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秘密?”
十三郎好生惊诧,本想说这是人所共知的尝试,突然想起自己所知未必就是碧落所指,遂改口说道:“我就知道个名儿,具体什么意思,根本无从领会。”
“是这样吗?”碧落半信半疑,话语中透出一股担忧甚至是警惕惊慌的意味。
“当然是!”十三郎搞不懂出了什么状况,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信誓旦旦说道。
“三生六道轮回路,何等深奥何等玄妙,哪里是我所能了解。”
“那倒也是。”
碧落应该是信了,犹自不忘认真叮嘱,说道:“此事涉及一个天大的隐秘,以你现在的境界,最好不要胡乱打听。”
“我哪儿敢啊!”十三郎心想你使劲儿扯,扯到天边我都不问。
前世,三生六道是个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的词汇,但凡认识几个字的人都能对它做些想当然的诠释,对不对不敢讲,至少没听说有谁因为放几句厥词就被天道给收掉。然而碧落语气如此郑重,由不得十三郎不谨慎,再说他的确没有探究这种玄理的兴趣,自然顺着碧落的意思,好一番承诺与保证。
“前辈放心,我做事虽不敢说绝对妥帖,多少还知道些进退;不该知道不该过问的东西,逼着我都不会去碰,放心吧。”
不知不觉,一人一禽间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十三郎觉得有些好笑,暗想这可真稀奇,下回再碰到什么绝世高人,是不是随便搬点名词儿就可以安抚对方。
察觉碧落没有再发怒的意思,他说道:“前辈,咱们是不是谈谈眼下,这个东西到底是……”
“他不是东西。”
“嗯,我知道他不是东西,那么他是谁……前辈好像和他挺熟?”
“挺熟?呵呵,本座与四足法尊相识数万年,打了两场……哪里是熟悉所能形容。”
回忆往事,碧落的情绪有些低落,默默说道:“想不到,他也变成这副摸样,当真是……”
“打了两场?那多半是你干不过人家,回头找老公一块儿报仇,话说你们俩欺负人家一个,可不太公平。”
十三郎心底嘀咕着,嘴里严肃说道:“以我看,这位四足兄远不及前辈,你看看他,剩这么点东西,连个形状都辨不出来,还不能说话。”
“白痴!你也敢称之为兄?”
碧落听不下去,骂道:“这只是他的头……的一部分而已!”
“虾米?只是头……的一部分!”
十三郎真吓着了,心里想真灵难道就这么厉害,头颅的一部分被砍下来都不死,还需要这么厉害的阵法压制!那要是他们身体齐全状态完好,该是怎样的彪悍霸道。
惊愕犹疑中,十三郎收拢精神仔细看着那个“东西”,渐渐发现几丝端倪,身体由然打了个冷颤,寒毛倒竖。
什么头颅的一部分,那个被阵法镇压的物体,分明就是被割下一半的大脑,那些纹路那些乳白色的斑块,分明就是一坨坨尚在波动的脑丘……
此时的他忽然想到,之前那些火怪不停地吆喝着“还我的头”,指的是这个“一部分”,还是缺少的那部分?好吧不管是哪部分,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喊,是不是表示,他的身体像金乌一样被分尸,正满世界撒欢儿跑着寻找自己的头?
“我的个天!”
胆大包天的十三郎忍不住叫天,一半是惊吓,四分之一是卖萌,还有四分之一纯粹是为了装样,以此让碧落生出感觉,这个一心帮助她恢复法体的青年人神思纯净,远不像表面那样老奸巨猾。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老家伙通常吃这套手段,甭管信不信,被人以无声但又能够感受到的方式轻拍马屁,碧落仍觉得受用,嘴里虽在痛骂,语气却彻底失了刚才的锐利与怨愤,有点像教导。
“这是真灵真身,哪有那么容易死!不过也不用担心,他和本座一样每部分都被死死镇压在道源阵下,除了叫唤两声,做不出什么大动作。”
“呃……这就好,这样就好。”
十三郎心想叫唤两声就吓破无数人的胆,要是哪天聚合在一起,人界岂不是要翻天。忽然想到自己与金乌还有个百年之约,到时候……会不会真带来一场大劫?
这些事情想也没用,十三郎知道,百年之约不光光需要自己活下来,还要具备对等的实力才能履行,现在考虑不切实际,干脆就放过去。
他在心里思量一番,试探着说道;“前辈让我挖到这里,是不是……想干掉他?”
“干掉他?那怎么可能?”
碧落嗤笑一声说道:“全盛时期,他与我实力相当,现在我只是一股残念,他却是真身,而且是识海之本的大脑,怎么可能干得掉。”
“我帮你呀?”
话一出口十三郎就后了悔,不待碧落嘲笑发出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但凡有一丝可能,晚辈赴汤蹈火。”
碧落说道:“别说赴汤蹈火,千刀万剐都没用。”
“……”
十三郎心想做梦去吧,别说赴汤蹈火,倒贴我都不干。
想归想,十三郎多少有几分不服,首先说真身,金乌的爪子明明就在手里,不知碧落为什么不提起。十三郎还不敢问,生怕引出什么忌讳令其不快,而且从内心讲,他也不愿碧落回归本体,干脆装作不知道。
此外,十三郎真看不出那小半个脑袋有何奇异之处,举个简单的例子,他连说话都不能,能厉害到哪去?有金乌之爪在手,十三郎觉得自己如果发了狠,就算神通奈何不了对方,扑过去用爪子在那小半个脑袋上挠几把,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等了一会儿不见碧落有何指示,十三郎忍不住,问道:“前辈,咱们接下去怎么做?”
碧落似在考虑什么,闻言楞了一下才说道:“先容我观察一番,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现在处境怎么样,不妨抽空和我说说。”
由本座变成我,表示彼此的关系达到新层次,十三郎此时才安下心来,顾不得嘲笑碧落贼心不死想要生吞人脑,诚恳回答道:“前辈有心了,晚辈正打算提这个事儿,请您帮忙参谋参谋。”
金山之局,说到底还是绝地求生之举,若能得到一位真灵……哪怕是曾经的真灵相助,结果必定完全两样。
当下,他将自须弥山后遇到金乌后发生的事情捋了捋,挑些相对重要的、或与金乌有关的部分描述一遍,重点放在须弥山与外域,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对碧落,十三郎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他知道在这种生灵面前偶尔耍赖不要紧,千万不能耍小聪明,一念之怒催灭天地,可不是能随便闹着玩。反过来讲,若有什么能激发碧落兴致,得到对方一些提点,便是不容错过的机缘。
最最关键的是,与碧落相处的这点时间,他感觉对方依旧很虚弱,仿佛随时会再次沉睡,本着过时不候的原则,赶紧把底儿兜出来。
这其中,他重点强调了自己与金乌之间的友好盟约,以及将来前景如何如何光明,眼下实干如何如何踏实,如此这般等等;总之,要顺着对方的心意来,既不能让她认为自己心怀不轨,又不能觉得自己没什么用,不如甩到一边单干。
揣着这么多心思,讲故事都变得困难起来,好不容易介绍完眼下局势,十三郎觉得心力憔悴,诚恳说道:“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前辈觉得,我这样处置,算不算妥当?”
碧落一时没搭理,直到十三郎大着胆子又问了一次,才从意兴阑珊的状态中醒过神,回应道:“嗯,都是些小事,你看着办就好。”
“……”
十三郎四下看了看,发觉这里墙壁太硬,打消了撞墙的念头。
碧落说道:“区区几个魔修,死了就死了,原本不值得冒如此风险;然而求道本身险恶重重,你既然有此胆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有一条,你在道法修炼上不务正业,守宝山而不知其用,着实令本座失望。”
“……”十三郎依旧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似乎无论哪个大能,都觉得自家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于是乎见到十三郎就要训斥一番,基本没什么好话。院长如此,大先生如此,鬼道如此,金乌……老公老婆都是如此。
带着一肚子委屈,他说道:“晚辈在修炼上……还算勤勉。”
碧落不屑说道:“勤勉的人多了,有几个求得正道?道业无涯,道法千万,若不能专注精神选择好道路,便是再好的天赋再强大的心志,终究一事无成。”
她说道:“身怀燃灵圣火,又融合了红莲业火,提前经历了天劫洗礼,还有金乌替你将之融合为一体,这是十万年也难得遇到的机遇,任谁都比不了的天缘。可是你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十三郎心想我干什么了我,我这不是在忙吗!
碧落似看出他在想什么,说道:“我来问你,你身体里那一丝金乌真火,可曾认真感受过?”
十三郎嗫嚅回答道:“这个……须弥山的时候,金乌前辈吩咐我,境界不足,不能操之过急。”
“他懂个屁!”
碧落大怒,厉声说道:“那个蠢货从来就干不了什么好事,别听他的。当年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到……这种摸样!”
真灵动怒,十三郎脑海中顿时一阵剧痛,心里连连叫苦,他心想包大人都断不了家务事,您二位怄气怄了多少万年,不能拿我折腾行不行。
碧落咆哮一阵,悻悻然将心中愤怒压下,说道:“别管那么多,眼下有个好机会,本座助你一臂之力,好好体会下真灵之火,也让你看一看,什么叫灭世之焱!”
“去,把那个阵给我破了!”她大喝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