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王好战且自负,佛爷诡诈多谋,这样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八指先生便有千条妙计万般心思,又能朝谁人施展?
惯用阳谋,十三郎很少有这般为难的时候;说为难其实是安慰,他根本无路可走,无从选择,没有任何退步容身的余地。
拒绝?退一万万步将,假设十三郎仍有办法解此困局,双王大不了把此事传扬开,不说那位魔宫长老如何,必有大批高能之辈潮涌而来,因觊觎掌天弓的威力逼迫他完成献祭。
碧波悠悠依旧,小舟荡漾清风徐徐,竹林沙沙没有一丝清凉意,如千万毒蛇穿行其间。十三郎苦思冥想,目光从船头看到船尾,再从船尾看到船头,久久不能做声。
“还想什么呢?”
苦面僧的表情还是那么苦,仿佛在为他感到难过,言辞恳恳说道:“和尚替你考虑过,最好的办法就是听话,然后努力,最后看看运气,方有一线生机。”
十三郎没力气骂人,诚恳说道:“大师果然仁悯。”
苦面僧欣然说道:“关于血鼎,无非两种结果,一是拿到,再便是拿不到。”
一句大实话。
和尚说道:“你若拿不到,我们三个都不高兴,结果不言而喻。生死关头难免会做些糊涂事,和尚虽不愿随便杀生,但若真的生气,怕也难抑心魔。”
又一句大实话。
和尚接下去说道:“拿到血鼎,你只能交给我们三个中的一个,不然还不如拿不到。”
还是实话。
和尚又说道:“若把血鼎交给血舞,你就要面对我们两个,不妥,大大不妥。”
十三郎实在听不下去,自己接着说道:“交给枪王,您和血舞都不高兴,还是一对二。”
和尚赞叹道:“孺子可教,当成就大道,入佛陀净土。拿鼎与和尚换弓,好好养伤用心修炼,之后再与枪王一战;只要能干掉他,不但解了危机,还可震慑血舞,令其不敢轻动。”
和尚解释道:“不要怕血舞乘人之危,挑战之前,我二人不会允许血舞搅局;事后和尚会带她一道进入血域,多少给些补偿,足以安慰其心了。”
这话很有道理,假设十三郎能够杀死枪王,纵有损耗或者受伤,大家都会对他重做定位,再不会如现在这样予取予求。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假如换成大先生那种级别的人在十三郎位置,三王保证屁都不放一个,更别提图谋血鼎与灵宝。
和尚说道:“你要尽快拿到血鼎,尽快拿它来与和尚交换,尽快疗伤尽快祭炼,尽快提高修为……总之一切都要快,越快越有机会,越快活命的机会就越大,越……”
“等等!”
十三郎眼神微亮,叫停后说道:“两位的意思是,并不是我一拿到此弓就要挑战枪王?”
和尚愕然道:“当然,若你不将它留下烙印,怎能发挥威力?”
红衣人冷然开口,说道:“若不祭炼完成,就算你死了,碍主亦不算成功。”
他还真够实诚!十三郎很想夸奖一番,但听枪王说道:“休想借此拖延,本王最多等你三十年;血域一开,本王便要杀人夺宝。”
“也许是五十年。”十三郎想谈谈条件。
“不行!”
枪王断然拒绝,说道:“血域开启时间不定是没错,但没有办法准确预判;本王只给你三十年,成功与否都会出手。”
十三郎大感无奈,事实上他明白大家也明白,假如血域开放时间延迟,超过的那部分时间最为难熬。什么都做不了,时刻都要准备出发应对危机,这样的日子持续二十年之久,多数人恐都会疯掉。
“三十年,得鼎,换宝,被本王杀掉,这就是你的命。”
枪王声音淡淡,说道:“念你多有苦劳,本王会替你完成遗愿,介时有何需要,尽可告知于我。”
和尚谆谆教诲,说道:“所以你要快,没准儿就能干掉他。”
十三郎愕然,说道:“如此说来,我要谢谢两位。”
“当然。”枪王理直气壮。
“好说。”和尚笑若苦瓜。
“去你妈的!不对,去你们妈的!”十三郎破口大骂。
……
事情到了这一步,十三郎哪有心再扮什么晚辈谦恭相;痛痛快快骂出早就想骂出来的话,不管枪王身体如何颤抖,和尚的表情如何精彩,站起身说道:“我走了,两位该钓鱼钓鱼,该扮佛扮佛,好好修炼洗干净脖子,等着小爷来收拾。”
和尚瞠目大忿,见他真的要走,忙喝道:“等等!”
十三郎扭回头,说道:“怎么着,反悔了想现在杀死我?”
和尚说道:“非也非也,正事谈完,和尚想与小友谈谈生意。”
生意?
和尚说道:“之前小友念的几句经文,还有以火焰施展的那一计斩断红尘之刀,玄奥神奇,佛威浩荡,颇得我佛真谛;和尚以为,小友当有慈悲意,佛子心,如能斩我几刀……”
“那是斩尸决。”红衣人突然插了一句。
断红尘?斩尸决?十三郎根本没听过这样的名字,只能从字面略做理解。
不理解归不理解,既然有了聊口,八指先生便有了装神弄鬼的余地;目光微转,十三郎不屑说道:“如果说佛祖和我是哥们儿,我会比较高兴。”
“这个……佛祖毕竟是佛祖,亵渎不得……”
“废话少说,拿来。”
“嗯?”
“这都不懂?你用什么交换!自己掂量够数就行。”十三郎说道。
“这个……”
见他如此果断市侩,和尚多少有些不适;奈何这东西不是宝物,不是威逼就可以抢到手,唯苦着脸说道:“和尚一介贫僧,身无长物……”
“穷鬼,那还谈个屁!”
可算有机会找点场子,十三郎俨然一副泼皮形象,指着枪王的背影骂道:“杀了他,本佛子念你诚心向佛,可传尔衣钵。”
“……”
和尚不知该说什么好,枪王冷哼一声,硬生生压住心中怒气没有发作。
“算了,念你是出家人,小爷不与你计较。”
连骂两句心情舒畅不少,十三郎不为己甚,伸出手指说道:“两个条件。”
和尚大喜,忙说道:“小友请讲。”
“第一,胭脂鸟给我,那东西能帮我疗伤,你们也希望我快点好起来,才能早日祭炼此弓对吧?还有,被你吃掉的那条腿……自己想个法子补上。”
“……”
和尚面容愁苦,目光不禁投向枪王,埋怨他不该毁掉自己的鸡腿骨。
十三郎说道:“第二,我知道你们会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掌中天之事。但若角蚩族的人、尤其是向依白的那个祖母要是找过来,我可应付不了。”
和尚点头,说道:“小友放心,此事由我等一力担待。”
枪王没有说话,冷哼一声,杀机毕现,若有人从中打搅,结果不问可知。
十三郎指着绿衣少女,说道:“还有城内,别人怎样我不管,这个丫头不能死。”
“她是我的,要由我来处理。”
这样的条件实在谈不上过分,甚至对双王有帮助,撇清不少干系。枪王不愿开口,和尚心里思量着十三郎会不会自投罗网,遂说道:“小友现在即可将她带走,只要不让她走掉,万事无碍。”
十三郎连连冷笑,说道:“两位难道要告诉我,你们会任由我行动自如?”
和尚神情严肃,说道:“小友与我等息息相关,自需督视一二。”
“那不就结了,我都走不了,何况是她。”
“和尚只是提醒一下。”
“我知道轻重,不用你提醒。”
十三郎懒得骂他无耻,随手将绿衣抓在手里,问道:“叫什么名字?”
“呸!”
“叫呸?这名字真好。”
“呸!”
“向依白是你什么人?”
“呸!”
“他是你的呸?”
“呸……我呸!”
“好吧,你们一家人真奇怪,爹妈姐妹兄弟情人个个都喜欢叫呸。平时说话怎么办?呸来呸去……会不会太麻烦?”
“呸!我呸呸呸呸!”
“再呸我打你了。”
“呸!”
“啪!”的一声脆响,十三郎真不忌讳,抬手便是一巴掌,直接拍在少女的翘臀。
“你!”少女的眼睛瞪大到极致,但只能看着地面。
“不呸了?”十三郎声音冷冷清清,不带一点猥亵,足够让她感受到决心。
“呸!”少女咬牙,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啪!”
“……呸!”少女还在坚持。
“啪!啪!”结果是惩罚加倍。
“呸……呜呜……”
“啪!啪!啪!”没有迟疑,毫无怜悯,八指先生言出法随。
“……”
少女终于闭了嘴。滴落的眼泪连成了串,好似两条细细水帘。
“咳咳……小友为何不问问我?”和尚仁心柔肠,如此残暴无良的场面,实在难以看下去。
“小友问的那些问题,和尚都知道。”
“没意思。”
十三郎根本不搭理他,扭过头问道:“胭脂鸟,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