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病房灯熄后不久,我忽然惊醒,再也无法入眠。听到左边的老人使劲而悠长地喘息着,悠长的每喘出一口气都像收不回来。右边的老人依然是那么咬牙切齿的睡着,只是眼皮在不停地颤动。

    然后我就听到了病房门外有谁在轻轻叫着我的名字,用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

    然而病房的门锁着,它进不来。很快门外响起了抓挠木门的声音,像小时候养的黑猫用爪子在刨门。但那只猫刨门是想引起屋子里的人的注意,打开门放它进来。而这声音不是。

    它是拿定主意要把门刨穿,刨出一个洞好钻进病房里来。间隔传出指甲刮玻璃的声音,似乎嫌木门太结实转而刨起了门上的玻璃窗。忽然我看到右边的病人眼睛睁开了,惊恐地看着门的方向,也在竖起耳朵聆听。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不能说话,而他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瞬间我有种错觉,以为他枯瘦的皮纹下隐藏的只是一具骷髅,深深的眼眶后面是一个已经死透的人在盯着我。

    从他睁眼开始,刨门声停止了。片刻以后,门外响起了一声窃笑,一种竭力忍住却还是发出来的笑声,像一个东翻西找的孩子终于寻到了母亲藏起的糖罐,我忽然看到右边的老人瞳孔睁大,直直地盯着我的身后。

    他就那么害怕而呆呆地看着,什么动作也没有,像一只被蛇瞪住的青蛙。没有听到开门声,但我能感觉有东西在那声窃笑后悄悄地进入了病房,室内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似乎有冷气从身后传来,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法扭头去看左边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左边的病人呼吸声越来越低,渐渐细如游丝,最终停止。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压抑住快要蹦出的心脏,忽然惊慌地发现病房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呼吸。

    右边的老人,脸色纸一样的苍白,眼珠凝滞的像晒干的石灰岩,微微凸出眼皮,嘴僵硬的张大露出残缺不全的牙床,再也不能合上了。

    他睁圆的眼睛依然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他被我身后午夜刨门进来的东西活活吓死了。

    看着他的无法合拢的眼皮,童年的回忆如春天的野草在我脑中如野草悄然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