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万巢大咒,穿空遁法!
之前借探查娃娃身体之际,苏景给其种下火种,片刻后火焰暴发,苏景遁术成形。
难鸣钟虽是宝物,但还远远比不得青灯境,它的灵境与大天地有着数不清的联系,根本挡不住苏景的遁法。
骨头陀哪料到“乌上一”竟还有这等妖法,真就觉得头皮发炸,口中本能“哎呀”一声。
白面书生几乎是从骨头陀怀里跃出来,两人距离何其接近、事情又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哪还容得施展什么法术,白面书生右手伸出,死死扣住了敌人的肩膀。
骨头陀心下大骇。这样的情形再容不得丝毫花俏,只剩你死我活一条路走!什么法术都不管用了,想活命就要比拼谁的修行更深厚、谁的真元更强大,全没思考余地、唯一能做的仅在于两字:较力。
心念如电,真元翻腾,骨头陀催动毕生修为,沿着对方抓在自己肩膀的手猛攻而去,旋即头陀霍然大喜!
此刻双方已本元相抗,修为是什么斤两再不能弄虚作假……骨头陀做梦也没想到“乌上一”性子邪佞、手下凶猛,但修为竟不值一提,居然才是个三境修士。骨头陀的真元一举攻入对方身体,这样下去用不了两个呼吸工夫白面书生必死无疑。
但是骨头陀只高兴了一瞬,下一个刹那他猛就觉得天旋地转,同时剧痛暴发!
从身体发肤到血肉骨髓,全无法想象的可怕剧痛,可是骨头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人的搏杀落在被俘于钟内的扶苏眼里,又是另一番情形,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白面书生自火中显身、抓住骨头陀、奋力钻回火中,继而两个人同时消失……离开瞬间,白面书生左手一挥,黑风煞与裘平安落地,两大妖奴留在了钟内。
苏景吞了两粒天香镇元丸,所以他能发动两次火遁,一进、一出,刚刚好。
以实力而论,骨头陀不难对付,但那盏难鸣钟实在棘手,苏景只有这一个机会、苏景时间紧迫。
看上去冲进钟内灵境是“中心开花”,可苏景以前有过青灯境的经历,又怎么会不晓得,钟是人家的宝贝、那灵境就是人家的地盘,在灵境中和骨头陀放手打杀多半会吃大亏。若是中规中矩地去打,待他把众多妖奴放出来,人家骨头陀也早都准备好了。
所以苏景选了更狠辣也更冒险的法子,拼着让骨头陀真元侵入体、拉着他走一趟虚空,看挡不挡得虚空对闯入者的反噬!
那个刹那里,骨头陀被苏景抓住、他的邪元侵入苏景经脉,两个人已经连为一体,苏景入火起遁,骨头陀便被虚空吸入……
骨头陀的修为未及宝瓶境,死得妥妥当当。
苏景拉上骨头陀自钟内消失的同时,就重新显身于大殿,骨头陀已死。
黑衣少年动作奇快,扬手拔了自己一根头发,迈步上前自苏景手中抢下骨头陀的尸首,口中喃喃唱咒,手中发丝如针向着头陀的祖窍用力刺下,随即就听到一声缥缈哀嚎,一道虚影被头发捆绑着,自尸首中被拉了出来,冥间鬼法,拘魂青丝!
趁着头陀新丧、魂魄尚未遁入冥间转世,黑衣少年抢先将其拘押。
……
钟灵境内,两大妖奴横扫四方,巴赞一脉番僧本领不值一提,皆被碎尸万段;双双欢喜寺大殿内,根本没有审讯过程,黑衣少年发动“听魂”冥术,新魂在他手中全不存说谎的机会,脑中所记心中所想尽被掏空。
按照骨头陀的记忆,黑衣少年催咒施法,鼓捣了好一阵子,总算把难鸣钟灵境打开了一道缝隙,两大妖奴护着一众正道俘虏重返于大天地!
大功告成,白面书生长舒一口气,望向裘平安:“不是真给吃了吧?”
“那不能够,再说他那么方,吃得下怕是也拉不出。”裘平安得意洋洋,胡说八道中化回妖鳅本形,脖子抻了两抻,哇的一声又把方先子吐了出来。
此时,以冲纳为首诸多正道修士走上前来,齐齐对白面书生躬身施礼,冲纳道:“多谢道友仗义援手,敢问道友……”外人不认得苏景的妖奴,自然也无从推测恩人的身份。不等老道说完,白面书生伸手抓着了自己的头发用以一抻,画皮甩开,少年露出本来面目!
众人面露惊愕,这才晓得居然是苏景转回来救了大家!片刻过后,神情上的惊讶重新归于感激,而感激之中,掺杂的那一份敬佩是无论如何做不来假的。
骨头陀或许算不得太精明,可他也绝对不是个傻子,想要冒充妖人把他骗到谈何容易?这一套戏码苏景做了个十足十,先以“妖灵神”起势、再用斗魁尊唬人、冒险踏入大殿相激、从头到尾牢牢抓住“对方舍不得栽头法坛”这个关键……而这场戏不是有人配合、有斗魁尊在手、懂得随机应变就能唱下去的,苏景还要以功法证明自己就是个妖人、还要再关键时刻施展犀利手段斩断骨头陀发动难鸣钟的机会。
若非少年博学,今日在场的正道众人谁能幸免!
修士自然也少不了一番道谢,裘平安等得不耐烦,插口问苏景:“这些东西怎么办?”说话间他一拍自己的乾坤囊,自灵境中带出来的“初恶”黑茧铺满地面。
苏景望向黑衣少年,后者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摇头:“孕女都已身中邪法,就算胎儿尚幼、及时堕掉她们也是无救。”
苏景不再犹豫,对妖奴道:“毁掉吧,一个不留。下手干脆些,莫再添苦痛。”
妖奴领命,但方先子闻言后皱起了眉头,老实人犹豫再犹豫,终于下定决心,来到苏景面前一揖:“启禀师叔祖,孕女虽已无救,可胎儿还是能生下来、活下来的……虽然凶恶,但他们无辜。”
方先子的真心之言,在别宗修士听来却是“一唱一和”,“初恶”道兵非同小可,哪个门宗得到它也不会舍弃不用……做师叔祖的碍着天宗的面子说一句“毁掉”,做弟子的从旁边及时劝几句“无辜”,最后师叔祖顺着台阶下来,高高兴兴把这一支力量收入麾下。
不料苏景摇头,回答方先子:“是无辜,但不能留。”
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因秘法降生、恶根深种身心,于人间而言他们是祸根,于凶婴而言生命又何尝不是折磨。
妖奴立刻动手,神通降下,巨大黑茧被彻底毁去,这坚决之举被旁人看在眼里,心中免不了又生出一层敬佩:是了,离山行事的气派,终归不是别宗可比的。
天元冲纳为人不够大气,但到底是天宗名士,至此他也真正心悦诚服,对苏景再次躬身施礼:“因为些许前嫌,冲纳曾言语无礼,是我目光短浅了,诚心请罪!他日苏道友若有差遣,冲纳绝不推脱。”说着将一只木铃铛递到了苏景手中。
苏景应了句:“道长太客气了。”但并没去接他的木铃铛,离山上高手无数,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冲纳的铃铛。
小小的一份少年骄傲,冲纳混不在意,笑了笑把铃铛重新收起:“贫道说过的话不会收回,苏道友要不要这铃铛都是一样。”
苏景笑着一点头,算是应酬了老道,又转目望向黑衣少年:“后面的事情……”
黑衣少年摆了摆手:“这里的手段,不全是人间法术,还有我冥间秘法掺杂。冥间事情冥间了断,你等阳间修家不用管了。你放心,万古泉完了,两天后那邪法成形不了,宝梨州不会再有事。”他夺下了妖人的记忆,后面再如何做事自有办法。
“如此最好,辛苦你了。”苏景点点头,岔开了话题:“你在下面认不认识一个笑嘻嘻的小鬼,自称滑头鬼、是一族少主。”
当年苏景在寻访小师娘浅寻时,请出过的笑面小鬼,打架的手段与黑衣少年如出一辙。
黑衣少年忽地冷笑起来:“苏景啊,快二十年没见面,你的修为不见长进,眼力也照样差劲!见过我出手,竟还认不出来故人。”
苏景啊了一声,再仔细看看,黑衣少年和当年的笑面小鬼哪有丁点相似:“你就是?不是,不光气派变了,眉眼五官也不对了,能认出来就见鬼了……是见鬼了,你画皮了?”
笑面小鬼这一族猛鬼,在成长中可以随意变化面容,不用问他对现在这张脸更满意。黑衣少年摇摇头,懒得对苏景解释这些,大剌剌道:“本座追查幽魂投胎之事,你助我缉拿妖人有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苏景喜扬眉:“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没有比你的冥明尊更强的。”黑衣少年面色不改,一句话。
“那你还敢问我想要什么?”苏景语气无奈,在思索片刻后他又道:“我有一件袍子,你能不能帮我补一补?”说着亮出了自己那件早就破烂得不像样子、却始终无暇祭炼修补的飞鱼袍。
黑衣少年见了袍子眼睛一亮,但声音依旧冰冷:“这是件好东西,你不怕我拿了它跑掉么。”
“刚没多想,就觉得你来自恶鬼道,应该能修补它便把它拿出来了。跟着我才想到你未必靠得住,咱俩不熟,算了,不用你帮忙了。”苏景又把袍子给收起来了。
黑衣少年斜忒苏景一眼,不过还是淡淡说道:“这件袍子你若没时间祭炼,可寻阴寒冷煞之处深埋,袍子神奇,自会吸敛煞气缓缓复原,只是时间漫长罢了。”说着,取出鬼判笔写写画画,写出七道符篆一并递给苏景:“配上这几张符咒,效果会更好些。”
苏景接过符咒收好,又指了指大殿:“埋这里行么?”
“栽头法坛种于阴冥大脉上,算是数一数二的煞地,你说行不行。”
苏景笑着点头:“多谢!”而后又打量了黑衣少年几眼,笑得更清透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别扭,以前那个笑嘻嘻的小鬼、话唠似的,多讨喜。”
“本座面前不得放肆!”越挨说黑衣少年越端着:“此间事了,我下去了!”说着,对苏景和两大妖奴一拱手,身形晃了几晃就此消失不见。
小鬼离开,妖人魂魄也被拘押带走,但那口难鸣钟还摆在地上,这是苏景打下来的“战利”,自然归离山所有,旁人谁敢染指。
除了宝贝钟,邪魔头陀的尸体也被小鬼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