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棉花糖小说网 > 文学名著 > 证据游戏 >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作品:证据游戏 作者:蒂姆·维卡利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时光荏苒,夏去秋来。西蒙无休无止地玩着桌球,在狱中踱步。夜里,他会梦见贾斯敏的面孔,脸颊上有擦伤,喉咙被割断,那发黑的嘴唇默默地张着,似乎要告诉他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他永远无法听到。

    萨拉终日忙忙碌碌,白天替那些商店扒手和小毛贼辩护,晚上就反复琢磨西蒙案子中的细节直到深夜,有空会和鲍勃聊聊,每周和露西讨论数次。

    艾米丽通过了中考,开始在高中上普通教育证书高级水平考试课程。她和拉里一直暗中查访布罗迪的情况,不时告诉萨拉有关他的零碎信息。

    特里·贝特森还在忙着克莱顿案和惠特克案,尽管投入精力不少,但进展缓慢。法医鉴定确认,在西蒙棚屋里找到的那条有裂口的黑裤子,上面的纤维与玛利亚·克莱顿的约克夏犬嘴里的纤维相吻合;但却无法证明到底是谁穿过这条裤子。特里还在追寻那个叫肖恩的爱尔兰人,但令人沮丧的是,同样没有任何进展。已经有好几个月没人见过肖恩了,或许他早就离开约克了。

    西蒙的案子已经选定了法官,开庭时间也确定了。露西收到了检方证据副本,与萨拉商定了大律师的人选。她们物色到的最佳人选,是刑事案件方面的顶尖高手,他就是御用大律师理查德·海沃斯托克爵士。

    离开庭还有两个星期,露西和他及其初级大律师在赫尔监狱会面。萨拉本来想参加,但她正在纽卡斯尔为一个偷车贼辩护,无法脱身。露西对她说没关系,萨拉不在场可能更好。理查德爵士是个完美主义者,以其分析能力著称,据说,他深恶痛绝的人就是那些将手头案子与个人情感搅合在一起的律师。他是个理想人选,但他的地位又让安排会面变得十分困难。所幸正在处理的一宗涉案金额高达数百万英镑的毒品走私案今天延期审理,理查德才能抽空过来。

    两位大律师都穿着高档订制的马海毛西服,那副自如的样子让人相信他们是穿惯这种高档服装的人。露西穿着半正式服装——干净的衬衫、黑外套、可以遮掩她发福身材的黑色长裙,外加一双舒适的“马汀大夫”样式的靴子。他们趾高气扬地和她握手。

    看着走进来的西蒙,露西心里想:他瘦了。蓝色囚服穿在西蒙身上显得松松垮垮,西蒙也有气无力地坐到椅子上,凝视着窗外的蓝天。

    “纽比先生。”理查德爵士开口了。“接下来将由我为你提供辩护。我需要听听你自己的说法。”

    “难道露西没告诉过你吗?”

    “当然告诉了。所有情况都在这个文件夹里。但我需要你亲口告诉我。”

    “为什么?看看我是否在撒谎?”

    “当然不是。请理解这一点,我不是警察,西蒙。我站在你这边。但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解你的亲身感受。这样我辩护起来会容易些。”

    “都说了一百遍了。”西蒙叹着气,接着就讲起他的故事。他并不专心,时不时望着窗外,不去看那两个穿戴考究、边听边记笔记的男人。西蒙这是怎么啦,露西搞不明白。好像他根本就不在乎。有几次甚至遗漏了重要的细节,露西只好不时提醒他。

    理查德爵士问着问题,充实西蒙一带而过或者忘掉的内容。但西蒙仍然不理会他,似乎他并不重要,与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相比,理查德可以忽略不计。今天天气特别好,一缕阳光甚至照到了西蒙就坐的椅子腿上。这吸引了西蒙,他用脚拨弄着那片被照亮的地方。

    理查德爵士问完了,若有所思地用铅笔敲击着自己的笔记本,抬起头。“我不得不说,帕森斯夫人,公诉方证据充分。在此情况下,如果我不事先警告我们这位年轻委托人的话,那是我的失职,初看之下,当庭宣告无罪的希望并不大。假如承认误杀,以性嫉妒为由减轻责任,胜算更大。如果那样的话,你必须改变你的说法,年轻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对不起。”西蒙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光线那里移开。“你什么意思,误杀?”

    “我的意思是,鉴于你和贾斯敏·赫斯特的关系,让陪审团了解是她和这个……”理查德查看着笔记。“……这个布罗迪在一起激怒了你,会容易些。特别是贾斯敏还不时来找你,而且她一次次离开时又取笑你。我可以充分利用这些,博取陪审团的同情。然后,你还可以说,比如,你们吵过架——你要求贾斯敏回到你身边,但她拒绝了,由于她的拒绝,你情绪失控,在激愤之下杀了贾斯敏,而你主观上并不想这样做,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这样……”

    理查德摊开双手,好像结论显而易见。“……承认过失杀人,刑期比谋杀短很多。事实上,庭审能在一天内结束,甚至不需要陪审团。你得明白,你现在所说的这个故事版本是行不通的。”

    “什么?”西蒙摇着头,深感困惑。

    “就你现在所说的一切而言,我必须警告你,我们的胜算很小。一旦你的谋杀罪名成立,将被判终身监禁。相反,你可以经过再三考虑之后,改变以前的说法,只说自己当时妒火中烧,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失手杀了贾斯敏,你原本并没想杀她,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我们可以做减责辩护。你明白吗?”

    “但我没杀她。”

    “我都听到了,西蒙,我完全理解,请相信我。但请你按我说的做——我要你在我们下次见面之前仔细想想,因为这很重要。有种情况叫抑制记忆。最近几件案子的心理学鉴定都表明,一个人犯了可怕的罪——比如谋杀罪,谋杀贾斯敏这样的罪——事后会什么都不记得。就像发生了车祸,巨大的冲击力抹去了记忆。你明白我说的吗?”

    西蒙缓缓地点头,脸色阴沉,充满敌意,也显得一片茫然。

    “他们能言之凿凿地说明一切——就像你现在这样——说自己没有做,而事实上,他们的确做了,只是记不起来了。情况往往是这样,他们作案后神思恍惚,四处游荡,就像你去了斯卡伯勒一样。之后,一旦确认他们经受了巨大心理创伤,申请减刑就很容易。他们的律师会解释说,他们之前所说的话并非谎言,而是他们自以为的真相,因为他们的部分记忆消失了。不如这样吧,我认识几位出色的精神科医生,我希望……”

    “你给我滚。”

    “你说什么?”

    “滚蛋,你这傻逼。”西蒙隔着桌子探身向前,逼近理查德爵士。“立刻从这儿滚出去,不然我把你鼻子揪下来塞进你嘴里。你听清了吗?滚!”

    “等等,请保持冷静……”理查德爵士往椅背靠,在西蒙面前晃动着他的钢笔。“好吧,我知道你不同意……”

    西蒙猛然挥手,啪地一声把他手里的钢笔打飞了,然后揪住理查德爵士的鼻子,这位御用大律师倒向一边,摔在地板上。西蒙对准他的耳朵吐了一口痰。

    露西立刻上前抱住西蒙,伸出双臂环抱住西蒙瘦削颤抖的身躯,他立刻陷入柔软宽大、温暖如母亲的怀抱,无法动弹。初级大律师按下报警按钮,召来两名狱警。西蒙被铐上带走了。

    在去停车场的途中,理查德爵士拍打着自己那套高档马海毛西装,一言不发,按了一下电子钥匙,那辆捷豹车的车灯闪烁起来,像条忠实的狗。他一脸自嘲地冲露西微笑了一下。

    “看来我是对牛弹琴了。你能否向他重申一遍,帕森斯夫人?在他心平气和的时候。这一点很重要,很可能是唯一实际的辩护依据。如果他愿意接受的话,我就以此辩护。”

    他拉开车门,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

    “噢,别担心。我还没沦落到告自己委托人袭击的地步。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公关事件,对吧?”

    “他真那样做了?”

    “他揪住那个人的鼻子,把他拽到地板上,然后向他耳朵里吐痰。接着……”

    露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带感情色彩,但感情倾向还是不时渗透出来。表面上,当然要表现出对此感到惊骇,但她无法掩饰内心无法明说的喜悦。露西一直反感御用大律师理查德爵士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傲慢态度,当然她以前也从未亲眼看见一个御用大律师被如此利落地羞辱一番。

    “上帝啊,西蒙,你怎么干出这种事?”萨拉双手掩面,透过指缝看着露西。“西蒙真那么做啦?揪他的鼻子,还往耳朵里吐痰?”

    露西点点头。“一痰命中,不偏不倚。理查德还用绣着名字缩写的手绢一顿擦拭。”

    “噢,我的天呐。”萨拉浑身抖动。一开始,露西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是在大笑。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笑,但总归是笑。看到萨拉笑得一发不可收拾,露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可是憋了一上午啊。她俩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露西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边把纸巾递给萨拉。

    “现在怎么办?”萨拉猛然冷静下来,问道。“你觉得他还会接这个案子吗?”

    “他仍然称西蒙是他的委托人,就在他上捷豹车的时候。”

    “不幸中的大幸。但他不会卖力辩护,对吧,露西?”

    露西皱着眉。“他不会掺杂个人感情的。理查德·海沃斯托克爵士做事很专业,萨拉。”

    “是的,他是这样,可不是吗?”萨拉看着她朋友的眼睛,愁眉苦脸地说。“一位不折不扣的御用大律师,他可不是个痰盂。”

    “听着,我跟理查德·海沃斯托克爵士谈过,他不会告你,”萨拉说。“他理解你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不会耿耿于怀,也会尽全力为你辩护的。”

    “怎么可能?”西蒙生气地问。“他让我认罪,他认为我做了案。”

    “他不是那样说的,西蒙。他说的是公诉方打赢的可能性很大。”

    “那他早早就认输了。不是吗?”

    西蒙、露西和萨拉又来到了赫尔监狱的会见室。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庭审就要开始了。理查德爵士再也没来见西蒙,但露西与他通过几个很长的电话。这个人思路流畅,温文尔雅,很让人宽心。

    “给你最好的建议是他的职责。他说如果能在争取同情心上大做文章,你最多被判8年,然后服刑4年就能出狱。这比终身监禁好多了。”

    “8年?上帝啊。”西蒙凝视着窗外,一名狱警在门外看着屋里。自从他突袭了理查德爵士后,西蒙在会见期间也戴着手铐。

    “这就是你平常干的事吗,妈?让无辜的人认罪?”

    “有时是这样,西蒙,没错。如果公诉方有必胜把握,我就会劝委托人认罪,以最大程度维护自己的利益。但最终决定权总是掌握在委托人手里,而不是在律师手里。”

    “好啊,那么我是委托人,我不认罪,行了吧?”

    “我想理查德爵士来这儿的时候,你已经清楚地表示了这个立场,”露西说。“而且我在电话里也把这个意思告诉他了。他说,如果你坚持这个立场,他会依此为你辩护。”

    西蒙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铐着的双手。萨拉心想,西蒙比以前更瘦削,更消沉了。她想知道他们是否在给他服用镇静剂。或者,更可能的是,日益逼近的庭审让他身心折磨。

    “是啊,可是他对我的案子又了解多少?他只见过我一面。”

    “我把文件都给他了,”露西回答。“4箱子文件。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西蒙盯着她,有些担心。“时间够长吗?”

    露西犹豫了一下。她知道,事实是理查德爵士恐怕到现在为止也仅仅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他手头的那宗毒品走私案明天才结案,这个案子涉及面广,案情复杂,代理费丰厚,在过去的个把月里,他肯定是殚精竭虑地办这个案子。相形之下,西蒙的案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假如毒品案能如期结案的话,理查德爵士和他的初级大律师仍然有整个周末来熟悉案情,梳理那些证据。

    这并非不可能。律师们常常以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吸收大量信息为傲。他们已经习惯这样了。这是司法体制运行的特点。对此心怀不满的是委托人,而不是律师本人。

    露西把这些解释给西蒙听,可是在恐慌中,他的头摇来晃去。

    “你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了解我的案子?你和我妈准备了几个月的材料,他们只会花3天来看?”

    “很显然,他们已经看了一部分,西蒙。不然,他们上星期没法来跟你谈。”

    “他根本没谈什么,这个贱人——他让我认罪!”西蒙起身,走向窗户,把铐着的双手放在铁栅栏上。狱警警觉地朝里张望。“上帝!这个可怜虫让我认罪,而他居然连案件材料都没看过!我以为他至少会看完的!”

    “西蒙,他了解了主要案情……”

    “狗屁主要案情!他应该了解所有的情况,难道不是吗?尤其是他想让我认罪的话!”

    西蒙脸上明显流露着恐慌。“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辩护人?妈?露西?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御用大律师,顶尖的刑事辩护律师,西蒙,”露西毫不让步。“我们能找到他已经很幸运了。”

    “这就是你理解的幸运吗?一个在看完文件之前就让我认罪的人?一个想要让我在牢里度过漫长4年、在牢里腐烂的人?”西蒙看着白云在风吹之下自由自在地飘过屋顶,眼睛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哽咽地长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那好,我不想让他替我辩护。”

    “你说什么?”

    “我说的很清楚,我不想让这么个卑鄙小人做我的辩护律师。我宁愿自己辩护。”

    “你不能那么做,西蒙,”萨拉冷冷地说。“别犯傻了。你对法律一窍不通。”

    “可能我是一窍不通。”他第一次正视萨拉。“但你懂法,对吧,妈。你为什么不为我辩护?”

    “我?我不能,西蒙。”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大律师吗?你至少非常清楚我的案子。你对此了如指掌。你甚至见过贾斯敏的尸体。”

    “这就是我不能为你辩护的原因。我在这里面掺杂了太多个人感情。毕竟我是你的母亲……”

    “没错。而且你还相信我无罪。”

    “是的。”如果萨拉的声音中有那么点儿迟疑的话,那也是非常细微的,萨拉希望只有自己能觉察得到。“是的,我相信你无罪。”

    “那就好。这就比理查德爵士强上一千倍。你应该为我辩护。”

    “我理解你为什么这样想,西蒙,但我不能。我说过,这里面掺杂了太多个人感情。聘请大律师就是要请位专业人士,一个法学专家,他能以最佳方式为你辩护,而不会……”

    萨拉犹豫起来,一时语塞。

    “不会什么,妈?不会真的在乎判的是有罪还是没罪,你是要这么说吗?”

    “大概是吧,西蒙,是这样。这个体制就是这样运作的。”

    “那这个体制就是一堆狗屎。”

    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三人都在苦苦思索。西蒙的眼睛盯住萨拉。露西则在一旁干瞪眼,不敢插话。这已经不是法律咨询的问题了,她想,这是西蒙和他母亲之间的事。

    “妈,你真的不能为我辩护吗?有这样的法律规定吗?”

    萨拉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在她从业以来所学到的内容中搜寻,执业这么多年,她从未碰到过西蒙提出的问题。

    “我想不出有什么法律条文禁止这样做,西蒙,”萨拉犹豫不决地说。“只是约定俗成。”

    “所以你乐意这么做,是吗?”

    “我没说我乐意……”

    “妈,听我说。我还是小孩的时候,你一直在读书。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游泳,不能去踢球,因为你要写论文或者要读一本书。你总是这样。后来,你考试通过了,我们以为这下好了,结果你又有更多的考试,更多的论文,记得吗?有时你几个星期,几个月都不在家。学习、学习、学习,没完没了地学习。我永远见不到你。你说,学习比游戏、家务和做饭都重要,有一天我会明白的,等你成为律师的那一天我就会明白的。”

    “现在,你终于成了律师,而我却蹲在臭气熏天的监狱里,被指控我根本就没干的谋杀——我就不明白了。一点儿都不明白,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你不能为我辩护?你是个大律师——不比那个狗屁理查德爵士差——而且你对我的案子了如指掌,不管是他还是哪个大律师都做不到这一点。我不过是要你用学到的东西帮我。而你却说你不能,因为你是我母亲。岂有此理!”

    西蒙别过脸去,茫然地看着窗外的白云。萨拉惊呆了。她头一次见西蒙发表这样的长篇大论。

    “你这话太残忍了,西蒙,”她无力地说。“我学习的时候并没有丢弃你……”

    “你大概没那样想过,妈……”

    “我没那样想过,而且也没那样做!我给你喂饭,给你穿衣,你有朋友,还有一位父亲——鲍勃,他长时间陪着你……”

    “那你为什么总是一头扎进书里?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咱们一家人跳出肮脏的贫民窟,就为这,因为我要为自己、为你和咱们全家创造一种新生活。一种可以让我们挺胸抬头、为之感到骄傲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像个受害者,怨天尤人,把一切都归咎于社会。这就是原因,西蒙。我也做到了,对吧?只是你……”

    “只是我什么?”

    萨拉绝望地摇着头。“只是你不明白,西蒙。你还是不明白,对吗?我不是只为我自己,我是为我们大家,特别是为你!可现在你看看……”她挥手指指脏乱不堪的周围。“我们在这儿干什么呢,西蒙?”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吗,妈?”

    “你不愿意,但还不是因为你,我们才来这儿的。别人没有……”

    “好吧,现在我要你把我救出去!我就这点儿要求,妈。求求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别人都不知道。”

    “你不该对我抱这种期望,西蒙……”

    “为什么不该呢?你的刻苦我都看在眼里。那么刻苦,都为了什么?”

    “上帝!”萨拉使劲儿拍着桌子。“你还没弄明白吗?我真希望你能知道,能明白,你始终在我身边,我是什么感受。你一方面拖累了我,一方面又是我努力的理由,是我做所有这一切的唯一理由……”

    “那你是在说,你不能为我辩护,是因为法律禁止?还是说你不愿做,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是哪种,妈?告诉我。”

    萨拉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没法儿回答,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看着自己高大、绝望的儿子,看着他那铐在胸前的双手,哑口无言。

    “还是说你所有的工作,所有的学习,都是为了给那些你既不认识也不关心的瘾君子、强盗辩护?是这么回事吗,妈?这就是你多年拼命学习换来的、让我们跳出贫民窟的伟大职业?”

    “西蒙,你不明白!”萨拉试探着向西蒙伸出一只手。“你需要一个客观冷静的人为你辩护,而不是一个爱你的……”

    “爱,狗屁!”西蒙把手抽开。“如果你真爱我,你就会为我辩护,那才是真的爱我。不是这个……”

    “你需要一个顶级的、专做刑事辩护的御用大律师——一个不受感情牵绊、能干的人……”

    “一个根本不把我当回事的人。不,我不需要,谢谢。”

    “你这样只能让我感到愧疚,西蒙。你真正需要的是办案能力远远超过我的人。”

    “我需要的是真正在乎我的人,妈。难道你不在乎我吗?”

    “当然在乎啦,西蒙。这正是我做这一切努力的原因啊。正因为如此,我不应该按你说的做。如果我把事情弄砸了,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妈——难道你还不明白?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律师——露西也不例外——能像你这样关心这个案子。这就是我要你为我辩护的原因。”

    他们对视着,都想拼命说服对方。平生第一次,萨拉觉得自己要在辩论中输了。落败,尽管不愿面对,但萨拉内心希望自己落败。她深吸一口气。“你真想这样,西蒙?即便我告诉你这很不明智?”

    “我说一不二,妈。相信我。”

    “准确地说,是你要相信我。”

    “是的,没错。”西蒙嘴角露出紧张的微笑。“这么说你同意啦?”

    萨拉犹豫着,努力保持淡然。“如果你一定要我来辩护的话。”

    “妈!”他放声大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就是要你辩护,好吗?”

    “好吧,西蒙。”她觉着自己像个牧师在祝福别人。“我答应你。”

    只是萨拉并不是牧师,她不相信奇迹,特别是不相信自己能创造奇迹。

    “萨拉……”露西的声音中含有警告的味道。“我不太确定你能……”

    “如果法律允许,我就为西蒙辩护,露西,我只能这么说。西蒙,你知道,法官要依据相关法律和判例作出裁定。如果法官不允许,我就不能为你辩护。如果你真想让我为你辩护,而法官也允许,那我就会做。我只能这么说。我还是觉着这样很不明智,或者说一点都不明智。”

    “这样很明智,”西蒙无奈地坚持道。“必须这样,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