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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M:

    在阳光与风的固定变化中,三十天过去了。我想得太多,就是没有做梦。

    多数下午,我都待在路易小酒馆的阳台上写点东西,望着外面的海。宝石绿的海水覆盖着层层的沙,越深的地方越蓝。天空无尽地延伸,白云总如烟雾般轻轻移动。不曾停止的微风吹淡了海边游客的嬉戏声和礁岩后的船笛声。阳台上搭了棚子,若是暴风雨于午后突然来袭,我可以继续坐在桌前,闻着雨的气味,看着海水就像被人逆向梳理的毛发一样翻腾。有时,雨和阳光会同时洒下。

    没人打扰我。现在,我已成为这家餐厅固定的一员,如同那只爱追飞盘的黑色大狗祖鲁,那些安安静静地等待残奠剩饭的流浪猫,路易小酒馆的这些四脚警卫吃得比人还好。看到世界如此善待动物,不由觉得欣慰。我对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没有丝毫怨言。

    但我总是害怕夜晚。

    当我的思绪钻进黑暗深渊、编织起恐怖之网时,我就把自己扔到热闹的老街上,没入嘈杂的酒吧,像飞蛾扑火一般。华特与PJ帮助我将夜行的习惯精炼成一种艺术。华特总在黄昏时分第一个回到公寓,因为他在马娄里广场的银饰店到晚上就没生意了,只好打烊。我们会一面喝着啤酒,一面等待PJ回来,然后一起出门,一家家酒吧依次喝下去,最后通常会以邋遢乔酒吧作为终点。我们三人已经分不开了,我希望他们俩永远不分开。在我看来,他们的爱不再平凡。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乎凡的,除了死亡。

    男人们个个消瘦衰弱,脸色苍白。从他们的眼晴中,我看到受尽折磨的灵魂。艾滋病正疯狂地吞噬着这个小岛。然而,在这种自我放逐与死亡的氛围中,我却感到自在。恐怕正因如此,我才得以生存。夜里,每当我清醒地躺在床上,耳边响着风扇的旋转声时,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最终将发生的情景。

    每次听到电话铃声,我就会想起。每次听到有人走在身后,我就会回头。一到晚上,我就会查看衣橱、窗帘后面、床底下,然后拿一把椅子顶在门后。

    上帝啊!我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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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M:

    昨天,在路易小酒馆,布兰特走到阳台,说有我的电话。我进去接,心狂跳不已,但话筒中只传来长途电话的忙音,然后断线了。

    想想我的感受!我告诉自己:太神经质了。若真是他,他会说话,也会很得意地听到我害怕的声音。但他不可能知道我在哪里,不可能追踪到我。这里有个叫斯图的侍者,他在北方和一位朋友分手,刚搬到这里。也许是他的朋友打电话找他,可信号不佳,他们把“斯图”听成了“斯卓”。所以对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

    我真希望不曾将绰号告诉任何人。我是贝丽尔,我是斯卓,我很恐惧。

    书尚未完成,钱却几乎用光了,气候也开始变了。今天早上天气阴沉,刮起了飓风。我一直待在房里,如果到路易小酒馆写作,纸一定会被吹入大海。路灯明灭不定,棕榈树在风中挣扎,叶子像被吹翻的雨伞一样。世界正受伤似的在窗外狂吼,雨点打在窗上,发出军队行进一般的声音。基韦斯特岛遭受袭击了。

    我必须尽快离开。我会想念这个小岛,我会想念PJ和华特,他们让我觉得安全,觉得自己受到了照顾。我不知道回到里士满以后要做什么。或许,我该立刻搬家,可又不知道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