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时候人会心绪低沉、仄仄地提不起精神。鱼苗儿多年不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道理了,只不过在受影响的程度上要更严重得多。生俱穿天仙目,其实鱼苗儿眼中世界和普通人看来也差不多,莺飞草长、花红柳绿的,但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完全是两个样子,当这座繁茂世界自眼中落于心底,生机勃勃就变成了死气沉沉、虫鸟欢鸣就变成了死后静寂。
只是以前他人在凡间,这种感觉模模糊糊,莫说要讲出来,就是他自己都无法去深刻体会。师从沈河后,十八年里开灵慧、长心识,终于在宁清境的冥想入定中破去迷雾,“看”清了、想通了!
与别家高人不同的,沈河不喜欢故作沉稳,是以他皱起了眉头:“仔细说一说。”
毕竟入门时间尚短,鱼苗儿修行不足二十年,更要紧的是他所说事情并无真凭实据,一切尽在于“感觉”二字,要想把这份感觉全然说清并非一件容易事,沉吟了好一阵子,心中反复措辞几回这才开口:“弟子以为……并非生老病死,而是飞来横祸。不是中土世界到了年岁,自然寂灭,是外力冲生、要灭我世界……弟子以为,大祸虽还未降,但祸势已然侵来,这、这世界灵秀,生灵感觉不到,可世界感受到了,由此乾坤气意混乱,这才衍生出了三万年未遇的灵元大潮。因为是横祸,所以回光返照这说法不太准确。不过说成‘回光返照’也不算错……具体是什么灾祸,弟子就不晓得了。”
啰里啰唆、词不达意。且都是“弟子以为”。他以为,他以为……但若苏景在场,怕是要眼中精光绽放,厚着脸皮来和沈河抢这个徒弟了:鱼苗之言,与十一王二明哥的“天将乱妖孽生”之说何其相似!
瞑目王修行了多长时间?何况他还专门去做“创世”修持,他晓得这个道理再正常不过;鱼苗才入门几年,能有多少见识?而且他说的“灾祸之势、世界气意”之类事情,根本都没人教过他……旁人参修千百年都不曾领悟的事情,他天生就明白、不用学就理解,这便是:慧心。
离山掌门亲传、仙目慧心的、十三年精修不辍没破成第二境的宝贝弟子。
沈河又问:“以你看,还有多少时间?”
“弟子以为……这个真说不好……不过乾坤寿命漫长,要以亿万年计,所以就算是回光返照,留给苍生的时间也不会太短。”鱼苗儿又“弟子以为”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问沈河:“师父,我们该如何应对?”
不知何时沈河的眉头舒展开来:“好好修行,争取早日破道飞升。”说完掌门笑了、身边的红长老也笑了。
如何应对?又能怎么应对,今日情形与当年弥天台来离山迎取真经典仪何曾相似,那时弥天台的灯灭了、大成学的匾掉了、紫霄国的树死了,预示将有大劫落于中土,可劫数是什么、几时会降临人间全不得而知,能做的也只有打醒一份精神、等待着。
至于好好修行、争取早日飞仙,有没有劫数,于离山弟子来说修行都是本分。
跟着沈河转开了话题,问鱼苗:“破此心结,进境上当能快一些了吧。”
以前鱼苗不知自己为何不能笑,心里总像压了块石头,这心结无异一“障”,对修行影响极大,如今勘透迷雾破去此障,再做修持才能真正显出他的本色!
鱼苗又笑了,一天里他笑了两次,连沈河都觉受宠若惊了。
信心是满满的,不过话不敢说太满,鱼苗对沈河道:“弟子当全力以赴,必不辜负恩师厚望。”
三天后,鱼苗破宁清。
十三年后,鱼苗破如是,开阿是穴六百另一,比不得小怪物苏景,但区区十三年、六百多阿是穴,也足以笑傲同辈。
破如是后收拾行囊,入世游历、领悟小真一,清晨时分向恩师叩首、依依不舍下山去,中午在山外小镇喝酒就烧鸡的时候劫云追来了,不等天黑鱼苗兴高采烈回山了,酒肉之间,再破小真一。
掌门带了鱼苗直接去阳火道场找樊翘:“这孩子该冲煞了,让他阴间走一趟吧。”
大判尤朗峥开拓阴阳路,一年可供两人往返,由此阳间修士可去阴冥采煞夺罡,毫无疑问,离山弟子先得其惠,不过一年两人、一甲子百二十人,就算离山大门大户,也用不了这么多名额。
阴冥之行凶险异常,十个弟子中倒有八个不愿去冒这道风险。
正道修宗同气连枝,沈河并不藏私,哪家弟子愿意去冒险,只要还有名额就一定痛快点头、代为联络。不过会把丑话说在前面:阳身人入幽冥,就算有阴司相护也保不得万无一失,能不能平安归来非离山之力所能及;另外还有一重关键,轮回事大、阴司无情,真要哪家晚辈不懂事在下面惹上了官司,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与离山全无关联。
其实能下去、敢下去的,莫不是正道门下少年英才,心中都藏了小小狂傲不假,可自幼受师长教诲,懂道理晓是非,下去就是为了历练、修炼,也真没有谁会惹是生非,莫说尤大判和七十三链子,就是二品判贺余大人,足以把他们镇得五体投地了。
掌门吩咐,樊翘不敢怠慢,今年的“两人”正好还剩一个,当即燃香升符,请阴司差官开道路,其后也少不了对来接人的小鬼差妖雾好一场嘱咐,请下面的列位大人务必照顾好鱼苗儿。
妖雾收了几张好符篆、几瓶好丹散,大包大揽:“樊兄弟放心,正好本官最近身上无差,下去之后我亲自走一趟,送这娃娃去冲煞!”
樊翘和他早都混熟了,笑道:“最好还能再和贺余大人或者滑头大王打声招呼。”
只凭妖雾这三尺小鬼,樊翘不放心。
看在礼物丰厚的份上,妖雾没甩脸子,笑呵呵转开话题:“对了,给你说一声,宋步成破了冲煞了,阿七将军已然安排他去夺罡。”
妖精不成、无双希佳,苏景后来收下的四个真传弟子,最早被送往幽冥修行,黎邀陈精和孙希佳冲煞差不多都用去了甲子之功。唯独宋步成,他的性子与龚正长老颇有相似之处,修行求稳求扎实,冲煞用去了整整九十年,算是慢得很了,幸亏他前面几个境界破得快,攒下本钱,否则只凭小真一增长的八十一载寿元,都不够活命了。
……
宋步成冲煞九十年,蜂侨冲煞比他快不了多少,八十二载光阴才告成功。
差不多就在鱼苗跟着小鬼差妖雾入幽冥的时候,蜂侨完成了第五境的修行。
驭人世界可供冲煞,但难以夺罡,修破第五境后蜂侨不急着返回冥宫,留身于地煞旁,有一件神通她想尽快参透、有一件事情她想尽快想通。
神通好参,冲煞后一甲子转气行元、刻苦祭炼,那桩神通她就掌握在手;心惑难解,领悟神通后蜂侨结明智灵光印、坐冥谷定惠身,入定……一晃将近两个甲子,那件事她有了不少领悟、可还是想不通,只差一线、就是想不通!
照这样想下去,只怕阳寿耗尽也难开惑,但蜂侨不愿动、不肯走,想不通?那就一直想下去,哪怕想到老、想到死……
于修者而言,世上最最宝贝之物莫过于时间。于乾坤来说,天地间最最轻贱之物也是时间。
一晃,苏景来此世界已然两百七十年了,之前让中土正道忧心忡忡的杀猕封印,竟还奇迹般的安稳着。
杀猕欲逞凶于五圆,奈何不得其门而入,不存任何办法,只有等待。
两百七十年,凡人的几世生死轮回,却也不过是苏景的一场修行:元神境、如意胎的修行。
一个甲子的画符准备。
十七年挥笔开识海天地。
其后一百九十余年,斗天雷、行罡步!从寸步难行到九步,从九步到百步、从百步到八百步……
不听已然在十年前出关了,小妖女还是小妖女,时光抹灭不了她的明浩与妖冶。她正抱膝、坐在大殿的角落里,尖尖的下颌搭在膝上,望着殿中沉坐、调息的苏景。
不听的目光安静极了,这是她的快乐。
突然,静坐中的苏景纵跃而起,相比于初开天时,苏景早已变了模样,宁静不再从容不再,自他跃起那一瞬起,面目狰狞人若疯魔!
身形如风急动,手中龙猿大敕挥舞成一团赤烈光芒!冥殿中的苏景如疯如狂,对抗着只有他才能看到、才能探知的那识海镇世之雷!
笔做剑,起伏无定或疾或缓,他以全力运剑,可冥宫大殿内莫说剑气、剑意,就连一点破风声都不存——真实力量尽入识海,人在大乾坤,斗于小世界。
步伐如飞,九百九十九步极炽罡步早已了然于心……中土书生,喜欢用“一寸江山一寸血”来形容汉家王朝崛起之苦,其实苏景现在的修行又何尝不是如此,识海之中那镇世神雷与他争的,便是他脚下这一步、一步!
纵跃飞腾,两百年锤炼,步伐已成本能,斗战已成习惯,而那雷霆有来自何处?识海是苏景的识海,内中的雷霆当然也是来自于苏景。
这一境,苏景要斗的是天,更是他自己!
疯子似的金乌弟子,步伐却入行云流水,而非说不可的,这一套罡步本就是狂魔打法的“疯子步”。
极炽罡步,踏满三九之数可结成法阵一座,这九百九十九步本身也是一套古怪身法。
用作斗战的身法、步法,各宗各派都有传承,或飘逸流畅或步步为营,但既然归入“身法”,根底上的讲究都是一样的:避其锋、入其虚。
不提别宗就说离山,七祖曲嘉传下的“水行云踏”步法,施展开来时,任凭七八个同辈同修的修家围攻,法宝、神剑、仙符随便招呼,都难碰到施步之人的一根头发,三五转便从容踏出包围,再容他多转几步围攻者里就该有人要倒霉了。
水行云踏,离山绝学,算是将“避其锋、入其虚”六个字踩到极致了。
苏景的“三九极炽罡步”却和天下身法截然相反,躲什么?让什么?几步转出、必是正面迎击,十步之后、步步必是狭路相逢!这套步法,根子上就是四个字:迎难而上!
天下身法:避其锋、入其虚。
极炽罡步:迎其锋、你虚不?
就因这套步法,苏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数不清多少次了,根本都不是雷霆追上了他,而是他依法行步,直接撞上了雷霆……无可避免,没有办法,想过关就拿出斗战的好本事吧!本事不够就练、边打边练。
转、踏、奔、行,踩、拧、纵、跃,苏景行步,苏景狰狞,但他的心境空明,全副精神尽落于手中大篆与识海雷霆,根本不会去算计脚下走过多少步了。
他不数,不听数,眼睛紧盯着夫君步伐、心中默默计数,那份认真劲快比得上她“点红豆于琉璃瓶”了。
叱喝连连,苏景进退跑跳……不听的眸子越来越亮,自从数上七百之后她就开始咬牙了……终于,三九数尽,小妖女霍然大喜,开心到无以自抑,猛地跳起了起来!
才一跃起,不听就省起苏景还未尽全功,不可出声更不可打扰,慌忙不迭把涌到喉咙的那声欢呼憋住,同时玄力行转,身形跳起来后就不敢落回去了、无声无息地在半空飘,像漂亮女鬼那样。
三九尽、罡步齐,苏景何尝不是天大开心!要知道那镇世神雷并非死物,每次袭杀都没有固定套路,机变百出灵动异常,这一回苏景能顺利行步,下一次说不定就连八百步都跑不完,这其中多多少少是要靠一些运气的。
今天运气很好!
布阵后就不能再动,要再硬撑神雷一刻时的轰灭,此事苏景早都想过多少次了,他不怕:两百年识海苦战,不知不觉里修为元力已然猛增,定身结印未必就抗不过去,何况完结步法即为布阵成功,自己身周多出一道阵法相助,他的胜算极大。
猛定神、结重印,识海之中苏景昂首、声绽如雷:“来!”
雷落,轰灭第一击,打天灵!
苏景双目异彩暴现,身形稳如磐石,又是一声喊:“再来!”
雷再来、再落,仍打天灵,只是这一次打中后就再不回去了……天青地褐、那一道粗大雷霆轰轰烈烈,如紫金巨蟒一般,狠狠咬住苏景天灵,再不松口。
苏景的眉目倒竖,心怒则意气风发,真元如海滚滚翻腾,撑!
十息,苏景猛又叱咤:“还来?!”
喊声倒是怒极,不过底气实在不足,头顶上的神雷轰杀不灭,浩浩墨云间居然又“爬”了一道惊雷……识海摸爬滚打这么久,始终只有一道雷,直到此刻,第二尊镇世神雷显现。
帛绢上只说这个时候要挨上一刻,还真不曾提及会有几道神雷。
第二盏惊雷落,轰于眉心祖窍。雷不灭,长袭贲烈!
苏景闷哼,来便来,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该骂谁,只是……不会再有第三道了吧?
第三道?
有,但分不清哪盏是“第三”,漆黑云团中又一下子蹿出了四道天雷,轰太阳两穴、轰胸口丹中、轰小腹丹田。前前后后,一共六道天雷杀灭,齐齐而至!
这又哪还有支撑的余地,苏景连牙都不咬了,赶在被打灭前他非得骂几声不可,要不太不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该骂谁。
但就在他要“死”前解气时候,一道殷红色血腥气意自西而来、一道灿金色锋锐气意自东而起,快如流光打入苏景体内。
血气冲荡,汇合风火双元行走要害,金气锋锐,自行其是行布于苏景身周,两股再也熟悉不过的力量入身,相助于苏景抗神雷!
外人看不到,正气小乾坤中,稚嫩苏晴双眉紧皱,原本一头血红色的头发黯淡无光;妖邪小乾坤中,小小屠晚双拳紧握,满头威风金发变得苍白干枯……双婴救主!
三道小乾坤被苏晴、屠晚“夺走”两个,不过三重天地结环之势不会变、气窍归属仍是原样,本就灵犀相牵,两个“谋夺天命”的小东西都感受到苏景堪堪支撑不住,一个发动杀劫血云之力、一个调遣神剑锋锐之力,赶来“主天地”驰援。
苏景不能破如意胎,苏晴屠晚就没有苏醒的机会,两个小家伙在睡梦中,似也能明白这重道理。
转眼间元力大涨,苏景不骂人了,心中琢磨两件事:得双婴相助、这算是作弊么?不管了,就算作弊也是“功法”作弊在前,六道镇世神雷,用得着么?
还有,罡步后的阵法呢?天上雷霆轰轰烈烈,地面四周却安安静静,全无阵法行转的征兆……
一刻时,四分之一个时辰,如意胎第一段修行最后的考验,相比于苏景开天十七年、罡步三甲子多,“一刻”的短暂几乎不值一提。
可是除了苏景自己,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因巨大压力与痛苦的降临,将短暂拉伸成永恒的可怕感受!
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似乎有机会、好像能过关,偏偏还是撑不住!大殿上的苏景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还有……第二次,他又开始磨牙。
时间被“拉伸”得不像样子了,苏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身边一重重金红光芒闪烁开来,罡步之后阵法不是不行运,而是须得蓄势、蓄力,动得晚!
爆豆脆响,身骨裂,骨力奔涌送入玄虚之际,不听眼中挺拔苏景迅速佝偻下去。
但,识海中的苏景身形不动,金乌弟子安稳如亘古大地!还有,他脚旁,金红勾连火光飞转,就在“一刻”最后的百息时候,阵法成形。阳火做长针之形,九百九十九印罡步、九百九十九枚长刺,射入苏景周身重穴!
就于“长针”加身一刻,苏景什么都不晓得了。十道心神归一、跨入观冥真想之境!这是“如意胎”最最要紧的关键,迎雷、行阵、观想……以思衍命,结法化婴!
无尽思识尽入观想,衍命化婴。
雷怎样、阵怎样、驭人如何、中土如何,所有事情都于此刻被抹杀于思海,苏景无知无觉无念无牵挂,只有、只剩一重观想。
冥殿中,苏景的身形突然晃动起来,口鼻溢血、筛糠颤抖!他入定,是以不知情:罡步极炽之阵,根本就不是帮他迎抗劫数的用途,那一道道阳火长针入体,牵引气意、勾连风火,将他用来抵抗天雷的元力层层卸掉,挪作它用!
阵与雷是一伙的。
绝无支撑余地,今次倾力、裂骨,注定白忙一场……就在此刻,苏景耳中突然想起一串金乌啼鸣,识海世界里,一道灿金色飞影自苍穹之上急冲下来,破乌云、穿雷霆,没入苏景之身:小小金乌,入体魄,相助于主人、相融于主人!
苏景听不见,可那连串轰鸣还是暴散于识海世界;苏景听不见,而那风云闪电照样滚荡于识海世界,最后百息天摇地动,玄虚乾坤摇晃跳动……直到最后一息。
时候到,乌云崩散、神雷崩散、极炽阵法崩散,就那么一下子,所有一切消散不见!
清空万里,好一座漂亮的天。
冥殿中,又把自己弄出一身伤、一身血的苏景睁开了眼睛,愣愣瞬间,笑了。
识海中,身形狼狈皮肤焦糊的苏景张开了眼睛,愣愣瞬间,笑了,喃喃一句:娘的。总算是骂出来了。随即识海苏景周身骤然金光绽放,那光芒太强太猛,刹那便横扫一切,强光湮灭天地!
几个呼吸功夫过去,强光消散,识海中苏景消失不见,之前站立地方,一个小小婴孩身形蜷曲在地,正沉睡得香甜,小胳膊小腿小身子,还煞有介事地穿着一身离山剑袍。
离山剑袍是威风漂亮的衣服,但可能是因为尺码被缩得太小,穿在小娃身上说不出的可笑。
婴孩的五官眉眼与苏景一模一样,柔柔软软地黑头发。在他怀里还有一只比着小鸡崽儿更小更玲珑的金红色小乌鸦。
挤着娃娃的肚皮,小乌鸦也一样睡得香甜,它长了三只脚。睡着睡着,它钻进娃娃的剑袍里去了,这样睡得更暖和安稳。
正气小乾坤里,苏晴的头发又变回湿漉漉的血色,紧皱地眉头舒展开来;妖邪小世界中,屠晚的蓬蓬头重新金灿夺目,耀眼得不像话。
三个小娃……算上小金乌四个小娃,呼呼大睡。
阿骨王墟冥王大殿中,苏景躺在不听怀里,满脸血污也挡不住他笑容里的开心快活:“还以为多难呢,没啥,轻轻松松过关!”
不听想笑,结果眼泪掉了一串:“门牙……还能再长出来吧?”
磨牙裂骨,门牙崩了。
没了门牙,再高的高人笑起来也透着股小气劲。
苏景用舌头去舔空出来的牙床之际,一道来自于部下损煞僧的讯识飞至、直接显现于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