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城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一间虽不算小却有些凌乱的办公室里,大队长崔大勇接待了从长山风尘仆仆赶来的几位客人。崔大队长身材相貌与欧阳振山有些相似,都是中等个头,胖瘦适中。俩人年龄也相仿,冷眼一瞅好像是亲哥俩。所不同的是崔大勇的脸色稍白皙一些,眼睛比欧阳振山也要小一点。欧阳振山给人的感觉是威武中带着刚毅,而崔大勇则是威武中透着一股秀气。
其实,欧阳振山和崔大勇也是老相识了,十年前在参加省公安厅举办的一次公安干部培训班中,他们同住一个房间,俩人脾气相投,很谈得来,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了知心朋友。在培训后期组织的系列比赛活动中,崔大勇夺得了手枪射击的第一名,欧阳振山则在徒手格斗中名列前茅。登台领奖时人们才发现,这两个同住一室的冠军竟然长得挺相像,仿佛亲哥俩似的。
由于事先通了电话,此次见面不必再说明来意了,欧阳振山将大李等人向崔大勇做了介绍,一阵寒暄过后,谈话便切入了正题,一个周密的行动方案很快制订下来。
正事谈完了,崔大勇在为每位客人的杯中添过开水之后,又面带笑容地把脸转向了方红霞。他说:“红霞呀,都长这么大啦,好几年没见了,你还认识我吗?”
听到这句话,方红霞腼腆地笑了,她马上站了起来,冲着崔大勇客气地说:“姨夫,您好。”
嗯?方红霞竟然称崔大勇为姨夫,这让在座的人都感到奇怪,不约而同地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崔大勇和方红霞。崔大勇笑了笑,向大家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方红霞的母亲是崔大勇妻子的表姐,方红霞在几年前随母亲去姥姥家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夫妻俩也去了姥姥家。方红霞的姥姥是崔大勇妻子的老姨,因此便也认识了这位姨夫。其实,刚一进门方红霞便认出了崔大勇,只是她觉得应该先谈正事,便没吱声,想的是待会儿有了闲空再同姨夫相认。
大家听明白了崔大勇和方红霞的关系,都笑了起来。欧阳振山说:“如此说来,咱们更是一家人啦,我的大队长兄弟,你可更要帮我们一臂之力哟。”
崔大勇连忙表示:“没问题,我一定全力以赴。”
这时,大李想起了什么,他伸手把高云拉到了崔大勇面前:“崔大队长,这儿还有一位应该叫你姨夫的人呢。”
崔大勇眨了一下眼睛便听明白了,他上下打量了高云几下,高兴地说:“好啊,真是个好小伙子。外甥女呀,你眼力不错!”
高云也腼腆地叫了一声“姨夫”之后,众人又是一阵笑声。崔大勇安排大家先住下,行动方案从明天上午开始实施。
玉城地处山区,空气质量堪称一流,此时,朝霞的红晕从云雾缭绕的湿气中漏向大地,为街头洒出一片又一片斑驳的美感和暖意。早晨八点钟一过,两位邮递员来到了和平路雅圣宾馆。两人停好了邮政局专用的摩托车,进入大厅径直向服务台走去。
“小姐,我们是来找人的。”其中一位手拿皮包的年轻邮递员客气地说。
女服务员也很客气地站起身来问:“请问您二位找谁呀?”
“我们要找一个名叫赵贵田的人”。
“噢,你们找赵师傅啊,你们找他是要……”看着眼前这两名邮递员,女服务员既礼貌又有些疑惑,因为每次邮递员来送邮件都是交给服务台的值班人员,并不点名要找本人。
年轻的邮递员回答:“我们是来送汇款单的,因为给赵贵田的汇款数额较大,为了安全起见,所以要交到他本人手里。”
“是吗,看来赵师傅要发大财呀。好的,请稍等。”说着,女服务员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部内部电话,“喂,是客房部吗?我是前厅小程啊,你到正装修的客房里找一下赵师傅……对的,就是那个人,让他到前厅来一下,有他的汇款单……哎呀,你操那么多心干吗,快去告诉人家得啦!”放下电话,服务员冲两位邮递员笑了笑,“他一会儿就来啦。”
只有三四分钟的工夫,楼梯上就响起了下楼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中年人的身影进入了视线。那位戴着深色墨镜的中年邮递员此时正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刚要点燃,他好像意识到公共场所吸烟并不合适,便知趣地转身走到大厅门外吸烟去了。
这位出来吸烟的邮递员正是大李,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从楼上下来的赵师傅正是丰田县甜水井村的赵贵田!
大李不能回到大厅里了,他得避免与赵贵田相见,于是,留在门外好似悠闲地吸着烟。别看他外表平静,内心里却像一锅开水仍在加温似的翻腾着。他实在弄不明白,赵大哥为什么会在玉城,更拿不准赵大哥与章志雄、孔令朋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牵连,也不知道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唉,情况复杂呀……大厅内的工作却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丝毫没有受到大李内心情绪的影响。女服务员对邮递员说:“来啦,这位就是赵贵田赵师傅。”随后又冲着一路走来的赵贵田高声说了一句,“赵师傅,邮局给您送汇款单来啦!”
“您就是赵贵田先生吗?”
“哦,我就是赵贵田,可不是什么先生啊。”
“这里有您的汇款单,不过,得登记一下,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要看身份证啊,那我得回宿舍取一趟。”赵贵田转身而去。
邮递员在厅内等候,与服务员随便闲聊几句。大李在门外吸烟,鼻梁上的墨镜始终未摘下来。
一会儿的工夫,赵贵田又回来了:“给,这是我的身份证。”
邮递员接过来看了一下,随后从包中掏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了两行字,接着才把一张汇款单连同身份证递了过去。“您拿好喽,取钱时可别忘了把这两样都带着。”
赵贵田伸手接下,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对啦,还得和您说明一下,这汇款单本来是全省通兑的,按理说哪个邮政营业所都可以取钱。可您的这笔款数额较大,小营业所都办理不了,您只能到平顺大街的邮政业务中心去取款。好,再见。”
“再见。”赵贵田和女服务员都客气地同邮递员道别。
邮递员走后,赵贵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汇款单,立刻觉得心窝被一股力量震动了一下,二十万啊!好家伙,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手过这么多的钱!看来,那个“张总”一定是个了不起的阔老板。
赵贵田感到手中的这张汇款通知单格外的沉重。
玉城县公安局的一间办公室里,欧阳振山眉宇间的疙瘩久久不能松开,为章志雄收款的人竟然真的是贵田大哥,这让他原本无法平静的心海里又掀起了一阵更大的波澜。虽然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他多么希望这个赵贵田仅仅是和自己心目中最敬仰的贵田大哥重名啊!事实却是残酷的,他酸楚的心灵深处又被狠狠地戳了一刀。
眼下需要决定的是如何面对这个事实。
在现实的磨炼下,一向无忧无虑的方红霞也学着思考问题了。她看到眼前的三个男子汉都眉头紧锁不发一言,像是有人欠了他们一笔巨款赖账不还似的,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欠了欠身说:“欧阳队长,我能谈一谈自己的看法吗?”
欧阳振山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当然可以呀,说吧。”
方红霞点了一下头接着说:“目前,咱们还不能认定赵贵田成了章志雄的帮凶。我看有两种可能,一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赵贵田被收买了,成为章志雄手下的人;二是赵大叔是被蒙在鼓里的,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出来帮人做事。我以为,这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嗯……”听了她的话,三个人都点头认可了。
高云问了一句:“那么,赵贵田怎么会在玉城出现呢?到底为啥跑到这儿来?是谁让他来的?”
“这很简单啊,人都要生存嘛,他的木匠手艺是出众的,就不兴出来揽活计呀?”方红霞的回答很简单却有理有据。
“说得对。”大李赞许地肯定了她的发言,接着又启发她说,“你再说说,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应该怎么办?”
方红霞站起身来,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便把头一扬,说:“还有两种方法:第一,我们设法找到赵贵田,把事情向他谈清楚,如果他是帮凶,则同时向他讲明利害关系,让他帮我们做事也好立功赎罪。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人做事,那他就会更愿意帮助咱们啦。这第二嘛……”说到这儿,她扭头看了一下欧阳振山,不知自己讲得对不对,该不该再讲下去。可是,她碰到的是队长充满了信任的目光。于是,又大胆地接着说,“第二,咱们不去找赵贵田,而是暗中盯住他,等他到邮局取出了汇款与章志雄碰头时再抓章志雄!这两种意见你们看哪个合适啊?”
大李接过了话题:“我看第二种意见比较稳妥,赵贵田大哥不论是帮凶还是帮人做事,他在客观上都起着引蛇出洞的作用。如果按第一个办法事先找到他,把情况讲明喽,这不利于引蛇出洞,万一他在情绪上把握不住自己而露出了马脚,这对于他的人身安全反而不利。”
“对,咱们要抓章志雄,还要保护好赵大叔,还是别让他知道真相好,到时候咱们全力去抓章志雄就是了。”高云也谈了自己的意见。
听着战友们谈的意见,欧阳振山焦躁心绪早已平静了许多。罪恶的元凶还未抓到,眼下不能感情用事啊。他相信贵田大哥绝对不会成为犯罪分子的帮凶的,为了最后的胜利,应该不管收款人是谁,能把章志雄引出来才是关键啊!
欧阳振山将铁拳一挥:“执行第二种方案,就这么干!”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着欧阳振山他们预计的那样进展。从汇款单送达以后,刑警们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力擒出洞的毒蛇。第一天平静地过去了,赵贵田并没有来邮政营业厅取款。对此,几位刑警并未着急,方红霞说:“咱们的对手挺有心计啊,这是在防备咱们呢。”
第二天仍然无事,第三天第四天也白白过去了。于是,两个年轻人心里有些发毛。高云嘀咕道:“怎么回事啊,放着那么多钱不取,这是……”
大李轻松一笑:“别着急嘛,汇款单的取款期限是两个月呢,这才几天啊。这笔钱人家章志雄可是冒险打电话联系成的,他能不要吗?其实呀,章志雄比咱们还着急呢,他巴不得早点把钱拿到手哇。”
欧阳振山很同意大李的分析,他说:“这是对手在和咱们比耐心呢,他不动,咱们也不用急,豁出去等他俩月啦。好在邮政局夜间不营业,他想取钱只能在白天,想把咱们拖得人困马乏再动手,那是办不到的。”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位战友,接着说,“咱们晚上都好好休息,把精神养得足足的,和他斗到底!”
“嗯!”几个人不约而同点了头。
一直到了第九天,该出现的情况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