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梦方醒已三月,对十三郎来说,女子口中的魔轮之路,实在谈不上什么好的经历。
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黑影就在他的魂中;他又不明白这些是如何而来,因为当初的他只是一缕魂,而且是一个未见修真不识道法的天外之魂。
最最关键的是,那个人并未与他作何解释;所有的一切都在懵懂中进行,所一他不懂。
但他明白一点,无论是魔轮之路,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在那个人眼里,都不过是过眼之花,无法威胁到自己半点。
他的诞生与所有人不同,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快到六岁,他的初始在那人手中。延着他的路往回走,最终触及的不是什么脆弱灵魂,而是那个人。
那个无比强大,恐怕找不出比他更强大的人。
心魔?这个词足以令无数人胆寒,让众多大能之士畏而难言;然而在那人面前,它又算得了什么。
他已经杀到域外,也就是心魔的诞生之地,杀到它们的老家!
十三郎也害怕心魔,他知道心魔是因执念所生,他还知道一个无数修士都不知道的秘密。心魔的本源并不是修士自身,而且有一个通用的名字——域外天魔!
但如果与轮回沾边,他只想说一句话:三个月,未免太长了!
唯一的解释是,这与他的金丹变化有关。之所以用去三个月时间,并非那道魔念如何如何了得,而是他的金丹在这种历练中升华。
此时的十三郎已经察觉,自己的修为大大增长了一截,法力境界都更加稳固。然而他分明感受不到周围有魔气或者灵气,这里就像他真正的老家一样,几乎没有可让人修炼提升的资源。
想到这里,十三郎不禁再次感叹:“确实是运气啊!”
……
“前辈的意思,我的一丝魔念在此地被激活,然后轮回过去,作为历练或者……”
“或者沉沦。”
女子眼中的惊奇愈甚,他没有从十三郎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畏惧。虽说事实摆在这里,十三郎已经成功渡过魔劫,然而不管怎么样,他至少应该感到一丝后怕才对。
“你好像不在乎?”
“如果是这样,我确实不怎么在乎。”
十三郎点点头,老实地回答道:“这个问题的原因,请恕晚辈无法解释。晚辈想知道,前辈既然说有四人和我一样来此,且都已离去,那么……前辈为何滞留于此?”
听了十三郎的回答,女子先是有些惊疑,随后听到他的问题,不禁面带苦笑说道:“孩子你可知道,一万年意味着什么?”
十三郎下意识想说一万年就是活神仙,可他看着女子的表情,觉得这样的活神仙恐怕生不如死,还是不要做的好。
女子说道:“无论是修士还是魂魄,你可曾见过……听过有谁活过一万年?”
十三郎摇摇头,暗想我倒是想多认识几个,得有机会才行。
女子感慨说道:“我也是,直到寿元断绝的那一天我才明白,这个地方——是天道所不及之地。”
天道所不及!
何等让人震撼的词汇,何等让人恐惧而又向往的地方!天道不及意味着什么?答案很简单:长生不死!
修士修道为了什么?无数人挖空心思拼命争夺无所不用其极苦苦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要去问,当然会有很多种答案,有人会说是为了种族,为了后代,为了血脉,甚至为了爱情为了人类和平大业等等。
事实上呢?
就是两个字:活着!
“这里能让人一直活着?”十三郎下意识地抬头,然后看到旷野中的那些人,那些兽,震撼的表情慢慢沉寂,为之默然。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他们并没有死。”
女子知道他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说道:“但是只要一出去,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会马上死亡,连一点灰都不会留下。”
“绝大多数?”
“是的,绝大多数。”
女子淡淡回答道:“别忘了,秋猎百年一次,每次都会有人进来。”
十三郎再次看向四周,看着那些茫然走动的人们,思索着说道:“那么上一次的那些人,还有上上次的那些人,应该熬得过来才对。”
女子听了摇摇头,悲悯的语气说道:“孩子你错了,没有人能在他们中间熬过百年,从来都没有。”
十三郎若有所悟,看向外面的目光带上了恐惧,寒声说道:“他们会攻击?”
“还不仅如此。”
女子点头说道:“这里有阴冥之气,无论魔修还是灵修,没有人能在那里面长存。”
想了想她觉得不够准确,补充说道:“至少这个星球的人不能。”
十三郎再次震撼无语。如今他虽然谈不上多有见识,却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切靠自己摸索的少年;就算是当初,十三郎也早已在典籍中看到过记载,怎么会不知道阴冥之气。
胆大如他,也不禁颤声问道:“那不是冥界才有的气息吗?”
女子默默点头,自语般说道:“我也是身陷此地之后才明白,原来它根本就是一件冥界之宝所化。不然它如何能够摆脱天道,成为某种不死的存在呢。”
抬头示意周围,她说道:“虽然我在这里划出一块独立空间,勉强让自己不与他们一样,可我早已被阴冥之气侵透,怎么能出现在外面的世界。”
十三郎望着女子淡漠而悲哀的神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女子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贪生怕死?”
十三郎摇头,诚恳说道:“晚辈相信,前辈必定身负使命,或者是有别的原因。”
女子淡淡笑了笑,说道:“使命确实有,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这些初选者不待历练就没了活路,这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我已入不得轮回,唯有等待此宝被人收取……只有具备那等大法力的人,才能将此宝的阴冥之气炼化,重塑天道,我才能得到解脱。”
女子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平平静静,听在十三郎耳中却如一道炸雷,久久难以平静。
那是何等渺茫的希望,那又是何等难熬的岁月,这样的人生别说一万年,十年就足以让人发疯。
他问道:“所谓初选被选,就是为了这个?”
“没错,这是最起码的考验,以后还有更多。”
女子笑了笑,说出一句让十三郎惶恐不安为之苦笑的话。
“你很特别,我很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