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了车子,眼前豁然一亮,外面虽然看来是冰冷冷的四面高墙,里面却别有洞天,只见楼阁、亭台、水榭、树林应有尽有,还有各种珍稀动物在其中跑来跑去,让我大开眼界。这肯定是某位顶级富豪在郊区的“行宫”,还没有欣赏够美景,忽然两声狗吠差点儿没把我吓得跳起来,倒不是我怕狗,实在是猝不及防。只见四个身着黑西装,体魄强健的人,各牵着一条身形雄壮的德国黑背就站在我们身后,四条狗拖着血红的舌头,死死地盯着我们,似乎看到了大型狗粮一般。
女人道:“你们跟我走。”
说罢,带着我们过了一座红木做的小型拱桥,走到了对面一座不算小的二层别墅前,门口有一个懒洋洋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入口处逗鸟玩,女人道:“四叔,麻烦通报一声,人来了。”
老头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将门口的鸟笼拿到了一边,也没说话。女人继续向里而入,进了客厅,里面古色古香,清一色的古代家具摆设,客厅正中坐着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古怪但非常合体的蓝色绸布马褂,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一丝不乱,胸口弯着一道金光闪闪的金表链,无名指上戴着一只硕大的蓝宝石戒指,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他很优雅地对我们笑笑,指了指身边的两张椅子道:“请坐吧。”
女人没有说话退了出去,我看了窦均衡一眼,他犹豫了一会儿,不过还是坐上了椅子,我也跟着坐上去,随即就有人送上两盏香气四溢的茶水,他道:“敝姓严,严广力,二位称呼我小严就可以了。”
没想到我遇到了严童丽的家人,怪不得那个女人如此强悍,为了证实我的猜测,便问道:“异能学院有一对姐妹,也姓严。”
严广力果然道:“那是两位家姐,想必她们从来没有提过我这个胞弟,今天邀请二位的方式有些唐突,还请多多谅解。”
他说得客气,我们也不好多计较,话说回来计较也没用,只能哼哼哈哈地作了回应。严广力道:“今天请二位来确实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请二位吃顿便饭,聊聊家常,但是不知二位口味如何,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食物?”
我们都表示无所谓,他点点头对身后站着的老妈子道:“可以上菜了。”
没一会儿工夫,一瓶茅台、十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中式菜肴就放在了我们的面前。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嘴馋的人,但是闻着那味儿,我的口水差点儿没滴下来。不过显然进食的步骤比较复杂,先是上了热手巾,接着又上了一小盅味道奇特的茶水,我正在奇怪怎么又换茶了,只见年轻人漱了漱口,吐到身旁的黄铜小桶里。我暗自庆幸还好出手晚,没有丢人,也学着他如法炮制一番。接着两个用人在我们面前放了一盏小玉杯,和一个青铜的烫酒壶,壶中热气腾腾,用人分别替我们在面前的酒壶里倒入了白酒,严广力道:“今日准备匆忙,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我觉得自己和他好像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说话明显不在一个拍子上,倒是窦均衡心眼比我多,道:“客气了,不过阁下请我们不会就是吃个饭吧?我不觉得自己在哪方面能帮上你?”
严广力笑道:“阁下不用多心,今天冒昧请二位前来无非就是喝酒聊天而已,其余无他,只要酒、菜合二位口味,在下也就心安了。”
窦均衡哼了一声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我真不客气了。”
说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我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菜放到嘴里大嚼起来,严广力笑眯眯地对我道:“罗兄也不用客气,请自便。”
我不是贪嘴,但这次我是真的馋了,也不再犹豫,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红烧海参放进嘴里,只觉味道不比我吃过的任何一家大饭店差,真可以用异香扑鼻来形容。严广力却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对面前诱人的酒菜一动不动,我开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不过以他们的能力,如果真的要对付我们似乎没必要玩阴的,而且这些菜实在太好吃了,当下顾不得许多一阵狂扫,只觉得食物一直堆到了嗓子眼,这才放下了筷子,面前的桌子上满是食物残渣。窦均衡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一看就是一个廉洁的国家干部,一顿好饭让他瞬间失控了。
其间严广力只是偶尔喝口茶水,筷子都没动一下,看着我们风卷残云吃好了才笑道:“看来二位确实饿了?”
窦均衡打了个饱嗝,道:“你这菜实在太好吃了,顾不上形象了。”
严广力道:“窦科长是性情中人,这样最好了。”说罢,做了个手势,有人将我们面前一口没喝的茶水撤了,又换上一盏新茶,我喝了一口,清香沁人心脾。严广力道:“今天大家初次见面,我代家姐感谢二位平日里对她们的帮助。”
窦均衡道:“我和严处长姐妹都没有照过面,虽然彼此知道对方,但是‘帮助’二字我脸皮再厚也不敢当。”
严广力道:“虽然不常见面,但家姐平日里的一些行为方式窦科长怕是了如指掌,没有阁下的帮助,家姐做事也不会如此顺风顺水。”
窦均衡打了个哈哈,道:“兄弟客气了,我不敢夺人之美,和严处长一起做过事情的是罗欢同志。”
这个老狐狸,关键时刻把我给祭了出去。严广力对我道:“罗大哥的名头我也是久仰了,陈团长曾经有一段时间是我家的常客,论起来你我都算是自己人了。”
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从他的排场,以及严童丽在异能学院的地位判断,这个家族肯定不是泛泛之辈,所以说话一定要注意。迟疑了一会儿,我道:“严姐是我很崇拜的一位大姐,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帮助我,说我帮助她,脸皮再厚我也不敢说这句话。”最后一句话是模仿窦均衡说的。
严广力微笑道:“两位都太客气了,其实说到底互相帮助才是最高境界,我们是人不是神,总有做错事的时候,如果在错误即将发生的时候,能有人伸手帮你一把,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这句话似乎有所指,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广力道:“其实我说的意思很简单,家姐从小进入异能学院,无论是学院方还是我们家族内部都顶着巨大的压力,真的很不容易。她是个异常要强的人,从小到大我和二姐凡事都让她三分,所以她在学院的一举一动我们家族都了如指掌。这几天听说一个叫方伦春的人说了一个似乎和我姐姐有关的预言,我个人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所谓的先知,世事难预料嘛,他作出这样的预测,是对家姐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我们整个家族的污蔑与诽谤。”
窦均衡这时道:“我明白你今天请我们来的意图了,你是希望我们代表贵家族给学院方带话是吗?”
严广力迟疑了一会儿道:“窦科长是做调查工作的。预判的能力确实比一般人强。我就是这个意思,本来只打算请罗大哥一个人来,但是没想到二位居然凑巧碰到了一起,以您的地位,如果能够替家姐说话,那肯定事半功倍了。”
窦均衡看了我一眼道:“首先,方伦春的预言并没有明说毁灭异能学院的人是谁;其次,就算他明说了是严处长本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我也不可能去对校长说任何有关这方面的信息,就是说了也没有用。这两点请阁下能考虑进去,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个忙我没法帮。”
严广力点点头道:“我理解,那么罗大哥呢,也是这个意思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既然窦均衡都这么坚决地回绝了,我也不能装孙子,便道:“我和窦科长一个意思,但是我个人站在严姐这边,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来。窦科长和严处长并没有打过交道,他无法判定严姐的个人行为,但是我可以。”
严广力这时表情才稍微舒缓了一些,道:“既然有人能相信家姐,这就是件好事,不过罗大哥,我请问你一点,如果有人非要栽赃陷害家姐,到时你会怎么做?”
我道:“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过,因为我觉得您是过于多心了,以严处长在学院的地位,没人可以将与她无关的事情硬安插到她身上。校长是一个非常睿智的领导,仅校长这关就无法通过。”
严广力昂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也许真如你所说。是我太过于杞人忧天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件事情彻底调查清楚。”
我不明白严广力的态度为何如此坚决,毕竟这件事情还没有清晰起来,此时作任何努力,都是白搭。想到这里我刚要劝他,窦均衡却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作为你们这个家族,确实背负了太多不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外人眼里你们是风光的。其实你们的苦楚很少有人了解。”
严广力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情变得似乎有些黯然,我对窦均衡的话却有些不太理解,只觉得似乎和方伦春的预言没有什么关系,窦均衡又对我道:“你知道异能人中的至尊家族吗?”
我道:“听说过,但并不清楚。”
窦均衡道:“你岳父是异能人联合大会的主席,他的身份已经非常尊崇了,不过还有少数几个族群的人的身份在他之上,即至尊家族中,分别是挪威的水晶王子、丹麦的冰雪王后,还有中国的超级妖兽和白骨真人。这并不是对其身份的称呼,而是对其异能超人的一种肯定,而且最为难得的是这四大家族的超能力是具有遗传性的,比方说‘冰雪王后’,这个家族的超能力只会遗传在女性身上,所以这种超能被称为‘王后’。
“而咱们中国的异能家族比起外国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们在圣战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不是他们的支持,只怕人类未必能撑到龙太子降临干预的时候,不过其中有一个异能家族却一直在人类的怀疑与猜忌中生活着,他们被人类永远地称为‘叛徒’,当然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个称呼究竟指的是他们背叛了哪一方?所以他们虽然能力超群,地位过人,却一直无奈地生活着,他们的苦楚大概也只有108的人最清楚了。”
严广力这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窦科长,您总结得实在太到位了,并不是我对家姐的遭遇过分紧张,而是大环境如此,叫我又如何是好?”
我心里已经隐隐明白了严童丽属于哪种异能的异能者。因为超级妖兽这个家族的背景我是听人说过的,他们本来曾是大恶魔的拥趸,由于利益分配的问题,导致这股势力离开了痛苦血原,进入了人类社会。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严广力会对方伦春的预言如此紧张,毕竟现在魔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一旦在这种敏感时期,出现了这种敏感的预言,那么无论是否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个家族来说日子肯定都不好过。不过严童丽居然并非人类,这点让我多少有些震惊,因为超级妖兽其本质和异能人其实并不算是一回事。异能人是人,只不过他们具备超人的能力而已,而超级妖兽并不是人,准确地说他们是妖兽,他们的能力并不是超人的能力,而是妖兽所拥有的正常能力。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严童丽从来没有显露过她的超能力,因为一旦显露,她就不是以人的形态出现。至于妖兽会是个什么样子,从其称谓就可见一般了。而严童丽又对方伦春的预言如此敏感,宁可不遵守校长的命令,都要留在北京调查这件事情,因为任何人都能错得起,唯独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否则受牵连的不仅仅是她个人,有可能迅速蔓延至她的整个家族甚至是族群之中。
想到这里我道:“为什么不调查一下方伦春,也许他的预言是有某种目的性的。”
严广力道:“罗大哥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家族目前所处的环境,方伦春曾经是异能学院公认的先知,无论他现在处于怎样的地位,至少他的预言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我贸然去调查这个人,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道:“那也不一定,严姐可是带着我们到了方伦春居住的小区,只不过她并没有寻找方伦春,而是在某一个区域等待着什么,或许她是在等待调查方伦春的机会呢。”
严广力道:“不可能,家姐到了那里,是为了寻找度娘,因为那里就是阴阳书生的老巢所在,也是度娘最密集的地方,她想通过度娘进入阴森小巷。至于她找阴阳书生的目的,我猜测可能是和方伦春有关,因为曾经有谣传说方伦春是个邪将,他根本就不是人,如果这点真的能被证实,家姐所背负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我道:“可是她找阴阳书生也是有风险的,难道阴阳书生会帮助她?”
严广力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你知道阴阳书生的事吗?”
我道:“听何壮说过,他是人类中被恶魔截取了灵魂杀死龙太子的人。”
严广力道:“不够全面,阴阳书生其实是被我们截取了灵魂,不过刺杀龙太子的命令是大恶魔下的,并不是我们推卸责任。大恶魔本身并不具备劫掠灵魂的能力,这是超级妖兽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离开了大恶魔后,抵抗军的势力越来越庞大的原因。当年我们夺去了这个人类中对神龙最忠实的仆人的灵魂,在被大恶魔分离出势力集团后便将灵魂还给了他,没想到他早就厌倦了当用人的生活,在获得了大恶魔赐予他的能力后,便再也没有回到人类中去,而是成了地府实际的统治者。大恶魔之所以会被打败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否则就凭人类自己和五花战神根本不可能击败大恶魔。”
我道:“那么严姐能找到他帮忙也不错啊,现在还有谁能比他本领大呢?”
严广力道:“你错了,我们家族有一条古训:无论如何不能与阴阳书生有任何方面的接触。道理很简单,因为阴阳书生这一生唯一吃亏的事情就是被我们截取了灵魂,就算我们最后又还给了他,但错事已经铸成了,相比较而言大恶魔对于他反而是有帮助的,这是其一。另外,我们将灵魂还给他也是一大败笔,因为阴阳书生在成为鬼后,他实际对自己家族的后人还是非常关心的。不过拥有不死之身的他,每看到自己一个后代的死亡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痛苦的打击,千百年来他遭受了多少这方面的痛苦是人都能想到的,所以我的祖先从一开始就预判到了他对我们的实际看法就是死敌而已,让我们不要招惹阴阳书生是绝对有其道理的。但是家姐这次因为预言的事情,主动去找他了解真相,很可能凶多吉少。”
我没有想到严家与阴阳书生居然有如此复杂的关系,那么严童丽这次冒着天大的风险去找阴阳书生,由此可见她对自己和家族的维护之心。
严广力继续道:“今天请二位来除了希望二位替我家主持公道,还有一点就是希望能劝回家姐,让她不要去做傻事、错事。”
我道:“我没想到严姐会动这样的念头,如果知道我肯定会劝她的,即使你不说我也肯定会去做。”
严广力表情终于松弛了一点,道:“既然如此,真的感谢二位了。对了,听说二位要去龙墓做事,给二位一点意见,龙墓是神龙埋骨之所,是世上最阴暗、最凶险的地方,那里是生命的禁区,任何人都不可以轻易进入,甚至比地狱更加恐怖。我们家族有四个顶级的妖兽就是折在了龙墓中,我想论能力你们应该不会在我们之上,所以凡事一定要小心。”
我道:“我们要去的那座龙墓真假还没有搞清楚,说不定还是假的呢。”
严广力道:“那是一座真正的龙墓,也是我们家族顶级的妖兽四次进入,四次死亡,圣战后损失最惨重的地方。所以最好还是量力而行,不是看不起二位,而是人不能与天抗。”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一开始抱有方伦春预言错误的幻想随着严广力的这次描述而彻底破灭,窦均衡之后与严广力说的一些套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然后严广力就让他的手下送我们出了宅子,门口还是那个“美女”,用车子将我们送回了市区里,她道:“停车场你们最好别去了,最好还是赶紧找到我们家大小姐,否则没人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看着她开车走远,窦均衡道:“小罗,这次我是用生命在调查真相了,万一我挂了,麻烦你和我老婆说一声,我有一笔私房钱藏在书柜中她最喜欢看的那本书里,密码是她的生日。”
窦均衡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我郑重地点点头,道:“知道了,不过看样子咱们俩还是你生还的概率要高一些,只要我进了龙墓,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条。”
窦均衡道:“那也未必,方伦春的预言也不是太准,据我所知,他失算的概率比他命中的概率要高得多,其中一个更是成了一大笑柄。”
我立刻来了精神道:“是什么?”