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外,蓝瓶儿、小宫主双双被拦在门外,彼此均看对方不对味,恨不得……
以修为论,小宫主当不起蓝瓶儿一指,奈何在知道她的“来历”后,出于对双王的敬畏,还有对角蚩长老的忌惮,蓝瓶儿适当忍气吞声变得顺理成章。当然忌惮绝不意味着害怕,区区一个过世圣子的情人身份还不足以让妙音贵女畏惧,同时那位长老既然将她扔在乱舞如此多年不管,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蓝瓶儿的忍让是有限度的,触及底线便会爆发雷霆之怒。
反之小宫主连十三郎都没有泄露半点,自然也不会得瑟到告知蓝瓶儿真相,她觉得这样挺好,挺有意思,或许还觉得好玩……十岁孩子的心理,谁能真正弄明白。
自凌晨开始,密室中轰鸣之声起伏不绝,一股比一股浩荡,一股比一股严厉,两名女子各有来意,但都被八指先生的属下据之门外,半步都不肯退。
这间密室为十三郎的修炼之所,当初蓝瓶儿还曾出过力,自然明白事情何等严重。她能听出,作为防护的阵法已经碎落七七八八,整个空间摇晃不停,仿佛随时有可能坍塌。到这种地步,三人两妖一鬼居然死死守在门口,简直是陷主人于不顾。
“我再说一次,无论他在修炼什么功法,现在都可能是面临危险;我是他的老师,有权也应该进去查看,尔等若坚持不肯让路,休怪本座不客气!”
妙音贵女声色俱厉,眉心泛出缕缕烟雾,不知准备施展什么手段。旁边小宫主极为罕见地与之态度一致,怒冲冲气昂昂帮腔不断,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开打,冲进去查看究竟。
“没错,你们再不让开,连我都要帮她了。”
小宫主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哑姑,因她觉得这只似鬼生物太过奇特,还有就是见到的次数太少,难免吸引其注意。
叫嚣响亮但没有多少凶狠感觉,哑姑只当小宫主是空气,根本懒得搭理。大伙的精力都放在蓝瓶儿身上,内心知道她若真的出手注定惊天动地,严加防范。
这样的场合,有资格回话的只有大灰,神驴收起一贯的不正经,板面敛声严肃说道:“师弟进去的时候吩咐过,神功未成誓不出关;两位的心意本神会转告,想进门,除非把我们全部杀死。”
听了这番话,蓝瓶儿不禁一愣,同时有些踌躇心里想连这头蠢驴都如此严正,莫不是他真的修炼什么了不起的功法?
修炼这种事情,关键时刻不容打扰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常识,蓝瓶儿知道轻重,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那边小宫主哪管这些,怒喝道:“灰猪,以为我不敢杀你!”
神驴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样,冷漠的目光仿佛看着的是一头猪,诚然这头猪比较漂亮,可……还是一头愚蠢的猪。其余人和大灰的表现差不多,胖胖呱呱叫唤两声,仿佛在嘲笑猪笑话猪,两头一起讽。
对这个刺杀过少爷六七十次的少女,一般属下的印象实在谈不上好,碍及十三郎不便杀人也就罢了,若说还要对她笑脸相迎,无疑是做梦。
“你,你们……大胆!”
小宫主气得不行,从几人几兽的身上,她感受到一股由衷的寒冽与赤裸裸的杀意,当然还有鄙视。
以前,她从未在这些人身上感受过这些,一如往常那样认为只要自己一发怒,或者发嗲,他们就会乖乖听话,给自己让出路来。
很正常,不是吗?出生这么多年,虽然记不住外面的世界,虽然每过十年就等于新生,小宫主依然觉得自己很幸福。除了上次面对不净与十三郎,她从未见过有人对自己无礼,从来没有被人伤害……连大点的声音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她不肯放过十三郎的原因。以往的记忆虽然在流逝,但那种深刻在灵魂的“唯我独尊”观念无法清除,于是乎大发豪言壮语,誓要将八指先生这个逆贼驯服。
怒归怒,小宫主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知道这种情形下用强讨不到好,目光一转对蓝瓶儿说道:“你说怎么办?”
“……”蓝瓶儿微楞,闹不懂她发哪门子疯。
小宫主理所当然说道:“干脆你把他们打散,我进去瞧瞧?”
当她是猪的人多出一个,蓝瓶儿懒得理她,拍手拿出一张符篆说道:“里面有我留下的接引阵法,你们让开,容我以传个讯息进去。”
听她这样说,大灰有些犹豫;它也担心里面出事,奈何十三郎下了死令,不得不枯守在这里干等。心里想传个信或许无奈,神驴正想是不是该答应,便听到哑姑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不行。”
作为最最贴身的最后一道防线,哑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再无任何商量。
蓝瓶儿真正大怒,眉心烟云浓烈凝聚化形,忽觉手上一轻,那张符篆居然被小宫主劈手夺了去,毫不犹豫输入法力,顿时光华大放。
放在平时,蓝瓶儿怎么也不至于被她“偷袭”得手,此刻心神都放在几人几兽身上,加之小宫主这一年苦练“刺杀”技,经验可谓多多。抢过灵符后知道对方不会放过,片刻都没有耽误,立即输法使用。
符篆被抢,蓝瓶儿勃然变色,待看到她不顾一切激发,脸色再度变得雪白,失声惊呼。
“你……小心!”
四十几条光刃利矢自密室之门上迸发出来,不分敌我一通乱射,其中蕴含的威压足以令元婴修士为之变色。防护阵法,蕴含反击本为常理,目标理所当然针对门外;符篆如由蓝瓶儿使用,自有办法让其不触动禁制反击,落在不知轻重的小宫主手里,且没有时间查看关节,岂能有个好。
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不知发生多少次碰撞,爆出多少火花绚光;一时间,场内所有人均被囊括在光矢攻击的范围内,一片大乱。
所谓大乱,其实乱的主要是蓝瓶儿自己,眉心烟云流转顷刻间化成巨大香炉,接下扑面而来的几道光矢;待其稳定心神注目再看的时候,场内局势已彻底转变,令她呆呆不能置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条壮汉手连收护在门前,雄壮的身躯上满是鲜血,半步不退;大灰变身为煌煌巨兽,四蹄生火虚浮当空,身体上释放出一股令蓝瓶儿熟悉又觉得迷茫的气息;天心蛤蟆威如山岳,利电般的长舌卷在小宫主的玉颈上,背后几颗幽光闪耀,目光仿佛能夺人魂魄。
哑姑原地消失,身体如云丝将小宫主包裹在中央,长尾如一条能够伸缩折转的枪,枪尖已刺入小宫主后心,随时可取其性命。
守护,反击,人与兽之间的配合如此默契,如此快捷,根本无需思索便做出应对。彰显出来的含义不问可知:厮杀可以,杀光这些人之前,万万进不了那扇门!
嘶!蓝瓶儿倒吸一口寒气,对这帮乱七八糟的杂牌军评价再上一筹。以她的观感,刚才若换成她、或者妙音们弟子在同样的位置上,实力如何且不论,万万做不到如此镇定,不可能两面周全。
小宫主知道自己闯了祸,面色发白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神驴先是看了一眼三卡,冷哼一声掉头回望,眼神之中杀意纵横,难以遏制得住。
“你……”蓝瓶儿抢先喝问,心里却不禁闪过一丝疑问,因那些光矢与其想象中不太一样,威力似乎有点减弱。
“我……”小宫主不知该说什么,彻底失去主张。
“杀……”哑姑不喜说话,胖胖不会说话,大灰作为跟随十三郎最久的嫡系,怒吼发出指令。
杀字出口,胖胖的长舌随即抽紧,哑姑眼中红芒微吐,长尾略曲疾速弹出,下一刻便将夺命破魂;原地间小宫主神情惨淡,完全没有施法抵挡的念头;当然,她也抵挡不了。
杀意冲心,如真实的利剑刺入小宫主的身体,脑海,还有灵魂;冥冥中似有一股气息流转,仿佛咆哮的火山被掀开了口,又像某只恶兽即将苏醒,小宫主的身体上隐隐出现一层青濛濛的光辉,透着神秘与玄奥,还有一股神圣味道。
“不能杀,不……”虽愤怒于小宫主所为,蓝瓶仍保持着理智;她知道十三郎留着这个女孩必有其因果,连忙开口何止。
她的话没用,跟随少爷这么久,大灰是这个家庭里名副其实的二把手;额头突起隐隐发亮,四蹄火焰纵横,夔神虚浮的身体上透着如上古才有的蛮荒气息。身后卡门巨弓虚开,目标指的并非小宫主,而是持炉待发的妙音女。
杀令出,天下再没有能够阻止他们动手。
除了一个人。
“慢着!”略显疲惫的声音传入耳鼓,吱呀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