。

    “真不用!谢谢。”王金龙直接就把话封死了。

    董明强觉得这么谈下去不行,他就把话茬儿接过来了,他说:“王站长,我有个建议。”“您说。”王金龙觉得这个办公室主任是老江湖了,他应该明白规矩。董明强说:“王站长,既然你喜欢采访煤炭行业,我们临海县又是煤炭主要产区,不如我们双方搞个合作:你在我们县深入采访一下我们县这些年的发展状况,多采访一些县领导,帮助我们出本书,这样既帮我们做了宣传,您也能深入采访一些煤炭企业,您看这样行吗?”

    王金龙觉得该切入正题了,他说:“好是好,问题是现在书号费贵不说,印刷费、发行费、宣传费都挺贵的。”董明强乐了,他知道,这才是双方关心的实质问题呢,他说:“我在这方面是门外汉,也不懂,您说大概得花多少钱?”王金龙假装掏出笔来一笔费用一笔费用算了半天,最后他说:“最少也得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