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咪咪对阿克兰情绪激动的指责证明阿克兰所言属实,警方并不急于释放他。又过了好几个小时后,他的衣服、靴子和皮包才被还回来。那段时间,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无言的沉默中,对于在军队服役的细节,他说得极少,警方为他提供的律师被他拒绝了,而且他还允许警方搜查他的住所。
他的衣服被精细地检查过血迹,他的公寓被翻了个底朝天,花园里的灰烬也被取回来进行了仔细的筛查,寻找除了纸和纸板以外的痕迹。“咪咪”(莎伦·卡特)又被当面询问了一次,她重复了对阿克兰刻薄的评论,说他是个“怪胎”。而隔壁的老人也证实了她所说的各个时间点,随后也发表了一些他自己针对咪咪的刻薄之词。
当法医鉴定中心打来电话说在阿克兰的夹克右衣袖上、衬衫的右袖口上,以及裤子的膝盖区域,均发现了洗过的血迹时,调查小组的成员着实兴奋和激动了一阵子,但是刚与杰克逊有过五分钟交谈的尼克·比尔很快就让大家重新陷入了沮丧。
他把一个男人粗略的速写放在桌上,随附一起的还有对男人衣服的书面描述——棕色皮夹克,灰色纯棉长裤,白色纯棉衬衣,毛毛虫牌卷口靴——箭头指向夹克袖子、衬衫袖口和裤腿膝盖,拉希德·曼苏尔的血样放在旁边。
“我们把中尉带进来时他的穿着与此描述相符,”比尔告诉琼斯,“杰克逊医生劝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标了记号的区域。她说,因为在酒吧的冲突中曼苏尔流了鼻血,她和阿克兰的身上都溅了血。她给中尉洗了上衣和长裤,并用海绵擦拭了外套,但这些是污渍可见的地方。”
“该死!”
“你想让法医鉴定中心提取血液与塔丁进行DNA匹配吗?”
“如果不是他的血,没有任何意义。”警长闷闷不乐地说,“这个调查已经花费了一大笔钱。没有充分理由而进行昂贵的DNA检测,我要承受很大的压力。特别是我们还得拖网式地寻找这个叫拉希德·曼苏尔的人,以排除他的嫌疑。”
“除非,如果阿克兰的确打过沃尔特,就有可能像昨晚一样出现飞溅的血迹。”
“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尼克,”琼斯突然不耐烦地说,“法医鉴定中心对血迹的描述是‘洗掉的’,但是阿克兰的公寓里没有洗衣机或烘干机,他不可能有时间手洗。他的住所只有非常基本的东西。”他有些绝望地呼出一口气,“这家伙是个修道士。他看起来过着一种非常简朴艰苦的生活。”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紧紧抓住他不放?”
“他符合犯罪嫌疑人的特征描述……如果塔丁案不是这个系列谋杀案的一部分,阿克兰仍然可能涉嫌前三起案件。”
比尔摇了摇头,“时间不吻合。据坎贝,尔医生讲,他有好几个月不在伦敦。先是在伊拉克……后在伯明翰的一家医院。”
琼斯摇了摇头,“我已经和她简单地谈过一次。她说他有一个未婚妻住在这附近,他过去定期会去看她……有可能是皮尔和布里顿被杀害的那段时间左右。坎贝尔医生说凯文·阿特金斯被发现时阿克兰正与未婚妻在一起。她记得与他讨论过这起谋杀案。”
与此同时,沃尔特·塔丁的小排屋已经变成了一个主要的犯罪现场。不同于以往的谋杀,这次袭击发生在门厅。对相关证据做初步分析后,犯罪现场警官打电话告诉琼斯警长,现场的迹象表明,袭击者一进来沃尔特就进行了奋勇抵抗。
“我知道这样说还为时过早,布赖恩,但是没有迹象表明这个混蛋在大门范围以外的地方活动过。沃尔特一定受到过什么惊吓,因为我们认为他曾拿起过放在门厅里的一根拐杖自卫。我们在地毯上发现了这根拐杖,附近有一摊血。”
“沃尔特的血?”
“是的……可能是从他头上的伤口流出来的。”
“棍子上有血吗?”
“我们没有发现……大约三个小时前我把拐杖送去做检测分析了。如果幸运的话,沃尔特确实用拐杖打中了凶手的有效部位,我们就可以从上面获取凶手的DNA。最好是他足够用力,给袭击者留下了记号……这可能是一个值得向新闻界发布的细节。如果有人已经对自己的伙伴或同事有怀疑,不明原因的伤痕可能会使他们给我们打电话。”
“你肯定这根拐杖不是用来袭击沃尔特的工具吗?”
“我可以十分肯定。我在圣托马斯医院与他的医生探讨过,她相信他手臂和肩膀上的防卫性伤口是受到了一种更沉重而坚实的东西袭击造成的……像锤子或棒球棍之类的东西。”
“那么墙上的凹口呢?”
“当然与我们在其他地方发现的凹口类似——半圆形,相当深地嵌入墙体灰泥内——但我猜这是第一次袭击没击中造成的,而不是事后愤怒的破坏……这也是为什么沃尔特有时间拿起拐杖武装自己。上面并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留下血液或皮肤的痕迹……而且,如果它是一根棒球棍,它一定是被布料包裹着的,因为我们发现了纤维。”
琼斯对着话筒皱起了眉头,“其他房子里的灰泥凹口中并没有发现过纤维。”
有一阵短暂的沉默,这位罪案现场警官和同在现场的另一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对琼斯说:“我得走了,布赖恩。你看,我明天会有更多的信息,但是现在,我只能猜想。假设这是同一个家伙干的,那么很可能是他把武器装在了包里,只在准备好用它时才拿出来。在沃尔特的案子中,还没有等到那一步。当他一意识到老头受到了惊吓,就立刻开始猛烈攻击——连同包一起。”
“是否有足够的纤维来告诉我们是什么样的包?”
“我不知道,但你可能会对医生的想法感兴趣。当我向她描述这个凹口时,她提示有可能是装在袜子里的玻璃镇纸。”
“这可能吗?”
“镇纸当然更便于随身携带而不被发现,但是从前面几位受害者的伤势来看,我看不出这个东西能造成那样严重的伤害。你提出的这点值得思考,我们还没有在其他几起案件中发现过纤维……而且,如果从袜子里取出来,也没有一个手柄的话,就不会有任何杠杆的力量。所有的力量就必须来自于袭击者手臂的速度。”
“但这是可能的。”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大多数人,只要一出汗,手中的玻璃就会滑落……但是如果你是健壮的小伙子,有着干燥的手掌和钢铁般坚硬的拳头,我想这是可能的……”
当琼斯自我介绍并握住阿克兰的手时,他想,这个年轻人非常符合特征描述,手上没有汗,手指像钩锚一样。“我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他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来,“有没有人对你解释过为什么?”
“没有。”
警长咂咂舌头,对手下表示明显的谴责,“我的错。我应该有更明确的指示……或者更早点过来。要来一杯茶或什么吃的东西吗?”
“不用,谢谢。”
琼斯脱下外套,挂在椅把上,“你喜欢我怎么称呼你?查尔斯还是阿克兰中尉?”
“随你便。你是警察。”
警长笑了,“你生气了,我不怪你,查尔斯。拘押人员告诉我,你已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五个多小时。按理说,你应该急得爬墙的,你应该渴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克兰警惕地注视着他。不管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罗特韦尔犬般的外表——他对琼斯的客套表示怀疑,“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也不会有任何害处。在审讯室,我们都相当习惯于面对激愤……特别是来自无辜者的激愤……”他与年轻人对视了片刻,“一个有着无限耐心的人是很罕见的。这让我很好奇,你所知道的是不是比我们透露给你的要多。你愿意说你知道多少……或者说你已经猜到了多少吗?”
阿克兰俯身向前,一根手指放在沃尔特的照片上,“这个人今天早些时候晕倒在街头,然后被送到了医院,我猜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晕倒,都不会是自然原因,因为你的手下为了搜索那条路而中断了交通。”他吸了口气,“你已经下定决心认为我与塔丁的晕倒有关,无论是因为有人看见我今天早上与他发生过争执,还是因为我昨天晚上在贝尔酒吧打了架,也许两个原因都有。在杰克逊、戴西和苏珊·坎贝尔的帮助下,当我返回酒吧时你抓到了我,并给我戴上了手铐,把我带到这里来回答问题。”
“继续。”
“就这些……你们已经告诉我的,加上我已经猜到的。”
“如果你认为我们是在调查你,为什么你不要求律师帮助?”
“那样你会觉得更加可疑。”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查尔斯。”
“不,是这样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允许你们自由地翻弄我的房子和物品,以此证明我没有什么可以回答你们的。”
怪不得苏珊·坎贝尔宣称阿克兰可以回答问题,琼斯现在明白了,他完全符合一个“有反侦查意识的”杀手形象。“我很佩服你的信心。”
“对自己还是对警察?”
“二者都有。”
阿克兰摇摇头,“我对警察没有信心。督察说,我到这里是做目击证人的……但是他在说谎。我是被逮捕了,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带到这里来,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犯的该是什么罪。”
琼斯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你想投诉吗?”
“除非你告诉我你已经在我的皮包或公寓里发现了罪证。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彼此都会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被搞到那里去的。”
“你是在暗示我或我的手下会给你栽赃吗?”
“从进来到现在为止以你们对待我的方式判断……是的。”
琼斯微微一笑,“对于一个刚刚在头天晚上经受了一场严重偏头痛的人,一个医生不得不特别照看的人而言,你表现得非常警觉,是垂直俯卧撑让你的大脑变清醒了吗,查尔斯?”
“是不是这样,是我自己的事……还有,我不喜欢被拍摄。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度,不是一个警察国家。”
“我很遗憾你对我们怀有这样的成见。做我们这行,结下的敌人总比朋友多,但总得有人去做……这和当兵很像,你说不是吗?”
阿克兰忽视他的嘲弄,“我对整个社会都怀有成见。你只是其中的一张脸。”
“你以前被逮捕过吗?”
“没有。”
“你对穆斯林也怀有成见,我听说……还有,上了年纪的男人。”阿克兰没有回答。琼斯伸手拿起沃尔特·塔丁的照片,“塔丁先生是怎么把你惹恼的?他以为你是同性恋,并且挑逗了你?”
阿克兰看起来隐约有些愤慨,“这很荒谬。”
“为什么?哪部分看法冒犯了你?是一个老男人可能是同性恋,还是他可能认为你是同性恋?”
“都不是。我只是不像你看起来那样痴迷于性。”
警长好奇地审视着年轻人,“你完全是个清教徒。”
阿克兰不解地皱着眉头,与他对视着,“我的看法与塔丁先生有什么关系?他捅了我的后背,就这么简单。”
“我所感兴趣的是,你好像很反社会,为什么?自从你回来后,你有没有遭受过不公正的待遇?”
“没什么特别的。”
“那么,是什么改变了?”
“我。我觉得我好像生活在一个沉迷于琐事的世界里……而且我看不出其中任何一件事情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他听起来不舒服,仿佛表达他的信念是非同寻常的。
“那么什么事情才重要,查尔斯?”
“我仍然在努力寻找。我一直在读丹麦哲学家索伦·克尔凯郭尔的书。他说:‘生活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一种需要经历的现实。’这是我现在所能理解到的。”
“现实有时是非常残酷的。”
“这取决于你怎么利用它。”
琼斯点点头,“那么爱情呢?”
没有回答。
“你爱过你的未婚妻吗,查尔斯?我了解到她住在这个地区,去年你经常去她那里。我们需要她的名字和地址。”
年轻人的眼睛里闪现出短暂的激动的怒火,“谁告诉你的?”
“坎贝尔医生。”琼斯疑惑地皱起眉头,“她犯了什么错吗?这些信息应该被保密吗?”
阿克兰身体前倾,双拳在桌子底下擂在一起,“珍与此毫无关系。我好几个月没有看见过她了。”
“与什么没有关系,查尔斯?”
沉默。
“如果她不是住在离塔丁先生很近的地方,我们不会打扰她……但如果她确实很近,”琼斯故意放慢一拍,“我们可能需要看看以前你是否与他还有过什么过节。”
“有或没有,她不会知道。”
“你的父母会给我她的名字和地址吗?你的军团呢?”
阿克兰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厌恶的光芒,“她的名字叫珍·莫利,住在哈里斯路皮博迪大厦1号公寓……如果这个地方恰好在塔丁先生住所的附近,那么这是一个巧合。”他松开拳头,手掌按在桌上,好像要站起来的样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我没有权利决定允许或不允许你与谁讨论我的私人问题?”
警长摊开双手,表示抱歉,“如果我需要一个独立的证人来证实你说的话,你没有权利。”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担心莫利小姐会说些对你不利的话,那么咨询一位律师,可能对你有利。”
阿克兰歪着头盯着天花板,用鼻子做了几次深呼吸。
“我们随时可以休息一会儿,查尔斯。也许你愿意改变主意,来杯茶?”
“这不会带来任何区别。”
这倒是真的,琼斯想,“塔丁先生用手指戳你的行为,足够让你恼怒到跟踪他回家吗?”
“除非他生活在地铁站,并且在我离开银行后,以足够快的速度冲刺到我前面。那位督察说,他昏倒在街上了。难道又是谎言?”
琼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法医在你的夹克、衬衫和裤子上发现了血迹。你愿意解释这些血是怎么弄上去的吗?”
阿克兰的厌恶之情再度燃起,但是这次更加溢于言表的是他的愤怒,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浮动着。“我就知道你会栽赃,”他咆哮道,“你比那些我们奉命保护的中东人还腐败。如果你给他们一把刀,他们会刺向任何人的后背,但至少他们是公开的。”
琼斯用一只手背摩擦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让我准确地理解你。你是说除非是警察故意弄上去的,你的衣服上不可能有血迹?”
“是的。”
“那么,为什么杰克逊医生告诉我们,那是拉希德·曼苏尔的鼻血呢?她撒谎了?”他看见阿克兰拳头上的关节变得苍白,“你指控我腐败,这让我很怀疑,查尔斯。我问自己,另一个人在企图隐藏什么?”
“什么也没有,”阿克兰咬牙切齿,“但至少你知道被人冤枉是什么感觉。”
“你有棒球棍吗?”
“没有。”
“玻璃镇纸呢?”
“我的一切都在我的皮包里。”
“那能装多少东西?不是很多。对于你这个年龄的大多数男人,光是笔记本电脑和音响就会占用几个工具包。其余的东西在哪里?”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我不再使用的东西,在多赛特我父母的房子里。我的立体声音响坏了,我的电脑老得像必须上发条才能走的钟了,我已经过了玩宾果游戏或模型飞机的年龄。”
“你在什么地方有保管箱吗?”
“没有。”
“那么朋友呢?有什么人帮你照看什么东西吗?”
“没有。”
“我已经看过你的皮包了,查尔斯。你是在告诉我那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吗?”
“是的。”
“没有人可以这样轻装旅行。”
“我可以。”年轻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一天你也应该尝试一下。当你没有背负沉重的物质负荷,你能更加轻松地不断前进。”
“那么,我们又回到了那个痴迷于琐事的世界?”
“如果你喜欢。”
“而且,变成一个需要不断前进的人。你害怕你的过去会追上你吗,查尔斯?”
阿克兰的嘴唇略微扭曲着,“我不会想呆在你所在的那个泥沟里,你看起来和我的父亲一样满足于自己的生活,他多年来一直背负着农场的债务,在泥泞里耕耘着。”
“也许他觉得这样做是一种责任。不能所有的人都向别人索取。有的人需要创造财富。”
“这是普遍的看法。”
琼斯的笑容是嘲讽的,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债务,以及关于个人责任的政治观点。
“可是你不同意?”
阿克兰的目光越过他,盯着远方,仿佛寻找着一个遥远的地平线,“我不会为此冒生命危险。追逐财富并不比抛弃财富更合乎道德。”
“这让你变成什么人?修道士?”
“白痴。”阿克兰慢慢地说,把注意力转移到警长身上,“我为像你这样的人去打仗,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摸了摸眼罩,“很愚蠢,是吧?”当比尔督察和探员卡恩在晚上10点30分按响珍·莫利的门铃时,她非常愤怒。她通过对讲系统发出了一系列的感叹和咒语,声称他们把她吵醒了,并拒绝让他们进来。“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警察?”她小声地嘶叫着,“你们可能是任何人。”
比尔对着安全门玻璃面板旁的对讲机说:“我从这里可以看到你的前门,莫利小姐。如果你打开门,我会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可以要求他们描述一下比尔督察,核对是不是你所看到的这个人。”
“不行,我没穿衣服。”
“我很高兴等着你穿上点什么。”
背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珍提高嗓门回答他:“不,只是几个游手好闲的讨厌鬼在胡闹。我一分钟就回来。”她再次压低声音,“听着,帮我一个忙,滚蛋,”她厉声说道,“我很忙,好吧。明天我会和你谈谈。”
比尔一只手捂住对讲机,对卡恩点点头,“检查一下窗户。”他低声说,示意他去查看右边一扇拉着窗帘、透着灯光的玻璃窗。他挪开捂住对讲机的手,“我们只需要五分钟,莫利小姐。我明白现在很晚了,但这真的很重要。你有睡袍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公寓外面谈。”当卡恩溜回到他身边时,他又用手捂住对讲机。
“有一个半裸的日本佬和她在一起,”卡恩轻声说,“他轻轻拍着手表,紧握着钱包,提醒她他已买下了她的时间。”
“五分钟,莫利小姐,”比尔又说了一遍,“这是我们所需要的全部。”
“天哪!”她气愤地说,“好吧,在那里等着!”她那端的听筒因为被激动地甩下而发出久久的震颤声。
他们看着她出现在门口,小心地关好身后的门,把身上的长袍紧紧裹在腰上,穿过公共门厅。从20码开外,她袅娜的身姿便透出一丝优雅,让眼前的这两个男人迅速想起了他们认识的某个人,但是等她走近一点后,这种印象又渐渐淡去。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什么优雅可言,晕染的妆容或膨胀的下嘴唇暗示着有人刚刚咬过它。
她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身子嵌入其中,防止他们进入,“如果你们想进来,你们最好有什么比那玩意更好使的东西,”当比尔试图自我介绍并出示名片时,她冷冷地说,“至少有一张搜查令。”
比尔好奇地想,她经常碰到搜查令吗?比尔暗暗记在心里,回头要查一下档案,“我们只想问你一些问题,莫利小姐。我们知道你几个月前和一个名叫查尔斯的男子订过婚,对吗?”
“如果是呢?他说我什么了?”她用睡袍袖子擦了擦鼻尖,“不管说的是什么,都是谎言。”
这可不是比尔期待的回答。作为一种拖延战术,他拿出笔记本,随手翻阅着,“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用谈家常的语调说,“我们在哪里见过?”
“乌玛·瑟曼,”她不耐烦地说,好像这应该很明显,“每个人都认为我是乌玛·瑟曼。”
比尔点点头,心想她是否能够意识到她看起来是多么的粗野,“我现在可以看到相似之处了。”
“不管怎样,赶紧,我都快冻死了。”她揉揉胳膊来证明这一点,“查理总是撒谎。我本来可以告他强奸的……而且,他心里明白。”
比尔再次点点头,好像已经知道这件事似的,“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时……在他去伊拉克之前。还有,他回来后,在医院里,他想掐死我。”她的手游离到脖颈处,“我敢打赌,他没有告诉你这些。”
“没有。”
“他告诉你强奸的事了吗?”
比尔摇摇头。
“那么,好了,你看,你不能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事情。如果你想要我的意见,我认为他的大脑比他的脸伤得更厉害。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问他的心理医生去。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查理想杀我时他在那里。”
他?“这位心理医生叫什么名字?”
珍揣摩着回答这个问题的意义,改变了主意,“我不记得了。为了避免再次遭到查理的攻击,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离开了。”她变得焦躁不安起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有好几个月没见过查理了,我想我们应该保持这种状态。现在,完事了吗?”
“还没有,莫利小姐。我们感兴趣的是,你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查理多久到你这里来一次?”
“只要他能来就来。他对我很着迷。”
“每个周末吗?”
“当然……当他不在索尔兹伯里平原开坦克时……或不在血腥的阿曼进行军事演习时。”
“大概是什么时期?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一起的?”
她回头朝肩后瞥了一眼,仿佛从公寓里听见了什么,“去年的大多数时候。我们年初相识的,在他去伊拉克之前分的手。”
比尔查了查笔记,“你还记得9月的9号和10号、23号和24号这两个双休日他在伦敦吗?”
“这是在开玩笑吗?我甚至都不记得我上周在做什么。”
对此两名警察都可以相信。“你有什么办法查一查吗?”比尔问。
“没有。”她对着他皱起眉头,“这是在搞什么鬼?查理做了什么?”
比尔犹豫了一下,卡恩介入进来,“你介意告诉我们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分手的吗?”他问,“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吗?”
她轻蔑地看着他,“我不太喜欢被强奸。”
“这个我理解,但你说过查理对你很着迷……而强奸则暗示在你们的关系中有不能让人接受的暴力倾向。”
她开始关门,“他不善于控制愤怒。”
卡恩把手放在安全门的玻璃面板上,阻止她关门。
“你做了什么让他愤怒的事?”
“什么也没做,”她冷冷地说,“除了拒绝他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用你的想象力。男人通常想要什么?”
卡恩微微一笑,“这要看情况。大多数男人期望能从未婚妻那里免费得到。”
她的眼睛眯成细缝。
“他抓到你和一个客户在一起吗,莫利小姐?是这个让他生气?”
“滚蛋!”她突然狂怒起来,两只手重重地把门摔上,透过玻璃愤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后,转身离去。
比尔看着她返回公寓。“太精彩了!”他嘲讽地说,“我拍她的马屁,说她像电影明星,你却叫她妓女。你以为她会怎么反应?”
“我不知道,”卡恩若有所思地说,“但是她非常具有侵略性。你估计她在嗑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