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在一直停在路边的货车旁停下。珍·莫利从出租车上下来,朝公寓楼的大门走去。比尔伸手拿起无线电对讲机,低声说:“上!”他记下了时间——03:17——然后轻轻打开丰田车门。
两个便衣警察从大楼侧面的阴影里走出来,会合在大楼门厅节能灯照射过来的灯光下。他们挡在珍的前面,阻止她进入大楼,并出示了证件。“我有强奸报警器!”她警告说。
“伦敦警察厅,莫利小姐,”其中一个警察说,“我们正在调查上周五发生在盖恩斯伯勒路的一桩袭击案,我们相信,你也许能够协助我们回答一些问题。我们很乐意在你的公寓里面谈,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陪我们到萨瑟克城东警察局走一趟。”
她以惊人的冷静盯着他,“我看起来像额头上贴着‘傻瓜’的标签吗,”她低声道,“在这里我甚至都看不清你们证件上写的是什么。”
听从上级的不准逼迫她的指示,两个警察都呆在原地不动。“如果你有手机,”那个警察又开口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号码,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验汪我们的身份。”
“我唯一要拨的号码是999,”她说,从口·袋里取出一部超薄手机,“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吗?”
“千真万确,莫利小姐。”比尔出现在她身后两码处,“要求转接比尔督察,你会发现自己在跟我说话。”他举起自己的手机。“如果你还记得,我们几天前刚说过话。”
她突然转过身来,后退几步,面对比尔。“你靠我太近了,吓我一大跳,”她厉声说道,“我想回到公寓,从那里打电话。”
她看起来比比尔预计的样子要好——脸上化的妆还在,头发整齐地绾在脑后——他在想,她的嫖客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吗?
“这不成问题……只要我们陪着你进去。”
她眯起眼睛,“我为什么要把三个陌生男子带进公寓?我已经说过你们让我很害怕。让我一个人进去,否则我要以胁迫罪起诉伦敦警察厅。”
比尔和气地笑了,“这么说你的确认识我?”
她耸了耸肩,“不管怎样,在半夜三更包围一个女人只是为了问她问题,任何法院都会认定这是不合理的。明天我会和你们约个时间谈谈。”
“我恐怕不能这么做。一名女警员在场会让你放心吧?”
她在脑中迅速地盘算着,掂量如何取舍,“如果这意味着我要站在这里等着她就不行。我又冷又累,我需要坐下来。”
比尔再次举起手机,“如果你现在拨打999,我可以非常迅速地解决这个问题,莫利小姐。我理解你的忧虑,但我们相信你掌握着有助于我们破案的信息。”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在破什么案。”
“上周五在柏蒙西,一位老先生在自家门口遭到了殴打。”
她显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像小女孩一样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是指那个被送往医院的老人?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任何信息?什么时候发生的?”
她的惊讶看起来很真诚,比尔想,“中午。”
“那时我甚至都不在柏蒙西。我大约11点半就离开了这里,去伦敦市中心与一个朋友吃午饭去了。”
比尔愉快地笑了,“没有人暗示说你与这次袭击有关,莫利小姐。问题涉及到几样东西,可能与调查有关。我们相信这几样东西曾经在你手上。”
“什么东西?”
“我有照片给你看。”他指向公寓大门,“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她似乎在不停地计算着不同的行动方案,据此判断,她的公寓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尔想。她尝试着露出疲惫的笑容,“今晚不行,”她把修长的手放在腹部,“我已经遭受非常严重的痛经两个多小时了,我敢肯定,我的律师会说在这种情况下问我问题是不公平的。”她再次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我真的很乐意稍后去一趟警察局。”
“这是拒绝合作吗,莫利小姐?”
“只是因为你们的要求不合理。”
“那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启用拦截和搜查权力了,莫利小姐。萨瑟克城东警察局警探瓦格斯塔夫和希克斯——”
她的态度立即发生了变化,一副暴怒的神情,“这是卑鄙的威胁,”她愤怒地说,“你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我携带毒品。”
“莫利小姐,只要有人告发,我们就有权力拦截嫌疑人,并要求其接受搜查。午夜前,一个名叫列马·威尔逊的人,又名杜安·斯图尔特,被拘留了。他的话让我们相信你持有A类毒品。警探瓦格斯塔夫在搜查开始前将解释你的权利。”
“你在撒谎。”
“一个女人昨晚8点半左右在他那里买走了500毫克可卡因,他非常详细地描述了女人的样子。在他那里,你的名字叫卡斯。”比尔微微一笑,“你的外貌非常与众不同,莫利小姐,太与众不同了,在你买完毒品后,我本人就看见过你。正是你引导我们找到列马·威尔逊的。”
她的眼中闪烁着类似恐惧的光芒,但是她努力镇定下来,“我会在警察局回答你的问题。这就是你们过来的目的,是不是?”
比尔不理会她的问题,“如果在你的身上发现A类毒品,你将会被逮捕,莫利小姐。此外,根据逮捕延伸的权力,你的住所也会受到搜查。”
“我可以拒绝被男人搜查,”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应该带个女警过来。”
“对于法律你只是一知半解,莫利小姐。不过,”他举起手,向车内招了招,“女警巴纳德将会执行这次搜查,只要你把你的包和口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走开几步就行了。”
珍看着女警走过来,突然转变态度,满面笑容,“嘿,”她轻松友好地说,“我对此深表歉意,我不喜欢被你的男同事在身上拍来拍去。”
女警带着一个小手提箱,在比尔身边停下来。她是一个身体强壮的40岁女人,已经有15年的警龄,她饶有兴趣地盯着珍。“各有利弊,”她淡淡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男人,同性搜查会查得更彻底。”
比尔对警探瓦格斯塔夫点点头,他开始对珍宣读她的权利,读完后督察说:“请把所有的东西放在地上,莫利小姐,包括你手上的东西。”
珍伸开手掌,“这只是一个强奸报警器。”她打开皮革单肩包,把报警器放进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纸巾放进去,然后按好扣子,把包放在人行道上,“都在这里。”她说着向后退去。
女警狠狠盯了她一眼,跪下来,从手提箱中取出一块正方形的塑料布铺在路面上,然后戴上手套,用一个一英尺长的抓钩,挑起珍的单肩包,放到塑料布上。
“大多数这种枪支即便是透过厚重衣物的包裹仍然能发挥效力,”她告诉比尔,“所以皮革根本不会防止意外走火放电。”她避开金属挂钩,抓住包的边缘,巧妙地翻开它,里面的东西露出来,“这绝对是一把电枪,”她证实道,“这一款叫小鱼儿,但是电压高达100万伏。红灯意味着它是待发状态的,准备放电。”她的身子倾向一侧,让比尔越过她的肩膀看过来。
“怎么把它关掉?”
“侧面应该有个开关——但是我把它倒到塑料布上会更安全。我可不想把手放进去再期待有个好下场……甚至变成莫利小姐的笑料。”
她抓住塑料布的边缘,轻轻一抖,皮包朝珍的那一侧翻过去,电枪掉了出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高强度电子警笛声尖厉地刺破夜空。看到珍连连后退,女警咧嘴笑了,“大多数有些理智的男人听到警笛就会逃跑,”说着她俯身向前弹掉开关,“那些不跑的,结果就是躺在地上十分钟起不来。”
她用抓钩抓住皮包的底部,把里面其余的东西全都抖落到塑料布上。从各种零碎的东西中,她分离出一支空圆珠笔管和一个镀金小粉饼。“不是想象,”她说着弹开粉饼,向比尔展示里面的白色粉末,“十个女人中有九个会用化妆品掩饰她们藏匿的东西。”
她站起身示意珍走上前,“请把两腿分开,双臂向两侧伸出来。在我检查完你的衣服里是否还有别的东西后,你会被带到警察局,在那里你可能被要求接受更亲密更彻底的搜查。”
有一会儿,珍看起来好像是要遵从女警既活泼又严肃的态度,接着她突然抬起手,朝女警挥过去。这一次女警的微笑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她轻而易举就抓住了珍甩过来的手,并拧到了珍的背后。“我告诉过你,你应该挑个男人的,”她喃喃地说,抓住珍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扣上了手铐,“他们可能蠢到吃你这一套。”
杰克逊第二次去看阿克兰时,他已经醒过来,正盘腿坐在床头一角,背靠在墙上休息。看到杰克逊出现在敞开的小牢房门口,他点点头,“对不起。”他简单地说。
“对不起什么?”
“一切……损坏了你的车……那个行李袋……又把你给卷进来,这对你和你的病人都不公平。”
杰克逊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叠抱在怀里,“那你为什么那样做?搞得我现在连车都没了。它被拖到实验室检测去了。”
“对不起。”他欠起身想站起来,“你不坐下来吗?”
“不用了,谢谢……不要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这是一个最让人怒火中烧的词语。它只是一个廉价的托辞,让人可以在有了不文明的行为举止后,把责任推到一边,让另一个无辜者背负起宽容的责任。”
他现在已足够了解她,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不是故意的,”他说,“我被那个该死的袋子缠住了身,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不交到最近的警察局?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这么做。”
“一个正常的人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去找它。”他的好眼中闪烁着一丝自嘲的光芒,“如果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我也不会去找它。”
“你以为是什么?”
他耸耸肩,“我多半以为是本的财产,他否认知道这么个东西让我很生气。”他把脑袋靠回墙上,盯着天花板,“乔克还没来得及迅速摆脱它。那时我就应该怀疑有问题的。”
“那它仍然会落在你手上,”杰克逊说,“你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你太好奇。”
阿克兰点头承认这一点,“但是我不会付钱买过来。”
“多少钱?”
“50镑。”
她突然笑了,“真不应该允许你单独出去。乔克说你用一瓶廉价的伏特加换走了它。那些女同性恋怎么会再让你进去的?”
“我没有要求再进去。我只是守在那排房子外面,等着乔克出来。没等多久。他说他已经12个小时没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
“我们在那里时,我在走廊里听到另一间房里传出男人的咳嗽声,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是乔克,但我觉得值得一试。”他与她对视片刻,“谢谢你告诉警察他在那里。”
“你本来可以自己做的。当警长在皇冠酒吧外和你说话时,你有很合适的时机。”
“我答应过乔克不告诉警察的。”
杰克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就和本丢·彼拉多的矛盾一样,查尔斯。你打算在选择一个立场前,要坐在这个袋子上多久?”
“我不是在选择立场。我是在努力搞明白,”他停顿一下,叹了口气,“乔克说这个袋子是本的。他是这么告诉警察的吗?”
“可以这么说。他的看法似乎是本把袋子带进小巷的,所以那一定是他的……法律的判断法则也是谁是持有者谁就最可能是真正的拥有者。”她看到阿克兰脸上的怀疑,“警察并不相信。”
“我不指望他们会信。”
“那么我建议你想出一些可信的答案,关于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袋子的。我记得你告诉警长说你只是以为有那么个东西。”
珍的起居室是开放式的,厨房就在起居室的一端,除了桌子上一根可卡因玻璃吸管,好像珍没什么理由不让警察跟进来。如果她先进屋,一把把吸管握在手中,比尔觉得他们可能都不会注意到。房间里有些凌乱,各式各样的衣服随意地扔在沙发背上,好几双鞋散落在地上。
“看起来她好像想不好到底穿什么衣服,”瓦格斯塔夫说,“如果她不得不拿到客厅来选的话,我很好奇卧室会是什么样子。”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到底有什么让她这么忸怩?如果她愿意和我们一起进来,我们有理由走进来的也只是这一间而已。”
靠墙的一张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探员希克斯对屏幕点点头,“她的电脑还开着,我可以听到风扇在转,她可能在离开前没来得及关闭。”他走过去,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碰了碰鼠标,“真是见鬼!”他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如果她得这样欣赏自己的照片,那真是自恋到了极点。”
比尔和瓦格斯塔夫走过来,注视着屏幕上全裸或半裸的图片。图片全是标准的软色情的姿势——或赤裸裸的,手和膝盖着地,屁股挑逗性地撅起来;或裸胸坐在椅子上,穿着性感撩人的高跟鞋和比基尼。
照片旁边的文字写着:
卡斯是美丽的,她是传说中的电影女神。与她约会,体验优雅和尊贵。她纯正的欧洲血统和柔软的意大利口音让她更加魅力四射。
卡斯是诱人的,不可抗拒的,但是你可以拥有!她充满激情的拉丁天性会令你终身难以忘怀,你的身体会久久地,久久地,渴望她。
“柔软的意大利口音?”比尔问,“当巴纳德给她戴上手铐时,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河口英语。没有人管管这种网络垃圾吗?”
希克斯咧嘴一笑,“要我往回翻一页吗?可能把我们带到她的代理公司主页。”
比尔点了点头。
侦探用戴着手套的拇指和食指抓住鼠标,把光标指向“后退”的箭头,按下“点击”按钮。
他掏出笔记本,记下“完美聚会”这个名字及其电话号码。他对着页面上滚动着的其他女孩的照片点点头,“看看这些名字,我看大多数人是东欧人……除非她们使用的是假名。”
“试试最小化,”比尔告诉他,“让我们看看下面还有没有打开着的窗口。”
希克斯移动光标到屏幕的另一侧,再次点开。“微软邮件收发平台Outlook。收件箱中有三封邮件。你要我打开它们吗?”
比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刚长起来的胡茬子,寻思着这次搜查中他们有多少回旋余地,“不是现在。点击‘联系人’。我们有寻找列马·威尔逊或杜安·斯图尔特的权力。”
他们三人盯着显示出来的页面。左上角是“罗伯特·艾伦”,右下角是“蒂莫西·盖恩思”,第二栏三分之一处是“凯文·阿特金斯”,第三栏往下一英寸是“马丁·布里顿和约翰·普伦蒂斯”。
希克斯指出屏幕底部的一个图标,“她用一个手机同步软件通过手机添加信息,这就是为什么很少名字有电子邮件地址。她记下的都是电话号码。”
“布里顿的连电话号码也没有,只有他在格里纳姆路的地址。”
“也许她只知道这么多。”希克斯点击字母“P”,“没有哈里·皮尔。”
“试试t,看有没有出租车服务电话,”比尔说,“如果上帝冲我们微笑,我们还会发现沃尔特·塔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