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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品:恶魔的泪珠 作者:杰夫里·迪弗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凌晨三点整

    掘墓者觉得很冷,掘墓者想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离开。

    他宁愿待在外面。他喜欢……咔嚓……喜欢……雪。

    他喜欢雪。

    哦,看啊,多漂亮的圣诞花环,多漂亮的圣诞树,摆在帕克·金凯德温馨的家里。泰伊一定会喜欢的。

    有意思……

    这里没有小狗,没有缎带。只有一个擦亮的花环和一棵漂亮的树。

    他再次扣动扳机,帕克冲出厨房门。

    打中他了吗?掘墓者无法判断。

    没有,应该没有。他看见帕克爬进另一个房间,关掉电灯,在地上滚动。

    诸如此类的事。

    掘墓者觉得自己很开心。教导他的人又打电话来了,就在一小时前。不是留言,不是由语音信箱那个嗓音像露丝的女人宣布的,而是直接拨到他手机上跟他通话。他告诉掘墓者,虽然掘墓者去了那道黑墙,做了他应该做的事,但是今晚的任务还没结束。

    还没……咔嚓……还没结束。

    “听我说。”教导他的人说,掘墓者乖乖听着。他应该去杀三个人。一个叫凯奇,一个叫卢卡斯。还有一个叫帕克·金凯德:“先杀了他,明白了吗?”

    “嗯嗯,好的。”

    掘墓者知道帕克的长相。他今晚早些时候来过他家。帕克的儿子很像泰伊,只是掘墓者不喜欢帕克的儿子,因为帕克想逼掘墓者回康涅狄格那家医院。帕克想把他和泰伊分开。

    “然后到凌晨四点三十分,”教导他的人说,“你要到第三街的联邦拘留所里来,我会在诊所里。诊所在一楼的后面。我会假装生病。你把见到你的人都杀光,之后救我出去。”

    “好。”

    掘墓者走进厨房,看见帕克从桌子底下滚出来,跑进走廊。他继续发射成串的子弹。帕克的脸看起来仿佛露丝的脸,就像他把玻璃送进她脖子之前的模样。也像帕米拉的脸,就像他把刀子送进金十字架下面胸口时的模样。这个圣诞礼物送给你我爱你会加倍爱你……

    帕克消失在房子的另一头。

    但掘墓者知道,他是不会逃走的。因为孩子在这里。父亲不会丢下孩子不管。

    掘墓者知道这一点,因为他也不愿留下泰伊。帕克不会留下那个金发的小男孩和那个深色头发的小女孩。

    如果帕克·金凯德活着,掘墓者永远没法到——加利福尼亚。没法去西岸。

    他走进客厅,举起机关枪。

    帕克在地板上滚动,远离掘墓者,擦伤了胳膊肘,刚才又撞在餐桌边缘,这时隐隐作痛。他弯腰闪躲子弹。

    无名氏!他绝望地想着,一面连滚带爬地朝楼梯跑去。他不能让掘墓者上楼。他宁可和对方同归于尽,哪怕临死前死命掐住掘墓者的脖子也行,只要能救孩子们一命,牺牲自己也无所谓。

    然而此时又射来一连串的子弹。他放弃楼梯,俯冲进客厅。

    武器……能拿什么武器来反抗?没有武器。无法进厨房拿刀子,也无法进车库拿斧子。

    刚才为什么要把手枪还给卢卡斯啊?

    这时他找到了,是送给罗比的圣诞礼物之一,棒球棍。他一把抓起来,握紧贴着胶布的握把,往回爬向楼梯。

    他在哪里?在哪里?

    脚步声,轻微的脚步声。掘墓者踩到碎玻璃和陶瓷的碎裂声。

    但帕克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

    在走廊吗?

    在餐厅?还是一楼的书房?

    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高声呼唤儿女让他们跳窗逃生,他们很可能只会下楼看个究竟。他必须亲自上楼,带着他们一起跳窗。他会尽可能选择具有缓冲作用的地方跳。雪地稍具缓冲作用,也可以对准圆柏树丛跳下。

    脚步声非常接近了。玻璃碎裂声。脚步稍停。又是咔嚓一声。

    帕克抬头看。

    哦,不!掘墓者来到楼梯底下,正要抬头往上爬。脸上一片漠然,毫无表情。

    他属于防分析型……

    帕克无法向他直冲过去,因为他一起身就会被掘墓者看得一清二楚,在掘墓者面前跑不到三步就必死无疑。因此他将球棒扔进餐厅,撞碎了碗橱。

    掘墓者听见了声响,停下脚步,姿势僵硬地转过身,走向餐厅。犹如以前一部恐怖片《突变第三型》里的外星怪物。

    趁掘墓者快走到拱门的时候,帕克迅速从沙发后面爬出来,发起进攻。

    距离对手六英尺远时,他踩中了罗比的玩具,产生响亮的碎裂声,掘墓者转身,帕克正好一头撞上,撞得掘墓者来不及反应,应声跪下。他一拳挥向掘墓者的下巴,用力强劲,但掘墓者闪躲开来,挥拳落空的帕克因此倒向一边,跌在地板上,伸手想抢走掘墓者的机关枪,可惜掘墓者反应太快。他抓起枪后,立刻站起身。帕克无计可施,只好撤回沙发后面的狭长空间。

    汗水从帕克脸颊上流了下来。他双手颤抖,蜷缩在沙发后面。

    无路可逃了。

    掘墓者后退,想摸清方位。帕克看见前方地板上有个尖锐的东西,闪闪发光。是一片长长的碎玻璃。他伸手去拿。

    杀手眯起眼睛,四下张望,发现了帕克的藏身之处。帕克抬头凝视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心想,卢卡斯的眼睛根本不算是石头眼睛。她的眼神再怎么像石头,也胜过这只生物的眼睛一百万倍。杀手步步逼近。绕过沙发,来到后面。帕克浑身僵硬。这时他看着掘墓者背后,看着圣诞树。他想起一家三口,他和无名氏兄妹,在圣诞节上午拆开礼物时的情景。

    心怀这幅情景死去也不错,他想。

    然而,就算他非死不可,他也要先确定孩子们不会和他一起丧命。他用衬衫袖口包住玻璃片的下半部分,握紧这片碎玻璃,准备割断杀手的喉咙,希望杀手在上楼对付熟睡的子女前失血过度而亡。第二天早上无名氏兄妹会看见什么景象,他想不下去了。他绷紧双腿,握住临时做出的玻璃刀。

    不会有事的,他们会活得好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准备一跃而起。

    掘墓者绕过沙发,举起枪。

    帕克全身紧绷起来。

    此时传出惊人的一响,是没装消音器的手枪发射的单发子弹。

    掘墓者颤抖了一下。双手握着的机关枪掉落地上。他的眼睛凝视着帕克背后,接着垂下头,瘫倒在地板上,向前倾倒,后脑勺有个弹孔。

    帕克将乌兹枪拽过来,环视四周。

    怎么回事?他慌乱地想着。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他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小男孩……怎么可能?是个年纪很小的男孩,黑人,握着一把手枪。他慢慢向前走,盯着尸体。像电影里的警察一样,男孩手里端着大枪,对准掘墓者的背部。由于枪太重,他必须用双手才能举起。

    “他杀了我爸爸,”男孩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尸体,对帕克说,“我亲眼看见他开枪杀死我爸爸。”

    “把枪给我。”帕克低声说。

    男孩继续盯着掘墓者,泪水流下脸颊:“他杀了我爸爸。他把我带到这里,开车载我过来。”

    “把枪交给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亲眼看见他开枪,就在我面前。我一直等这个机会盖掉这个坏蛋。我在他车上找到了这把枪,点三五七的手枪。”

    “没事了。”帕克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死了。浑蛋。”

    帕克缓步向前,但男孩举起枪对着他。帕克只好停下,然后缓缓向后退:“把枪放下吧。好吗?行不行?”

    男孩置若罔闻。他警觉地扫视室内,眼神在圣诞树上稍停片刻,旋即转回掘墓者:“他杀了我爸爸。为什么要杀我爸爸?”

    帕克再次慢慢直起身子,举起双手,掌心向前:“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向楼上瞟了一眼。刚才的枪声显然没有惊醒无名氏兄妹。

    “让我过去那边一下下。”他朝圣诞树点头。

    他从男孩身边绕过,绕过掘墓者头部周围的一摊鲜血,走向圣诞树,弯腰拿起一样东西,然后退回原地,跪下,对男孩摊开右手,掌心向上,手中空无一物。接着他飞快地用左手递出罗比的“星球大战千禧之鹰”太空舰。

    “跟你换。”

    男孩端详着塑料玩具,手枪开始下垂。他比罗比矮得多,体重大概只有六七十磅,但眼神看起来要比帕克的儿子成熟二十岁。

    “把枪给我吧。”

    他端详着玩具。“哇!”他欣喜崇拜地说,然后将手枪递给帕克,接下玩具。

    帕克说:“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想不想吃东西?你饿吗?”

    男孩没有吭声。

    帕克拾起乌兹枪,连带手枪一起拿上楼。他将这两把枪放在衣柜最上层,把门锁紧。

    附近有动静。罗比正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爸爸?”

    “嘿,小伙子。”帕克尽量让声音不颤抖。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听见枪声。好可怕!”

    帕克在他走到楼梯前适时地拦住他,一手搂住,将他带回卧室。“可能只是烟火吧。”

    “明年我们可不可以放鞭炮?”男孩睡意蒙胧地问。

    “可以考虑。”

    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吱吱嘎嘎地踩在门前的街道上。他望向窗外,看见男孩跑过前院草坪,手里抓着太空舰,消失在街头。

    他想去哪儿?帕克心想。特区吗?还是西弗吉尼亚?他没空替这个男孩着想,因为自己的儿子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帕克带罗比上床,睡在妹妹旁边。他得拿出手机,拨电话给九一一。可是罗比不愿松开父亲的手。

    “刚才做了噩梦是吧?”帕克问。

    “不知道。我只听见枪声。”

    帕克在他身边躺下。他看了一下时钟,三点三十分。琼十点会带着社工人员过来……天啊,多么可怕的噩梦。墙壁上多了十几个弹孔,家具毁损,橱柜被射中,后门也坏了。

    地毯中央还趴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爸爸……”斯蒂菲还在睡梦中,轻声咕哝着。

    “没事了,亲爱的。”

    “我听见鞭炮声。彼得·惠特兰在放鞭炮。他妈妈不让他放,但是他还是偷偷放了。被我看见了。”

    “他家的事和咱们无关。”

    帕克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感觉女儿轻轻倚在胸口上。

    他心里想着弹孔,想着弹壳,想着毁损的家具,想着尸体。

    他想象着琼上法庭作证的情景。

    他又能怎么办?又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

    怎么办?……

    片刻之后,帕克呼吸转沉,心满意足地坠入梦乡,而子女紧挨在他怀中。没有什么能比今晚的睡眠更香甜了。

    他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帕克被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吵醒,听见琼说:“我们早到了几分钟,不过我保证他不会在意的。小心脚下。他知道我们会来,却连积雪也懒得铲。还是老样子,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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