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看破了。”
伯世霸注视着水镜中的画面，轻叹一声，语气却有些幸灾乐祸。
“看破？看破什么？”罗川淡淡问道。
“你徒弟的战法。你这大徒弟的确是令人刮目相看，假以时日，或许也能登上天地双榜……可惜，他之前杀了十几个归虚弟子凭借的是游走乱斗，说难听点，就是浑水摸鱼。可现在一对一单挑，他在修为力量上都不如对方，如何反败为胜。”伯世霸淡淡答道。
“伯兄，你怎也和俗人一样想法。不过是相差两阶，又不是相差一个大境界。更何况，我的弟子就算和对手相差一个大境界，又能怎样。”罗川一笑道。
“对你而言，别说两阶，就算两个大境界可能也不在话下。可那是你的徒弟，不是你，他不是僭道者，不是天门修士，更没有一个帝君级的身外化身。”伯世霸摇了摇头：“好吧，他毕竟是你徒弟，他或许能支撑不倒，继续战下去，可绝不会像之前那么轻松了。”
似乎在回应伯世霸一般，道宫外的人群中响起零碎的喝彩叫好声。然而大多数修士，甚至有些宗门长老，都还没有从庄舟的血腥杀戮中回过神。他们并非没有经历过杀戮，然而一个归虚境的少年修士，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连杀十几人，而且还都是清一色的归虚境修士，平均修为都比他高……这还不是关键，真正让破浪城修士们心中发寒的，是庄舟杀人之后，竟然还能维持异常平和的心态，无悲无喜，无骄无躁。
这等心境便连许多真道境、道轮境的前辈也无法做到。
人群另一边，玉星仙子眼见庄舟被混天派的大师兄逼退，眉头微微蹙起。
“放心，对方就算能占上风，也伤不了庄舟。庄舟就算撑不下去，也不用担心……那两个小家伙还没有动手。”
瑶羽帝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不知为何，玉星仙子总觉得瑶羽帝君语气有些古怪，隐隐透着一丝……暧昧？
“前辈说得是，离儿和薛忘真不像话，到现在还没动，他们在看热闹吗。”玉星仙子说到后来，也有些生气。
“本君觉得，他们可能是不想在某个女道面前，抢他们大师兄的风头吧。”瑶羽帝君目视前方，淡淡道，嘴角却微微上扬。
女帝也是女人，是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八卦情结，饶是瑶羽帝君也无法免俗。
玉星仙子的脸庞微烫，假装没听懂，自作镇定……连瑶羽前辈也看出来了，还有谁没看出来？罗川吗？以他的洞察力想必早就发现了吧……或许，就只有仇风这个老魔头还没看出来吧，还好，还好。
玉星仙子稍松口气，可就在这时，那个裹在大黑袍中、伤势已经完全恢复的干瘦老者，突然转过头，咧嘴露出两排大黄牙，朝她暧昧一笑，笑容之中，竟有几分羞赧。
玉星仙子身体一晃，脸色又红了两分，彻底没了别的想法。
就在这时，水镜之中异变突生。
被比自高出两阶威势逼退的少年毫无征兆地停下，一身白袍再次破裂，长发翻飞，身形挺拔如山峦，脚底稳如钉定，纹丝不动。
一股稳重之中透着狂霸的矛盾气息从少年人体内涌出，他的眸里浮现出了两道玄纹，玄纹绕生，从皮下涌出，游走全身，他的气息也在稳稳上升着。
“先天玄纹妙体！”
“果然是……我早就听说罗川首徒也是妙体之身，难怪实力能够越过一阶。”
“可也不过是一阶而已。辛原道可是归虚二阶巅峰。”
大多数修士被庄舟的玄纹妙体异象吸引，反而忽略了那股霸道的气息。
可如紫蛇帝君、邓殿主、北海三宗长老等，目光则集中在那股霸意上，或是目光闪烁，或是微微皱眉。
“离儿和薛忘不用出手了。”瑶羽帝君轻叹一声，莫名一笑，摇了摇头：“这两个小家伙对庄舟实力的了解，竟在我等之上。”
玉星仙子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定格在庄舟身上，随后低下头。
纵然少年人一番杀戮，断送了十来名年轻天才性命，可玉星仙子却不觉得庄舟和之前有了什么变化，庄舟不杀人则死，杀人则为了自保和保护师弟们。从头到尾，庄舟的眸子都保持着平日里的宁静沉着，这让玉星仙子微微安心。
可安心的同时，玉星仙子却有些莫名的复杂……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在将来或许会受到许多优秀女道的追逐，可现如今他却还只是个孩子。既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再留下去也只是徒增尴尬，没什么意义，也是时候向罗川前辈告辞了。
玉星仙子心中想着，抬起头，又望向水镜中的少年。
她抬头的一瞬，耳边传来阵阵喧哗和惊呼。
心中一紧，玉星仙子定睛望去，心跳陡然加快。
少年人赤裸着上半身，不退反进，手持银枪，枪人合一，爆然突进！
他的脸庞依旧稚嫩年轻，身体也还有些单薄，可随着他一人一枪掠出，那股霸道的意境却再也掩盖不住！
那哪是一个年轻修士所能拥有的意境……可偏偏，庄舟神奇地拥有了。
玉星仙子注视着神采飞扬、霸气凌然庄舟，目光再移不开，视野中的少年和她之前所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判若两人。不知不觉，她数十年不曾波动的心湖上，荡起一道浅漪。
惊呼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一波更为猛烈的惊呼响起。
一团刺眼的光华从庄舟的枪尖聚拢，凝实，再凝实，不断地凝实……最终聚拢成一团宛如白日的光团。
呼……呼……
戈壁大漠上，大风呼啸，万千砂砾纷纷扬扬，聚拢于庄舟枪下，每一颗砂砾似乎都化作了一道锋芒，万千沙锋都被庄舟枪前的白光引动，化作一道道巨长的枪影，在风中摇曳摆动。
道宫外渐渐沉默下来，那股意境许多修士都很熟悉。
气势四重境，息意象势……庄舟枪前的白光，正是枪意的征兆！
可大多数修士都从没见过这样的枪意，竟然霸道得让周围环境都屈服其下……并且还是法阵幻境之中的虚拟幻境。
呼……呼……
风声越来越响，飞沙枪影也越发清晰。
辛原道脸色变了又变，他也看出形势不对，再不顾酝酿威势，飞身上前，手捏印法，一剑裹挟全部法力，运转法门横斩向庄舟，却是想要在庄舟酝酿完成之前阻止住他！
庄舟抬起头，望向从天而降扑杀而来的归虚三阶高手，眸中一片漆黑，竟显得无比宁静。
嗡！
枪鸣声响起！
庄舟大臂一挥拔起长枪，释放枪意，扫向辛原道！
砰！
枪剑相击，辛原道被撞飞出去，口吐鲜血，脸色苍白。
庄舟哪会放过他，抽拔枪杆，卷起枪意扫向辛原道！
砰！砰！砰！砰……四击之后，辛原道飞剑折断，双臂骨骼碎裂，直接被庄舟硬生生从天头砸落下去。
“你们不是想杀我吗？”
风沙中庄舟一人一枪，卷起漫天砂锋枪影，每一击都刺出三千道枪影，配合枪意当真所向披靡霸道绝伦。
砰！
两名想救辛原道的混天派弟子被砸飞出去！
枪意如白光映日，贯穿辛道原胸膛，混天派大师兄辛道原死！
霸意一起，庄舟的枪俨然成了戈壁沙漠中的死神主宰，剩下的十来名归虚高手东奔西逃，再不敢应战，好像牛羊猪狗一般被庄舟抽枪驱赶着。他们虽然选择逃跑，可他们的速度却不如庄舟，不一会儿工夫，又有一名破海战团的弟子被庄舟鞭枪拍杀。
“快救人！”
“他妈的你们还在看戏？还不快召集人手制止他！”
两声大喊一前一后响起，前一声是玉月桂发出，后一声则来自邓殿主。
他们万万没想到原本的杀局竟变成庄舟单方面的屠杀，再这样下去，剩下的不到十人也将惨遭毒手，全军覆没！这些棋子死倒是小事，可若他们都死光，打的却是玉家和魔道教宫的脸。堂堂一方巨头，被一个不足道力境的少年修士打脸，无论玉月桂还是邓殿主都无法想象回去之后所面临的高层怒火。
玉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既然已经选择相助天都玉家，不管罗川回不回得来，都已经得罪了。包括北海三宗在内，破浪城大中势力的长老们纷纷取出传信玉镯，向道宫身处其余道院的弟子们下令通传。
“你还不准备出手？”伯世霸沉默半晌，问道。
“不急。”
“还不急？”
“我的大徒弟远远没到极限，二徒三徒甚至都还没出手。多点压力也好，这样更能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潜力。”
闻言，伯世霸再次沉默，片刻道：“原来你真的不担心暴露你那两个徒弟的真正天赋？”
“就算暴露了又如何，过不了多久，等你随我去了那。就会知道这些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罗川笑了笑，眸底流露出一抹轻蔑：“更何况，这选拔试练实在太简单，参加试炼的破浪城弟子也都太弱太弱，弱到无需离儿和薛忘暴露底牌。是了，你们伯家似乎也有弟子参加，他们都在哪呢，不如也喊他们来玩玩？随便切磋嘛。”
望向戈壁大漠中那杆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的霸道银枪，伯世霸嘴唇动了动，古铜色的脸庞下微微泛红，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